当林重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童娜和林童心那悲喜交加的脸,童娜告诉他,这里是医院,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了。童娜还说,警察部该来的都来过了,廖静深也嘱咐过医生,要全力抢救他。
“爸爸,你醒了!吓死我和妈妈了!”林童心摸着林重的脸,哭着趴在他身边说道。
“凶手抓到了吗?”林重摸了摸林童心的脑袋,第一句话就这样问道。
“没有,据说你当时被人背后开了一枪,然后有赶海的听见了,他赶过来的时候现场已经没有人了,而且潮水都快把你淹没了。”
林重这才放心地想坐起来,可后肩胛骨和胸腔疼得要命,他又说道:“真疼,我还是躺下吧!”
“对啊!若诚都给你输了好多血了,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
“什么?若诚给我输的血?”
“我也想输,可咱俩血型不一样,你是AB型,我是O型,若诚和你却是一样的,所以——”
“她人呢?”林重问道。
“我在这儿。”刚说到这里,柳若诚从门外走了进来。
“谢谢你。”林重看着柳若诚,见她不敢正眼看自己,霎时明白了什么,问道,“你脸色苍白,没事儿吧?”
“其实我也没输多少,以前也献过血,就当是再献一次好了。”柳若诚问问一笑说道。
“若诚一直在这儿守着你,你们聊,看见你醒了我就放心了。”童娜说着要走。
“等等,你上哪儿去?”
“孩子都三天没上学了,哭着闹着要守着你,我也三天没睡觉了。”童娜说道。
“让她们走吧!我和嫂子商量好了,我替她们一会儿。”柳若诚微笑着说道。
童娜走后,柳若诚马上打开林重的手,在他手心写道:“外面有人监控,廖派来的,谨慎讲话。”
林重马上会意,一边跟柳若诚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一边在她手心上写道:那是他派来保护我安全的,这很正常。
柳若诚写道:我已知是谁朝你开枪的——是若浓,她全都告诉我了。
林重写道:她安全,我安心。
柳若诚看着手心上的字,再看看林重泰然自若的表情,忽然失声痛哭起来,一直坐在外面的手下马上警觉地站起来,朝里面看了看。
林重赶忙劝柳若诚,见她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朝她笑了笑。
柳若诚又在林重手上写道:对不起,我替她给你道歉,我也道歉。
林重写道:乱说,若浓有正义感,你我应该高兴,你告诉她,我不怪她。
柳若诚点点头写道:我会告诉她的,可她昨日已被我送走,旅欧。
林重写道:她知道她是日本人的弃婴的身世了吗?
柳若诚写道:我已告之,她痛苦万分,这也是促使她去英国的原因之一。
林重写道:残酷的事实能使人成长,我已放心,祝她好运。
柳若诚写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她很可恶?
林重写道:难道她朝我开枪不是因为我演汉奸演得太像了吗?我应该得奥斯卡影帝,届时你来给我颁奖。
柳若诚白了林重一眼,写道:我才不给你颁奖,让你最喜欢的琴吉?罗杰斯来给你颁奖吧!
林重笑了笑,看着窗外,忽然又觉得柳若诚在盯着自己,于是又在她手心写道:你看什么呢?
柳若诚忽然笑着写道:看你呀!阳光洒在你的面庞,仿似你又变成了十八九的年华。
林重刚想写什么。那手下听屋里半晌没人说话,又露个头朝屋里看了看,林重一把抓住柳若诚的手,又松开,朝那手下看去,对方马上知趣地回去了。
柳若诚多想这一刻能够停下来,可是林重又写道:演戏太逼真,人生苦短。她这一枪,几乎结束了我的负罪感。
柳若诚写道:你人生中的包袱太多了。
林重认真地写道:没有负罪感的人生是可耻的。还有,你别再盯着我看了,你的口水在往下流……
柳若诚笑着写道:你不知?你愈这样,我愈爱你。无法自拔……
林重看到这里,忽然咳了两声,脸一变提高嗓门对柳若诚说道:“献了那么多血,你该回去休息了,我得去上个卫生间。”
“那我扶你。”
“不用,门外是我的弟兄,他们会帮忙的。”林重话音刚落,门外的手下就进来了。
柳若诚走后,林重板着脸对手下问道:“你刚才都看见什么了?”
“处长,我这眼神儿不太好,近视,啥也没看见。”手下唯唯诺诺地说道。
“那就好。有时候近视是件好事儿。可是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让我老婆知道了——那你可就——”
林重已经把那手下吓得战战兢兢了。
林重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二十天,伤势略好,他就要求回家休息了。廖静深很自然地答应了他的请求,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几乎都算在了樊晓庵的头上,而之后柳若浓的这一枪,不仅彻底洗脱了林重的嫌疑,还让安藤智久又加深了对他的信任。
初冬的一天,林重正躺在床上给林童心讲故事,忽然卢默成来了。林重赶忙把林童心打发走,想坐起来对卢默成说道:“老卢,你可算回来了。我——”
卢默成按住他,笑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你的事我大概都听说了。”
“我想求你一件事。”林重说道。
“什么求不求的?有话就说。”
“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尤其是我中枪之后,我思考过了。以后假如我有什么危险,请你务必帮我把童娜和童童送去安全的地方,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行吗?”林重问道。
“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就算你不说,我也必须得这么做!”卢默成说道,“他们是最无辜的,我就豁出这条老命也得保护他们。”
“看你说的,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在假设。”林重微笑着,又问道,“延安那边怎么样?”
“一切都很好,去年那边有个叫南泥湾的地方,开展了大生产运动。咱们现在吃、喝、用都是自给自足,你看我这才回去几个月,这都胖成什么样了?”卢默成笑着说道。
“老卢,其实你没胖,反而瘦了。”林重打量他一番,又问道,“你怎么回去这么长时间?”
“啊?这山长水远的,我在路上就耽搁了不少时间,从日军的占领区过的时候,还差点跟他们干起来。路过老家,我又顺便回去看了看你嫂子,我两个女儿都不认识我了,儿子现在都上小学了。”卢默成说道。
林重笑了,忽然又严肃起来:“我给你说个要紧事儿。陈渡航牺牲了……”
卢默成扶着眼镜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幸亏你在他被捕之前及时给延安发了电报,我是在你发完电报的几天之后才到延安的,刚一落脚就被克公同志和王庸同志找去了,给我看了你的电报,这才赶紧回复你。你是让柳若诚找苏联领事馆发的吧?你小子……简直是齐天大圣,浑身都是鬼主意。”
“这些都不重要,你知道陈渡航是被谁出卖的吗?”林重问道。
卢默成惊诧道:“不知道啊!怎么,有人出卖他吗?”
“他那天跟我说,他怀疑的对象叫乐宝山……他说完这些就走了,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停尸房里了。”林重说道,“老卢,你认识这个乐宝山?”
“不认识,但我知道他,你别忘了我是大连地委的最高负责人,所有大连的组织成员资料我都掌握着。我是老陈的上线,他是老陈的下线,他跟我没有联系。而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儿。这个乐宝山是36年的时候,大连特委被神谷川大搜捕之后侥幸逃脱的,而后一直蛰伏,直到我37年来大连,重新组建大连地委之后,他才又跟组织联系上了。”卢默成说道,“我也觉得他很可疑,我得派人调查他,如果他真是那个内鬼就太可怕了,我就得亲手做了他。”
“假如他真是内鬼,你们不能朝他开枪。”林重说道,“我好不容易洗清了嫌疑,假如你们枪毙他,一旦被人发现,那就说明警察部里的内鬼还是在活动!”
“我明白了,你就放心吧!”卢默成说道,“这次你又帮助咱们大连地委躲过了一劫,我代表组织上感谢你。”
“延安方面就没有夸夸我?”林重笑道。
卢默成却笑不出来了,可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有,具体以后再告诉你。我得走了,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去办呢!你在家安心养伤。回头我再来看你。”
“等一等!老卢,你是不是有事儿一直瞒着我。我看得出来,你有很重的心事儿,到底怎么了?”林重问道。
“别瞎猜了,真没事儿,我就是在想乐宝山的问题。
“不对,你不会撒谎,你有心事。”林重说道。
卢默成起身,来回踱着步,像是在做决定,片刻之后默默地说道:“我不是不会撒谎,而是对你,从不说谎话。我这次回延安,是因为延安正在搞整风运动,这项运动的初衷是好的,是正确的,目的是反对党八股和教条主义,坚持实事求是的精神和团结同志。而我在延安述职期间,恰好遇到你用渤海的代号发报给我。要知道,延安的发报机一收到你这呼唤我的密电,就被一个人盯上了……这人叫吕章,他一直负责延安的审干小组,专门审查咱们这些在敌后工作多年的党员。有不少同志被他揪了出来,扣上了‘汉奸’、‘变节者’、‘腐败分子’的帽子。他从译电处得知我在和关东州有个叫渤海的代号联系,于是找到我,命令我交出你的底细,任他审查。我对他的动机产生了怀疑,我不可能把你交给这样陌生的人,于是他迫不及待地给上面打报告,对我进行隔离审查。而我趁看守不备逃了出来,找到克公同志,克公同志和伍豪同志充分地信任我,并认为我的怀疑不无道理,结果经过监视,发现他利用秘密电台和军统以及日本的梅机关联系,终于将他逮捕了。”
“可郑培安当年给我说,有个叫杜诚的……”
“对,经过审讯,得知吕章只是他的化名之一,杜诚也是他的化名,他本名冯江胜,早年毕业于黄埔军校,当时就入了共产党。而你离开上海之后,梅机关认为是你们陆调会的主任洪鸣山一手策划了那个连环计,所以他去了国民党陆军情报调查委员会,不慎被梅机关逮捕,然后叛变,出卖了洪鸣山,导致洪鸣山被梅机关暗杀。他又被梅机关以此要挟,潜回重庆军统卧底,抗战爆发后,又被军统派来延安潜伏……”卢默成又说道,“不瞒你说,他当时在延安对我隔离审查,并且耍手腕,把你开除了党籍。”
“什么?”林重忽地一下坐起来,瞪着卢默成的背影,他感觉信仰似乎瞬间被摧毁了,于是失神地从枕头下面掏出枪,咔嚓一声上了膛,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卢默成听背后动静不对,回头一看,一个箭步上前,在林重要扣下扳机的一刹那夺过他的枪,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骂道:“这样就想自杀?林重,你窝囊,你混账!”
“我都被开除党籍了,信仰没了,我活着干啥?”林重流着泪指着卢默成的鼻子骂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开除党籍,你是干什么吃的?”
说着,林重把枕头往地上一扔,用被子蒙着头呜咽起来。
“你急什么啊?我刚才话都没说完呢!”卢默成又说道,“但他被捕之后,克公同志又和伍豪同志为你平凡,给你恢复了党籍。”
林重掀开被子,一拳打在卢默成脸上,骂道:“那你说话为啥大喘气?你就不能一次说完?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吓死我了……”
林重又扑倒卢默成怀里,孩子一样哭道:“老卢,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恐惧中度过,它每时每刻都在跟着我和我的家人,如影随形,我感觉,我感觉我就要撑不下去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卢默成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再撑一下,相信我,很快,抗战很快就会胜利了。”
卢默成当然能理解林重的心理,因为他自己每天也是这样度过的,与林重不同的是,他没有林重这种多重身份带来的危险,他也不必像林重一样,整天提心吊胆地躲避来自日本人的考验、国民党的暗杀、甚至是自己同志的怀疑和抗日青年的枪口……
卢默成看着林重捶胸顿足流鼻涕,又大笑起来,林重也觉得自己太失态,一同大笑起来。卢默成又说道,“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种种迹象表明轴心国的败迹已现,由于美国的参战,日本法西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延安方面号召咱们将抗战坚持到底,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咱们中华民族的!”
林重听了,真的打心眼儿里高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天晚上,他给林童心讲故事,一直到深夜。
林重康复后,觉得状态不错。他先去办了一件事儿,然后找到陆远南。在他“苏格拉底”咖啡馆里,对他说道:“陆处长,你这环境真不错啊!有佳人弹琴、佳偶读书,可惜以前我没来过。”
“兄这是说哪里话?兄若想来,可以天天来,我的‘苏格拉底’对你终身免费。”陆远南骄傲地笑道。
林重脸一变说道:“可惜这儿不是谈事的地方,咱们找个私密空间,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陆远南好奇道:“那就去我的经理办公室吧!就在里面。”
进了办公室,林重环视一圈说道:“你这儿还有录音机?那正好,你听听这盘磁带。对了,友情提示,请你把音量调小一些,只你自己能听见就行了。”
陆远南心生疑惑,把磁带放入录音机,俯在旁边听了起来。
录音机里一个声音说道:“我叫李瀛杰,我受雇于关东州宪兵司令部特勤处的处长陆远南,我们认识多年了。那天,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家有要事相谈。去了之后,他让我给满蒙大学的女学生柳若浓一把枪,我问为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更不让我打听。我照做了,结果没几天,柳若浓就朝警察部特调处的林副处长开枪了,我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儿……我今天说的一切全部属实,如有半点儿虚假……”
陆远南听到这里,阴着脸把录音机关掉,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问道:“敢问林兄,这盘磁带能说明什么?是我让若浓朝你开枪?这种磁带我也会做,无非是用枪指着某个人的脑袋,逼他按照你所写的那样念,别天真了林兄,咱们都是老中医……”
林重冷笑道:“正如你所说的,都是老中医。所以你更应该知道这盘磁带对你的危害性。假如你们的竹次郎队长或是我们的神谷次长听了这磁带,你觉得你会怎样?”
“好吧!我承认,是我让李瀛杰给若浓借了一把枪,可我并不知道若浓要去杀你啊!”陆远南自负地笑道,“你总不能因此而告我教唆谋杀吧?”
“陆远南,你身为特勤处的处长,让你的朋友把枪借给一个女学生,然后她用这枪来杀我,难道你能脱得了干系?”林重加重语气说道,“你别以为自己很聪明,据我的统计,被枪毙的大都是聪明人,因为他们聪明过头了。”
“林兄,那我再退一步说。假如你把我告发了,那么你考虑过若浓没有?即使她已经去了欧洲,那她姐姐若诚还在你我眼前吧?”
林重知道,这是陆远南迫不得已抛出的最后一张王牌,他早就料到陆远南会这么说。林重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应该适可而止了。你别给我解释,我把话给你说明白,第一,我和柳若诚只是单纯的老同学关系,以前虽然谈过恋爱,但那是过去式了。第二,柳若诚爱不爱你,不是由我决定的。她是一个有主见、有思想的、睿智的女人,你遍阅女人无数,我就不出谋划策了。”
陆远南哑口无言,但又想反驳什么,林重又说道:“对了,当年关东州一系列高官被暗杀的案件,其中有一些很可疑,但是被你们特勤处要去之后就不了了之了,这里面的玄机我想你比我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当年我们丢了一只警犬,廖处长教我一个道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盘磁带送你做纪念,请好自为之,留步,再见!”
幸好是在这个办公室里,否则陆远南早就颜面扫地了。他尴尬万分,又气又恼,却从此认清了一条清晰的红线。
柳若诚再次跟林重见面的时候,听林重说了这个事儿,她顿觉轻松了很多,好像林重以移山之术搬掉了她身上的一座山。她交给林重一样东西,那是一把新的化学实验室的钥匙,是阿列克想让林重给章鲁调走之后的大连远东国际情报组继续制作放火装置。
樊晓庵很快就被安了一个“共产党潜伏在警察部的间谍”的罪名而被秘密处决了。可是当廖静深和神谷川为此沾沾自喜的时候,出现了一个让他们都很意外的消息——安藤智久部长要被免职了。
除了廖静深以外,包括林重在内的大家一起给安藤智久践行,地点还是选在那间送走了植田谦吉长官的名叫“谦和居”的料理店。安藤智久看着这间料理店,心里颇不是滋味儿。料理店内又多了一幅乃木希典的手书,安藤智久慢慢地念道:“山川草木转荒凉,十里腥风新战场。征马不前人不语,金州城外立斜阳。”
几个酗酒的日本兵因为没有酒钱而被从这料理店的老板从另一个包间里逐了出来,在走廊里大嚷大叫,摇摇晃晃地撞了安藤智久一下。
“怎么?没长眼睛啊你?”一股酒气袭来,那个日本兵回头朝安藤智久骂道。
安藤智久注意到他的左眼瞎了一只,眼皮像个核桃一般恐怖,右边的脸颊也有一道蚰蜒一样长长的伤疤,他不愿与这些低级士兵计较,于是继续往前走。而他身后的神谷川见此情景简直要气爆了,他当然不能眼看着这些无赖士兵挑战军纪和安藤智久的尊严,于是扇了那个士兵一巴掌,揪起他的领子骂道:“你说什么?你们找死吗?快给长官道歉!”
“道你妈的歉!老子在瓜达卡纳尔岛杀美国人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几个士兵瞪着血红的眼睛,马上咔嚓一声拉开枪栓,对准了神谷川一行人。
“混蛋!”随后进来的宪兵队队长竹次郎骂道,“你们打仗打傻了吗!睁开狗眼看看我是谁?让你们的小队长、大队长、联队长统统爬过来!”
几个士兵顿时清醒了很多,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士兵默默地说道:“他们早都死在瓜达卡纳尔了……”
安藤智久说道:“算了,次郎君,让他们走吧!”
插曲结束,安藤智久依稀听见身后传来的那个十几岁的士兵对另一个老兵在抽泣:“曹长,我想回家……”
“今天感谢诸位给我践行,让诸位费心了。”安藤智久跪坐在榻榻米上说道,“想必大家都想知道我被免职的原因吧?其实很简单,在我任职警察部部长的这些年,尽管在对关东州的间谍组织的抓捕方面饶有成绩,但是却出现了一系列的、噩梦一般的纵火案。当然,现在纵火案总算是有了眉目,据说是和潜伏在咱们警察部里的内鬼樊晓庵有关系。可是这些并不足以让我继续呆在警察部部长的岗位上,相反,警察部里出了内鬼是我的失职,所以梅津美治郎长官很不满意,不仅如此,就连东京的警视厅都对我很恼火,他们能容得下一个有反间头脑而不懂政治的猎人,却容不下一个稔熟政治而不懂反间的政客……我不怪梅津长官,我为我被免职而感到很耻辱……”
酒过三巡,神谷川有些洋洋自得起来,他朝安藤智久安慰道:“安藤君,樊晓庵已经被处决了,我们基本可以断定关东州的纵火案是人为的,而且跟他有很大的关系。既然如此,我觉得你可以放心地回北海道去了。”
安藤智久听了这话,气儿不打一处来,放下酒杯说道:“神谷川,你以为我真的相信樊晓庵就是那个内鬼?有一个细节,我不知道你们考虑过没有。那些玻璃器皿上的樊晓庵的指纹,为什么只有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以及左手的几根指头呢?难道你们平时拿一个这么大的容器的时候只用手指而不用手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