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相无话可说,自是因为他理亏在先。
端懿公主又伤心又痛苦地捂着心脏,却是不想再跟他说了:
“吕相请便了,本宫先走了。”
“公主这是要去哪?”
吕相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以端懿公主对李柔嘉的爱护,怎么会在李柔嘉病重的时候离开?
“本宫要进宫去求见皇兄,将皇城的太医全都请来!怎么,吕相有意见?”
端懿公主红着双眼,瞪着吕相爷。
吕翰墨在她的瞪视下,吓得躲到吕相背后,一边尖声道:
“这女人好可怕,好可怕!”
“可怕?”
端懿公主逼视着吕相,忍不住冷笑出声,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
“可怕,可怕!本宫的女儿好端端地,嫁给你之后,却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还跟我说可怕!”
“公主!”
吕相护子心切,生怕端懿公主一怒之下,伤害了吕翰墨,连忙想制止端懿公主。
“是了,你的儿子,吕相自然是宝贝得紧,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却不知道,我更是视嘉儿如珠如宝,吕相爷!并非只有你的儿子是掌中之宝啊!”
端懿公主怒喝一声,一甩云袖,转身离去。
她内心是止不住的后怕。
如果不是当初,司焱煦交给她这假死药,或许……
今日躺在那里的嘉儿,就不是假死,而是真的要不行了!
吕相竟然坐视吕翰墨,将嘉儿推入水中,还说只是孩子贪玩?!
孩子,好大的孩子,谁见过三四十岁的孩子?!
养心殿内。
面对哭哭啼啼的端懿公主,皇帝不由有一丝懊恼。
如果回到当初,他依然会做出这个决定,为了安抚劳苦功高的吕相,也为了将端懿公主的势力留在自己人的手里。
可如今,李柔嘉过得如此凄惨,自然也不是皇帝所乐见的。
何况他近来心情颇好,有佳人环绕,心情舒畅之时,自然对他人更容易产生同情心。
“皇兄!可怜我的嘉儿,自入了吕相府以来,不知道挨了多少打,浑身上下竟全是伤处,如今,如今……”
端懿公主泣不成声。
皇帝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以李柔嘉那样的脾气,能够被吕翰墨打了之后,不去搬来公主帮忙,不来进宫告状,确实是十分识大体了。
“这吕相也实在是……朕将嘉儿交给他,他怎么能让吕翰墨做出这种事?”
皇帝扶起端懿公主,看到自己的皇妹哭得凄凉,也难免有些心酸。
“皇妹无需忧心,朕这就命御医前去为嘉儿诊治。”
“还请皇兄将得空的御医都派去,否则,否则我怕嘉儿……”
端懿公主掩面而泣。
她这样说,又更显得李柔嘉病重了。
如果李柔嘉是装病来要挟吕相和皇上,自然不敢要求这么多御医去看。
现在……
看来李柔嘉真是在吕相府上受了不少苦。
皇帝只得好声好气地安慰:
“好,好,朕这就将所有太医都派去,皇妹莫要再伤心了,若不保重身体,嘉儿病好了知道了,该如何想。”
端懿公主心中冷笑:
嘉儿如何想,也会怨怪自己的亲舅舅,为了一己之私,非要将她嫁给一个傻子吧。
事到如今,端懿公主对自己这位皇兄,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冷淡无情,只看利益,却还要做出一副温和重情的嘴脸。
虽然心里这样想,端懿公主脸上却是渐渐收住了泣声,只是不停啜泣着:
“如此,就有劳皇兄了。”
……
然而李柔嘉的疾病,却让宫中来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皇城中的太医,没有上百也有数十,团团转地诊了一圈,多半都是摇头。
吕相这才开始惊慌起来,惊慌的却不是可怜李柔嘉,而是:
长平郡主刚刚嫁入吕府没有多久,就病逝了,以后哪里还有人敢嫁给他的儿子?
李柔嘉还未来得及为吕府传宗接代,他还没有孙子呢,怎么能让李柔嘉就这么去了?
而且皇上看在他这个肱骨老臣的份上,强硬将李柔嘉许给了吕翰墨,结果落得如此下场,以后皇上会怎么看他?
吕相想了半天,倒是真的有几分伤心了。
这几分伤心,怕是没有半分落在李柔嘉头上。
他只觉得自己真是时运不济,儿子更是命途多舛,偏偏娶了李柔嘉这么一个身娇体弱,风吹就倒的女人。
端懿公主何等精明,自然能看出吕相的伤心为了什么。
皇兄凉薄,吕相无情,到了现在,她也算看得清清楚楚了。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为了嘉儿着想的。
反倒是向来厌恶嘉儿的司焱煦,和毫无交情的安平县主苏素,是真心在可怜嘉儿。
这几日,还有书信传来,皆是担忧嘉儿的近况。
端懿公主摇了摇头,她活了半生,却以为……
只要自己认准了能站在上面的人,就能自保。
到了到了,连自己女儿也保不住,还要靠自己从前看不上、对不住的人,才将女儿救出。
真是何等糊涂!
……
李柔嘉恍恍惚惚躺在床榻上,只觉得身子十分轻。
据说苏素给她这药,能将病逝的效果做到十成十,她现在的确感觉自己喘不上气,就快要不行了。
不知道苏素会不会趁机毒死她?
想到这里,李柔嘉嘴角一弯,忽然觉得好笑。
自己落到如此地步,人家干嘛要费尽力气来毒死她?
不给她下毒,她早晚也要被吕翰墨虐待死。
“早知,早知如此……”
李柔嘉吐出几个字,随即又是吐了一滩血,昏死了过去。
“少夫人吐血了!少夫人吐血了!”
吕府的婢女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
已经搬到吕府照顾李柔嘉的端懿公主,本来就辗转反侧,闻声连忙冲了出来,驻守在吕相府的太医也一窝蜂地挤了进去。
不过,很快他们就诊断出:
李柔嘉只是晕死过去,并不是丧命了。
端懿公主彻底睡不着了,坐在李柔嘉床边,看着她苍白的眉眼。
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的女儿,从前是如何肆意张扬了。
吕相听到府里的动静,却没有过来,只是远远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