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相府中，一片哀凄的泣声。
然而，因为长辈犹在，虽然李柔嘉贵为郡主，身故了也不能阖府缟素。
端懿公主心中痛楚，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吕相自然没什么话可说。
在自己的相府中出殡，他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毕竟吕相年事已高，对这些白事其实并不乐见。
可如今，因为端懿公主在此，他也不得不藏起不满来，虽然藏得不怎么好。
端懿公主越想越心惊。
明明是吕翰墨害死了嘉儿，可吕翰墨浑然不知也就罢了，吕相还嫌嘉儿的丧事晦气，污了吕相府的地盘不成？
她现在无心跟吕相计较，只是匆匆忙忙地准备发丧。
吕翰墨茫然无知，被吕相交代的婆子按在灵堂中，一脸呆滞地看着素白的灵堂，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距离他迷迷糊糊地被人穿上喜服，将李柔嘉迎进府中，还不足三月。
李柔嘉面色如生时，端懿公主看了心中哀痛，两眼红肿。
来致祭的人并不多。
谁又不知道吕相的心事呢？
而且，李柔嘉死得蹊跷。
从前也没听说过，长平郡主有什么隐疾，怎么好端端嫁进了吕相府，就匆匆离世呢？
有的人左右为难，干脆将奠仪送到了公主府去，倒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停灵三天后，端懿公主便为李柔嘉发丧了。
按照礼仪，她是不可去拜祭李柔嘉的，可现在端懿公主可顾不得那么多。
棺木被送进了吕氏一族的墓地，可李柔嘉的尸身却跟着另外一抬棺木，悄然从灵堂离开，送进了皇家的陵墓。
端懿公主亲自看着棺木被放进去，才步履蹒跚的离去。
她的这番举动，自然都被皇上的密探看在眼中，一一回报。
……
端懿公主回了公主府，便匆忙收拾了行装，要到大光寺为李柔嘉祈福，难过之情，可见一般。
大光寺的法师们，将为长平郡主的亡灵祈福七七四十九天，以保佑她能顺顺利利地转世投胎。
夜半三更，端懿公主却没有留在房中，而是悄然朝后院走去。
她的身子有些发颤，少了伤心难过，却多了几分紧张和期待。
后山脚下，有两个身着暗色衣服的人在等着她。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司焱煦和苏素。
“公主。”
“姑母。”
两人分别朝端懿公主行礼之后，三人便默默地站在山脚下，像在等着什么。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对端懿公主来说，似乎过了有几百年那么长，才听到一阵隐约的车轮辘辘声，向他们驶来。
“听说大光寺中，并不可以让马车驶入。”
端懿公主有些懵然，悄声问司焱煦。
“不可从正门驶入。”
司焱煦点点头，印证了端懿公主的说法。
“你的意思是说，大光寺竟然有后门？”
端懿公主惊愕地瞪大眼，大光寺是国寺，她自小便跟随先皇来这里求神拜佛，怎么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后门？
苏素也好奇地抬头看着司焱煦。
司焱煦勾起嘴唇：
“其实也算不上后门，不过是狭小的门洞，但它通往的地方……”
竟直接通往京城外。
所以，只有历代的住持才会知道这个秘密。
而司焱煦之所以知道，除了他幼时待在这里的时间长，到处摸索之外，还因为他和元深的关系格外亲近，才能得知。
毕竟这等同于大光寺的秘道，非到不得已的时刻，不会动用。
难怪司焱煦从来也没有带她从其他门路进来过，苏素心中暗想。
端懿公主想起之前一事，还想开口，就听车轮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一下屏住了，心跳也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这马车，会是，她的嘉儿吗？
很快，一辆丝毫不引人注目的青灰色马车停在了三人面前。
掀开车帘，夏至和夏释从车内跳了出来，朝他们行礼。
“公主，郡主就在车内。”
“嘉儿，她……她醒了吗？”
公主伸手想要掀开帘子，手却发颤得根本动弹不了。
她实在是太紧张害怕了，万一，万一嘉儿醒不过来，那可怎么办？
夏至和夏释对视了一眼，对端懿公主摇了摇头。
“公主，现在还没到时间。”
苏素见她实在惊恐，只得提醒她。
“我，我知道。”
端懿公主抿了抿嘴唇，虽然嘴上说着知道，内心的惊忧却一点都没减少。
按照苏素原本的推算，李柔嘉大概还要半个时辰才会醒来。
不过，现在跟端懿公主说这些，恐怕她既听不进去，也不愿意离开。
苏素看着司焱煦：
“我们陪公主在这里等吧。”
“好。”
司焱煦也不说什么，只是简单应和。
端懿公主本想谢绝他们的好意，可她口里发苦，舌尖发涩，她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至见到如此情况，干脆从马车上拿下两块油布，铺在地上，给他们坐着。
明月高挂，渐渐地就要往下沉。
这半个时辰，对端懿公主来说是如此难熬。
月光如水，洒在一行人身上，凉风习习地吹拂着，可端懿公主并没有心思欣赏这些美景。
她的精神高度紧张，苏素能感觉到，她全身都紧绷了，就连呼吸也比平常人急促不少。
如果当初，苏素没有帮她的话……
真不敢相信，公主如何承受这样的丧女之痛。
“笃、笃……”
马车内突然传来两声极轻的，仿佛是敲击着车厢壁的声音。
端懿公主急切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可站到马车前，她又不敢再往前一步了。
她无助地回过头，苏素干脆站起：
“公主，还是让我先进去看看吧，万一郡主有什么需要，我也好帮她诊脉。”
“好，好。”
端懿公主内心如释重负。
司焱煦担忧地看着苏素，她掀开车帘，进了车厢。
只见李柔嘉双目紧闭，嘴唇还带着入殓时化上的大红色，情状颇有些诡异。
苏素正打算替她把脉，就看到李柔嘉的睫毛颤了颤：
“县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