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没关拢,一丝寒风吹进来,冷得他手指僵得动弹不得。宋立言抿唇,沉默良久之后,突然声音极轻地开口:“你去吧。”
“嗯?”楼似玉挑眉。
“我不关你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记得回来的路也没关系,只要别躲着我。”他让步了,交出自己全部的真心,一字一句地道,“我心悦于你,所以不管你身在何处,我都会去找你,你别恨我,我受不住。”
“……”
“这官邸里很暖和,还有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不喜欢喝鸡汤了也会有别的,结界撤了,不会总惹你讨厌。”
“……”
“还有外头,外头的人很多,好看的人也的确不少,但你既不喜欢我,也没道理喜欢别人。”
“……”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
面前的人似乎是怔住了,半晌没说话,宋立言没抬头,只看着她微微晃动的裙摆,以为她会有一丝犹豫。
然而,楼似玉只怔愣了一瞬就跳了起来:“你说话算话啊,那我可走了,有缘再会!”
说完,抱起桌上的汤盅就跑出去,塞给了正好过来的宋洵。
“心情好,送你尝尝呀!”
声音里都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宋立言沉默地听着,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整个寒冬的风都往里头灌。
她果然不喜欢他,连一丝半点的留恋都没有,哪怕多犹豫一会儿呢?他也能好受些。
养不熟的臭妖怪。
他已经得道了,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伤心难过,日子还长,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机会把人追回来,他不难受,真的。心口有点堵是因为受凉了,不是因为她把鸡汤给宋洵,他没那么小气。笑不出来也只是因为门开了风吹进来,他脸僵了。
小狐狸在雪地里打着滚儿跑得没了影,宋洵不解地看着,然后抱着汤盅进门来,刚想开口就感觉周围吹来一阵凉风:“嘶,大人怎么不把窗户关拢?”
宋立言冷着脸看着他,再看看他手里的汤。
“您放楼掌柜走了?”宋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问。
“是她想走,我拦不住。”他阴沉着脸答。
宋洵想了想,安慰他:“大人也不必往心里去,楼掌柜许是府上呆腻了,加上这鸡汤一直不太好喝,所以她出去找别的吃的。冬天的动物不都要储粮么?寻常之事,您些宽心。”
宋立言一顿:“你说什么?”
“……冬天的动物都要储粮,这没说错吧大人?”
“不是这句,上一句。”
宋洵咽了口唾沫,心虚地道:“大人,您熬的鸡汤不好喝,这也是实话。”
“不可能。”宋立言黑了脸,“每次熬完我都自己尝过,进步了很多。”
“大人。”宋洵无奈地道,“您尝得出汤是什么味儿吗?”
宋立言:“……”
自打得道,他就慢慢没了味觉,每次都只是看汤的成色,下意识地觉得好喝,结果竟是不好喝吗?脑子里有一道光闪过去,宋立言突然起身抓住宋洵,紧声问:“这汤什么味道?”
宋洵为难地看着他,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很咸,奴才只喝了一口就有些受不住。”
瞳孔微缩,他愣在原地,脑子里瞬间划过去很多最近的场景。
“你出去就没有鸡汤喝了。”
“我最喜欢喝鸡汤,你怎么能拿这个来威胁我?不要脸!”
“好喝吗?”
“好喝,你这人怪凶的,熬汤倒是不错。”
……
一团乱麻在宋洵碰撞汤匙的声音里突然理清,宋立言想明白了什么,起身就要往外冲,可刚冲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狡猾的小狐狸扒拉着门弦,正眉眼弯弯地冲他笑,身后扬出来九条雪白的大尾巴,狡黠地摇来晃去,她好似在欣赏他的狼狈,可一开口,自己的眼睛也红了:“你以为谁都能喜欢喝你熬的鸡汤啊?”
“以前忘记放盐,现在跟不要钱似的放盐,就没一回做成功过。”
宋立言看着她,想生气又想笑,拳头捏紧又松开,抬了下巴睨她:“那你为什么都喝完了?”
“还能为什么,我傻呗。”楼似玉跳进来,站在他跟前气愤地道,“我都打好算盘了,你欠我一千年,我少说也该折磨你一个月吧?可这才多久,我就心疼你了。”
她抬头看他,眼里水光潋滟,顾盼皆是他久违的情意:“我心疼你,那你以后也一定要心疼我,成不成?”
“我没扔下你跑了,你以后不管是神是佛,也不能扔下我,成不成?”
喉结几滚,宋立言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宋洵抱着鸡汤安静撤退,顺便带上了房门。
抬头看了一眼外头将晴的天空,他突然笑了笑,又舀起鸡汤喝了一口,一边往回廊的方向走一边感慨:“要过年喽~”
声音传出去老远,远处隐隐响起几声炮仗的动静,遥遥与他呼应。
庭院里的风雪还在继续,屋子里头两个人却像是大难之后的久别重逢,亲吻、拥抱、极尽纠缠之能事。
迷糊之中楼似玉难得有理智地问了一句:“你这样算破戒吗?会不会被罚?”
“不会。”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唇瓣,“本来就是在七情六欲里得的道,谁又能说我破戒。”
楼似玉其实很好奇他是为何突然得道,可眼下他显然没想花时间在这无聊的问题上头,看起来堂堂正正的上清司之人,缠绵起来比她这狐妖还磨人,起先还能与他来回,但后头她委实是受不住,不甘不愿地认了输,任人鱼肉。
宝钗行彩凤,罗帔掩丹虹。
精疲力尽之时楼似玉想起了裴献赋,他应该是已经与尤蚩死在了一起,可惜了,没办法把他当初嘲弄她千年只得一吻给他怼回去了。
哼,她现在不止有一吻,还有他一整个人了,会亲口说心悦她的那种,丰神俊朗,举世无双!
打了个呵欠,她转身抱紧身边人,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餍足地笑了笑,安心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