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天又潮湿又阴冷,可是往年都有哥哥的存在并不觉得凄凉,如今的眼下却是愈发的伤怀了。
白玉已经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了,日日翻看哥哥留下来的书信,证据,还有画卷,哥哥竟然画了满满一屋子的自己,从稚龄幼儿到豆蔻年华,每一张都是深深的情意,看着这些白玉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早已憔悴的不成人样了。
阿莫封锁了哥哥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哥哥去世的消息,除了我,阿莫,阿九三人。
哥哥在自己决定自杀前就给阿莫写信说要在自己死的当天再给白玉遗书,哥哥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她生的机会,所以白玉背负的是两个人的生命,以后白玉不仅是为了自己而活,更是为了哥哥而活。
低头望着哥哥留下来的一切,看着若水阁传来的情报,几张白色的宣纸上赫然写着:雍亲王派人暗杀墨少主毁尸灭迹,然任务失败,证据消失,墨少主下落不明。
白玉忍着胸口的血腥握紧手里的白玉,心里狠狠的对自己说:雍亲王,我定要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阿莫,你先暂时替哥哥打理江南的事情,有问题就来找我,我现在重启若水阁,把主要精力放在情报上,我要关于雍亲王的所有资料!尤其是之前遇到的每一次刺杀,我要知道详细的过程!”
“是,小姐!”
望着阿莫退去的身影,白玉闭眼想到哥哥书信上说得康斯四十三年的围场刺杀是四贝勒一手策划的,更是十三阿哥也参与其中,更可怕的是皇上似乎早就知情的!
难怪皇上不肯放十三阿哥出来,而雍亲王却着急要十三阿哥出来呢?
哼!游戏越来越好玩了呢!
“白少主,您的信!”
拿过属下呈上来的信挥手让其退下。
看着书桌里越来越多的信件,满满一箱子都是阿九寄来的,年前阿九匆忙赶回京城去,对外说自己要在杭州休养。
白玉打开阿九的信仔细看着,信里写着他很快就会来杭州了。
“小姐,这是江南三十八州县八十九家店铺,不包括门下的挂牌商铺,这些都是我们白家本身的老店,这是所有的最新账本。”
“好!你放着,我会仔细看的!”
“是,小姐。小姐不要太累了,让属下陪你一起看吧!”
白玉从账本中抬眼望着身前的阿莫,只见他皱眉说着。
半晌白玉柔柔额角说道:“你帮我看一下情报吧!”
阿莫一愣后说:“小姐还没查清楚吗?”
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望着窗外的一片梧桐树,白玉凄然的说道:“哥哥留下来的只是一部分,而我需要更多的证据!”
“是,属下明白了!”
随着日月星辰的转移,阿九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已经跟着皇上南巡的船只抵达了杭州。
“婷婷!想死我了!你怎么又瘦了!”
“我没事,挺好的,放心吧!”看着担心的阿九白玉勉强笑笑说道。
“你别太累着自己了,好不好?”
“我真的没事,阿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好,你说!”
于是,白玉拉着阿九坐在书桌前,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我已经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会跟你一起回京城!你先别高兴地太早,听我把话说完!”
看着阿九一脸兴奋的表情白玉赶紧制止道。
“好好好,你接着说!”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突然觉得我们两个都太笨了,自以为可以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保护对方,却总是忽略了合作的可能,以前八贝勒也曾跟我提过,希望我可以加入夺位之战,当时我拒绝了,但是现在我非常后悔,如果我能早一点参与其中,那么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握着阿九的手、白玉望着他的眼睛说道:“阿九,我们要联手了,我只要雍亲王死,死的永无翻身的可能,我已经决定了,回京城后会联系八贝勒,敦郡王,十四阿哥,恒亲王,甚至还有淳亲王,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所有跟雍亲王对立或者没有界限的人,我都会一一想办法攻破,我要的不是同仇敌忾,我要的只是一个同盟会,这个同盟会就是为了雍亲王而建,凡是不希望雍亲王得势的人都可以参加,我会挑出最强有力的皇子作为领导人正面跟雍亲王交锋!”
阿九看着白玉说完这番话,白玉知道他惊讶于自己的变化,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她会伤心而死,要么就是把仇恨加诸于雍亲王身上和他一起死!
阿九低头思考了许久后才缓缓说道:“婷婷,我以前总不想让你卷入这些纷争中来,可是我却总是不小心伤害到你,一次次的刺杀再到你一次次的伤心,我真的觉得自己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有用,总是把你置于危险之中!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只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你,你说得对,我们都太想保护对方了,以至于我们忘了只有联手才是最强的!”
闻言、白玉眼底闪着光彩和阿九交握双手紧紧相拥,从这一刻起,他们就要共同抗敌了!
康熙五十二年五月初五。
白玉再次从杭州启程出发前往京城,距离上一次的离开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间她已经从一个稚龄少女变成了坚强果敢的女子。
这十年里白玉得到了爱情失去了亲情,得到了爱人失去了亲人,而此时此刻她又要跟自己的爱人一起去为亲人报仇,为他们的将来筹谋。
相信我,这个世间没有人会愿意等死,总会想方设法的奋力反抗命运的枷锁,那就要看看谁更强势了!
康熙五十三年二月初十是八贝勒的第三十三个生辰日。
虽说这数字不是个整数,可是为了有个由头小聚一堂八贝勒还是象征性的发请帖请客办寿宴,只是他们几个关键人物都与其他人前来的时间不同罢了。
“弟弟给八哥拜寿了!”阿九拱手对八贝勒说道,八贝勒扶住阿九的动作说:“难得弟妹赏脸,里面请吧!”
再次来到八贝勒府里的书房,这间久违的书房真是一点没变呢,貌似还是自己上次来的样子。
众人落座之后,白玉拿出一卷宣纸说道:“这是我动用我的情报网查到的所有资料,八哥看完后记得要烧了它!”
八贝勒惊讶的看白玉一眼后默不作声的接过去仔细的翻阅着,看着八贝勒越来越严肃的表情,白玉跟阿九对视一眼无声交流,这当然不是全部的资料,只是她抽出来的一部分而已,剩余的都记在心里了。
“这是……”
八贝勒终于舍得把眼睛从纸上抬起来说道。
“八哥不必惊讶,想必八哥已经知道婷婷就是‘若水阁’的幕后老板,这是婷婷启用他们的情报网查到的关于各位皇子、大臣之间的关系和利益,我想有了这些我们一定会一本万利的!”阿九接过八贝勒的话缓缓说道。
闻言,八贝勒挑挑眉头在白玉和阿九之间巡回着目光看着,白玉自在的端起茶杯抿上一小口慢慢的品着,而阿九则是一脸笑意的望着八贝勒。
“看来,弟妹终于想通了呢!”
听了这话白玉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着八贝勒点点头说道:“还要多谢八哥的提醒呢,我才能这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八哥看了这些不知有何感想?”
直奔主题的白玉开口问道。
“只能说一切都掩藏在平静之下了,我早就知道四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他才是最早开始筹谋的皇子,二哥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不自知呢!”
“被他蒙骗的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对他的看法。眼下的情形只能说雍亲王是距离皇位最近的人!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看着八贝勒一脸急切的样子白玉拦着他的话头接着说道:“这么说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按照排序来说,直郡王大阿哥,废太子二阿哥,三贝勒已经都被皇阿玛弃之不用了,那么依据从夏朝就开始流传的规矩‘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的道理,皇阿玛一定会把会按照顺序来传位的。其二,雍亲王一直很得圣心,他小的时候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算起来是半个嫡子了,再加上他一直跟佟家的关系很好,而佟家的人呢,不仅让自己的孙子娶了温宪公主还让隆科多一直暗中支持雍亲王,这样的举动怕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吧!”
白玉起身站在书房里对着眼前的两位阿哥娓娓道来,不仅是八贝勒一脸的深思,就连阿九也惊讶的看着她,因为这番理论是白玉第一次说出来。
“这么说来,四……哥可就是最佳人选了?”
听着八贝勒把“四”这个字咬得那么重,白玉嘴角难免上翘的说道:“非也,只能说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人选,但不一定就是最佳的,即便他现在是‘最佳’的,那么我们也可以把他弄成‘不最佳’,那么也就能弄成‘不唯一’,如果四不行,那就再往后推,五,七都不会,那不就只有八了?”
待白玉说完,八贝勒已经重新换上一副笑脸,不同于他在外人面前的谦和,更不同于他往日的自信,更多的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欣喜。
“所以说,我们只要踢开眼前这块最棘手的……就可以了!”
呵呵,还是我的阿九聪明呀,一下子就说道了点子上,白玉对着阿九璀璨一笑道:“这个‘我们’说得好!只要我们同仇敌忾,一切都是浮云!”
说着白玉就端起茶杯对着八贝勒示意道:“我先以茶代酒恭祝八哥了!”
双眼望去,八贝勒的笑容愈发深刻,眼里的光芒也同那聚光灯一般灼烧着她。
“咳咳!”阿九打断八贝勒的注视说道:“咱们还是再研究一些细节吧!”
深浓的夜色里,白玉跟阿九坐着马车缓缓往府里行驶着。
黑暗的街道,黑暗的马车,白玉靠在阿九的怀里已经累得不想再说一句话了。
“婷婷!别睡,会着凉的,马上就到家了!”
“嗯!”
阿九扶着白玉已经垂到他胸口的脑袋说着,而白玉则闭着眼睛稀里糊涂的应声道。
任由阿九从马车上抱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白玉舒服的伸着胳膊反抱着阿九沉沉的睡去,而阿九则是睁着眼睛看着她从天黑到天明。
这日之后白玉跟阿九常常借口去八贝勒府,八贝勒也偶尔到九阿哥府里来说话。
白玉已经掌控了江南所有的商铺银两,可以源源不断的支持她想做的事情。
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二十日。
是良妃娘娘三周年祭日,八贝勒早早就准备好一切去给良妃娘娘上香了,并且提前就派人跟皇上请假,为此还花费心思找来两只纯种的猎鹰讨好皇上。
谁知当皇上在二十六日收到这两只海东青的时候竟然已经奄奄一息了。
皇上当即暴怒,竟然觉得八贝勒是在诅咒自己,斥责八贝勒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当白玉初出听阿九给我说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果然跟历史上一模一样,阿九见她一脸平静奇怪的反问道:“你怎么没反应?还是已经知道了?”
白玉拉着阿九的手让他坐下后开口说道:“先不管我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你有没有觉得皇上他……老糊涂了?这样明显的栽赃嫁祸,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会看不出来吗?就是一个普通人收到这样的礼物都会反问这是怎么回事,都会去质疑一下,然而皇上却连问都没问就直接下结论了?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皇上是故意的,不管是皇上知道这是别人陷害八贝勒的也好,还是他自己出手陷害的也好,最终的结果就是八贝勒已经完全失去圣心了!”
白玉一边说着结果,一边在书房里来回走动,待她说完阿九已经完全是懵圈的状态了,看着他发呆的样子白玉在他眼前摇摇手道:“想什么呢?”
阿九直盯盯的望着她问道:“你好像提前知道这一切似得,好像知道八哥会不被皇阿玛待见?”
听着阿九的话,白玉心里嗑噔一下,随即赶紧解释道:“我的确早就料到了,之前你不是也看过那些资料吗?难道你觉得八贝勒受皇上重视吗?”
看着阿九皱眉沉默的样子,白玉坐在他身边接着说道:“对于皇上而言,你们这些皇子也只是臣子而已,一切对皇位有威胁的人都将被消灭,这是每一代君王从小就学习的帝王术,你看废太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不是?但凡皇上对他有一丝真情,就不会让他从小承受着万人算计,百般嫉恨了,而且还折腾了他两次!”
“可是你先前为什么又要帮八哥?”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之所以要先帮助他给他希望就是为了更深刻的毁灭他,你看在自己母亲祭日的这一天自己的父亲说要跟自己断绝关系,这是多么沉重而残忍的打击呀,更重要的是像八贝勒这样聪明的人一定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不会有机会了,除非皇上……”
白玉用眼神传递给阿九自己想说的话,阿九点点头说道:“我知道,那你难道要八哥去矫诏吗?”
“哈哈哈!”
听着阿九的话白玉不自觉的笑出声来,望着板着脸看自己笑的花枝乱颤的阿九赶紧收敛笑意道:“阿九啊阿九,我今个才发现你真是死心眼!我为什么要支持八贝勒呢,我为什么要支持一个不可能上位的人呢?有时候不是没有千里马,而是没有伯乐!”
“你是说你还有其它人选?”
“为什么不能呢?”
“是谁?”
“呵,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
白玉伸着手指在阿九的下巴上滑着,阿九一把抓住她的手深邃的目光望进的眼睛里:“婷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一个……”
“像一个吃人的妖精吗?”
接着阿九未说出口的话说着。
阿九抿抿嘴角又问道:“你之所以先前支持八哥只为了让八哥彻底输掉转而支持你提议的人选,因为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了,那么你呢,你觉得你选的人就一定会成功吗?”
“当然不!因为八贝勒是不会那么傻得就让别人白白拿走自己的果实,尤其是十四阿哥!”
“你果然是支持他!”
看着阿九猛然站起愤怒的表情一览无余,白玉知道他在忌讳什么,但白玉只能坚持己见的说道:“阿九,先抛开那些私人恩怨不说,十四阿哥是目前为止最得圣心的人,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们?婷婷,你做这些之前有没有问过我呢?有没有提醒过八哥呢?你说皇阿玛残忍,我只觉得你更残忍!”
听着阿九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字的说着,白玉咽下心里涌上来的苦闷坚定的回答道:“是的,我已经被逼得疯狂了,我现在除了报仇就是报仇,只要对我有利的我都可以利用,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些事情我可以忍让,因为我不在乎,可是有些事情,我绝对一步都不让!”
“白墨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自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只为他变过,还变得这般……”
“是!哥哥对我来说就是父亲,是母亲,就是我的左手,已经有人把我的左手割了,难道我还要等着别人来挖我的心吗?阿九,若是有谁会杀了你,我还不如现在就死在你怀里!哇哇哇!”
说着说着白玉就心疼的大哭起来,阿九上前揽她在怀拍着她颤抖的背说:“好了好了,没事了,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伤心话的,我之前说过了,要跟你一起联手保护好我们家,我们都会没事的!”
听着阿九的话,白玉流着泪靠在他肩上,心里却算着历史上的他还有几年的光景。
想到现在离雍正四年只剩十二年了,眼泪就流的更凶了,白玉抬着满面泪水看着阿九缓缓说道:“我也不想这样算计的,更不想去害人,只是我如果现在放过了别人,来日他真的登基了,你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所以我只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把这场浑水搅乱,借此搜集更多的证据,现在我手上比较有威胁性的除了哥哥留下来的刺杀之外,就只有一个年羹尧的证据,可这些根本就不够,我还要搜集更多的,这样才能作为筹码来换取你的平安!阿九,相信我,我已经没了哥哥,没了自己的左手,我不想失去右手,不想失去你!”
“我知道,我知道……”
白玉紧紧窝在阿九的怀里,听着他呢喃的声音,渐渐平复着自己内心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