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琪打发老尤回家,一路小跑到周臾楼下的时候,于一凡和方晓玥正架着刘子昂在外面散火。周臾则站在楼道口,眉角上一条口子,血痕从太阳穴直拉到耳边,十分惊悚。他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把着烟,面无表情。
她心如擂鼓,一边担忧刘子昂把人打坏惹出麻烦来,一边还是略有些舍不得。
“你——还好吧?”艰难地开口询问,为自己还关心他而羞愧。
周臾转眼看着她,指指落在地面上的血滴。
“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她摸出手机,准备拨号。
他将烟头按在墙壁上,“不必,以后别搞这些人来唱戏就行了。”
“你什么意思?”尤琪心肺爆燃。
他指向不远处的三人,态度略有些轻蔑。
火和血混杂着愤怒冲上她的额头,“你太过份了,他们只不过是帮我——”
“帮你讨回公道?”周臾冷笑一声,“什么公道?你不也玩得挺开心的吗?敢说收到信后,你没有窃喜过自己居然会遇上这样的浪漫?”
她知道,就会是这样。
周臾摸出手机,拨下110后,屏幕亮给她看。她惊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报警。”他瞥她一眼,“你猜会怎样?”
尤琪急了,脸血红,想不通他怎么成了现在这样。可心里更明白,刘子昂先动手,周臾见血,只要警察来了,分分钟先拘留。
“别报。”她紧张道,“都是我的错,你原谅子昂哥。”
“那也行。”他道,“你以后离我远点,看到你,不,听见你名字就烦。”
尤琪血色尽褪,脸撒白。呼吸之间,胸口痛得不能忍受。她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他这样厌烦,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成为他玩耍的猎物。他说得该死的对,偶尔私下幻想的时候,作为一个老龄少女也庆幸过。可真相揭开后,全部都是不堪。
尤琪恶狠狠道,“我只但愿,从来没见过你。”
周臾轻笑一声,“能这样,就好了。”
尤琪转身,小快步走向刘子昂,方晓玥正纠着他耳朵在骂。
“你为什么先动手?就那么忍不住吗?本来咱们是有道理的一方,结果全毁了。现在人家受伤了,报警你分分钟坐牢。都要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轻重?天天教训别人死丫头,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臭小子了?”
刘子昂显然想为自己辩解,口还没张开就被打断。
“你闭嘴,不准说话。”方晓玥吼得气壮山河。
于一凡在旁边苦口婆心劝说,“对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怒。小尤和周臾怎么回事咱们都没搞清楚呢,现在闹这样,他们怎么办?指不定就是小两口闹别扭,没两天就好了——”
“好不了了。”尤琪开口否认,走过去,对气呼呼的刘子昂问,“子昂哥,你还好吧?”
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但拳头和手背上一片乌青。可见,他揍人的时候真没留力。
“咱们先离开这儿吧,找个地方再说话——”
“走?话没说清楚,走什么?”刘子昂坚决不干。
尤琪忍耐道,“这是教工舍,闹开了也不好看。刘叔叔那边肯定又要收拾你了。”
“小尤,他现在脑子里全浆糊——”方晓玥无奈了。
刘子昂任方晓玥骂他也不回嘴,反而拉着她的手没放。他道,“咱们吃夜宵,第一回见这小子我就说过了,他心狠,你把不住他,就算谈恋爱也换个人。现在如何?”
“你偏不听,现在吃亏了吧?”
“还有你!”他转头冲方晓玥,“她把信的事情告诉你了,你就没过脑子想想吗?还找证据?还主动凑上去?中间我问你咋回事,你还要为好姐妹保密?现在回头想想,你们傻不傻呢?外面那些王八蛋男人,骗小女生的手段一套套的,你们就不知道去网上查查吗?”
方晓玥被骂得不敢开口了,心虚地看着尤琪,担心自己透露信的事情让她不开心。
尤琪怔了一下,小声地说,“晓玥告诉你那些信啦?”
“当然要告诉了,不然怎么知道你吃这么个蠢亏?我的妹子啊,你怎么就——”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当然,全都是那王八蛋不好,你一点错也没有。”
于一凡终于听得差不离了,有点懵逼道,“等下啊,你们先停一下,等我捋捋。”
刘子昂气势汹汹地看着他,显然对他周臾好友的身份不太信任。
尤琪只想赶紧离开这地方,一手拉着方晓玥,一手拽着于一凡,硬给拖了去小食堂后面的茶吧。中间方晓玥去便利店买了酒精和绷带,给刘子昂处理手上的伤口。
于一凡安静了许久,才道,“所以,事情和那几封信有关?你们认为全是周臾自编自导的?”
“不然呢?”刘子昂忍痛,“谁TM智障信十年后来的信?”
方晓玥用力敲他后脑勺一下,“谁智障?”
刘子昂见尤琪一脸难过的样子,闭嘴了。
“周臾不是那种人!”打死于一凡也不相信。他这几天心心念念想把周臾的密码搞到手,虽然各种失败但也不放弃。今儿空了,他去找他喝酒,聊聊,想打点感情牌。结果刚到楼梯间,变听见他家里喧哗的声音,赶紧开门进去,俩大男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刘子昂不阴不阳来了一句,正好方晓玥弄得他痛了,吃吃地吸气。
方晓玥代为解释,“咱们一起捋事情起因。第一,尤琪去研究所上班,走了谭渊后门,周臾不开心;第二,上班第一天早上,尤琪走错厕所门,跟周臾干上了;第三,周臾和尤琪互相看不惯,工作上有小摩擦;第四,几个老头子把俩小年轻凑一起相亲,关系恶化;第五,尤琪收到了第一封所谓从十年后来的信。”
尤琪把头搁在桌面上,完全提不起精神。
刘子昂道,“那时候你就该找我,一下子把他真面目戳穿了,找什么方晓玥呢?”
方晓玥又拧了他一下表达不满。
“接下来,尤琪找我商量,是直接把闷亏吃下去,还是想办法搞证据,结果选择了找证据。”
于一凡恍然,“所以你才倒追周臾?”
“我没有。”尤琪反驳,心里抽抽地痛。
刘子昂瞪于一凡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于一凡有点冤,但也不敢随便开口了。
“中间周臾心里素质有多强硬咱们就不说了,反正他借着第二封信彻底打消了小尤对他的怀疑。”方晓玥说得有点咬牙切齿了,“两人确定关系在一起,又收到第三封信;直到小尤提出要见双方父母,对伐?”
刘子昂重重叹一口气,“人面兽心,哪里配做老师了?我马上跟老刘打电话,不管被人说什么,不把他拉下来我不甘心。”
“他有给谭渊提辞职,但是被拒绝了,因为搞出来一个什么大成果了。”尤琪面上无精打采,脑子却十分活跃。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是老天爷的玩笑吧?居然让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光宗耀祖?
于一凡还是有点懵逼,“不对啊,我听这么半天,都是事情经过和你们单方面的猜测。目的呢?动机呢?周臾要真干这事,他图个什么呢?以及,他怎么做到的?”
“变态的心正常人当然不懂,所以也不必追究动机,肯定恶心死人了。至于怎么做到?”方晓玥脑子彻底清醒了,“他那个叫阿宽的好朋友是超级骇客,有什么干不到的?”
尤琪哭笑,一个个大侦探,确实找到正解了。她道,“我当周臾面问过阿宽了,他承认了。”
“什么时候问的?”刘子昂不肯放过。
她沉默了一下,道,“好几天了。”
刘子昂又受不了了,“好几天了?你居然憋着不说?那王八蛋欺负你,你就让他?你当我和方晓玥是死的啊?你爹妈养你这么大——”
“没证据。”尤琪幽幽道,“我反复想了很多次,没有证据。”
“第一封信早没了,连截图也没保存到;第二三封信虽然有截图,但上面只有一些无聊话,当不了证据;第四封信被他删掉了,什么都没有。”尤琪已经不敢对他的人性有期待,“假如真闹起来,他反口不认,谭叔叔肯定保他。我们能怎么办?”
“不是,我还是没想通。咱们退一万步说了,就算周臾一开始要恶整小师妹,两人也谈上了,他也不想谈了,好聚好散分手就得了。凭什么告诉你们这些阴谋啊套路的东西,无端端闹是非吗?”毕竟,尤琪家在海城大深耕几十年,多少也算是体面人,没必要结这个仇。于一凡难得正正经经地分析了,“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尤琪又叹气,“严林送我回教工舍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俩人吵了起来,我偷听到的。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只恨我当时没录音。”
提起严林这条直线,方晓玥马上没劲了。她虚弱地看一眼刘子昂,不敢直视尤琪。
刘子昂拍拍她手,她鼓起勇气道,“小尤,对不起,我不该听信郑蔚蓝的话把严林给带过来。”
“等等!”于一凡吼起来,“这TM又关严林什么事?”
“说起来,都是刘子昂的错。他要是不招惹郑蔚蓝,郑蔚蓝就不会来海城大,也不会黑咱们尤琪,更不会跑周臾和严林中间挑拨离间。那严林不是博士延毕吗?心里恨死你和周臾了,然后又喜欢尤琪,听郑蔚蓝说他们分手了,被撺掇着来表白。”方晓玥一边后悔一边义愤填膺,“她就是自己不好过,让全部人都不好过。”
于一凡缓缓瞪大了眼睛,“然后呢?严林找她表白了?恰好周臾经过?跑去和他闹一通?就那么刚刚好让尤琪听到关键机密?然后去找阿宽核实了?确认都是周臾的阴谋诡计?你们三个精英的脑子加一块想想,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不然呢?”刘子昂拍桌子了,“你TM要能搞出证据证明十年后的世界存在,老子就是狗。”
“尤琪,第三封信呢?给我们看看!”于一凡不依不饶。
“小鱿鱼,别蘑菇了,这种男人就不能要。什么狗屁第几封信,全都不能信,扔了得了。”
尤琪看看于一凡,再看看刘子昂,最后落在方晓玥脸上。她伸手拍拍方晓玥的手背,安慰道,“晓玥,不管你做什么,我从没怪过你,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方晓玥感激地看着她,反手抓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她摸出手机,调出第三封信递给出来,“我唯有一个疑点,就是信最后的那个数据。请于师兄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我没看出来的门道。”
刘子昂眼见尤琪表情平静中带着绝望,可眼睛还残留了希冀之光,低头小声对方晓玥道,“她还没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