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考中的。”柯敏盯着姜衡:“圣上已经老了,总有让出位置那天。你选了谁?五皇子?我会进翰林院,可以帮你。”
“名扬京城的大才子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姜衡嘴上说着大逆不道,脸上却一片漠然。
“圣贤书?”柯敏短促地笑了一声:“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且金吾卫只孝忠圣上,又如何在国本一事上忤逆圣上的意思?”
姜衡冷笑道:“我做我的,干你何事?”
“你如何自然不干我的事,但你若将楚楚拖入险境,我决不会置之不理。”
“楚楚”两个字一出口,姜衡的脸色蓦地变了,额上青筋暴起,语气中带着危险:“楚楚是你能叫的?”
姜衡的目光冷的像冰,被盯着柯敏只觉得周身充斥着冰冷的气息,却毫不退缩:“如今二皇子势大,朝中大半的官员都站在他那边。从今日的事上来看,只怕圣上也是属意于他。你想扳倒他,没有帮手如何能成。”
“那也用不着你来帮!”姜衡丝毫不领情。
柯敏突然轻笑出声,只是声音里满是苦涩:“那日我在酒铺里遇到的人是你吧。没想到我平生第一次喝醉,却撞上了你。要不是那天你套出我的话,我和……”
不等说完,姜衡就暴躁地打断了他:“你想都不要想!不论发生什么,楚楚都只会嫁给我!”
柯敏依旧苦涩地笑着:“都是以前的事了,再提也没什么意思。但是,”说着,又将肩背挺直了些:“你和二皇子势不两立,那是注定的,这条路你没得选。可楚楚的安危却不应该同你绑在一起。若你不能保护好她,我就会做我该做的。”
姜衡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楚楚同我是夫妻,我们一生一世都会绑在一起!不过不劳你操心,我自会将她护的好好的!只要有我姜衡在,她都不会受任何的委屈!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再有几日就是春闱,就是大才子,也未必不会马失前蹄。”
柯敏却不恼:“我要保护她,首先就需要有官职在身,所以一定会考中的,你放心。”
不料姜衡听了,仿佛想起什么,方才的愤怒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翘起了嘴角:“若真如你说的一定能中,新科进士,春风得意,到时候只怕媒人要踩破你柯家的门槛。你妹子都订亲了,不知道令尊令堂还能容忍你拖多久。”
柯敏顿住了,脸色渐渐僵硬起来,抿着嘴不说话。姜衡见状,也一言不发,板着脸站在一边。
郭源牵着马过来时,就看见两个人一人一边,各自杵在门两侧,周围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郭源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呃,哥,咱们现在走吗?”
姜衡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那就是要走了。郭源冲柯敏点点头:“柯公子,那我们就·······”
话未说完,就见姜衡打马绝尘而去,郭源顾不上柯敏,也哇哇叫着上了马,一边追一边喊:“哥你等等我啊,你怎么说走就走啊。”
柯敏站在门边,眼看着兄弟俩走远了,才缓缓放开握紧的拳头,转身回去了。
姜衡到了侯府,也不管身后大呼小叫的郭源,把缰绳一扔,一阵风似地跑进了涵碧山馆。进屋时,因为动作太快,衣袖扫到了案几上,竟然把瑜楚的泥娃娃给带了下来,摔得粉碎。
瑜楚惊呼一声,几步跨过来拉起姜衡的手:“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划伤?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那一只手呢,快伸出来。”
姜衡见状,脸色才好了些,眉眼弯弯的,将两只手都摊开,任由瑜楚翻看:“没事,没有划到。”
瑜楚嘟着嘴:“没划伤是你运气好!做什么这么急急忙忙的?”
姜衡越发地温柔:“小舅舅从牢里出来了,我赶着回来告诉你。”
瑜楚先是一愣,然后跳起来抱住了姜衡的脖子:“真的?小舅舅出来了?”见姜衡笑着点头,干脆没头没脑地往他脸上一顿猛亲:“谢谢你,谢谢你。”
姜衡被亲的满脸口水,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方才的不快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抓住瑜楚吻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瓷片,将瑜楚放下。
瑜楚的兴奋劲儿稍过去了些,想起正事:“你说小舅舅这就出来了?那我得让人去接呀。还得通知娘。”一边说,一边团团转着要叫人。
姜衡抓住瑜楚:“哪能还等着你接!早就出来了,我在柯府看了小舅舅才回来的。”
“你把小舅舅接到柯府了?”
“是柯大人派人接的。我想着咱们府上和华府都不方便,索性和柯大人说了,让小舅舅在他那住几天,等到春闱结束,再行打算。你若觉得不妥,和岳母商议了,再给小舅舅找个住处也使得。告诉我了,我让人找宅子。”
瑜楚忙摇头:“你安排的很妥当,小舅舅住在柯府,有皎皎照看着,比住外头强的多。找宅子的事,等春闱过后再说吧。我现在就让人回华府告诉母亲,让她也高兴高兴!”说着,一叠声地叫人。
丫头们听说了,也都高兴,围着瑜楚恭喜,又都抢着要回去告诉莫氏。
瑜楚便笑:“夫人知道了有赏,我难道就不赏你们?一人赏一个月月钱!”
自打莫庭出事,涵碧山馆的丫头们就没有见过瑜楚的笑脸。于是个个也都小心翼翼的,很是过了段提心吊胆的日子。此时见她高兴,赏银倒成了小事,都赶着来凑趣,把瑜楚逗的咯咯直笑。
惟有琯柚心细,见地上铺着碎瓷片,忙温言提醒道:“都小心些,别碰着地上的瓷片,我这就扫一扫。”
瑜楚听了,扫了一眼地上,才发觉姜衡打碎的竟然不是杯盏。忙凑了过去,小心捡起一片。
“姑娘小心,看割了手。”琯柚急道。
姜衡也跟了过来,小心从瑜楚手里接过:“你别碰,让丫头们收拾。”
瑜楚的脸上带着怅然:“竟然是这对泥娃娃,我还以为碎的是杯子呢。”
姜衡本来笑着,闻言心中一紧,有些紧张地看向瑜楚:“你舍不得?”
瑜楚叹口气:“这娃娃是皎皎送给我的,刚摆了一个月就碎了,让她知道了多不好。而且我也很喜欢它们的。上一对儿是璋哥儿摔碎了,这一对儿又是你碰到,也许我就不该有娃娃。”说着,还恋恋不舍地将碎片拢在一起,试图再拼起来。
姜衡松了口气,抓住瑜楚的手把她拉起来:“你喜欢,我再送你一对就是。来,我和你说,前头那两对碎了,是因为不是我送的。我送的就不会碎。”
瑜楚被逗笑了:“为什么你送的不会碎?”
姜衡抵着瑜楚的额头,露出好看的笑脸:“我们两个的娃娃,我会好好守着。”
瑜楚的脸一下子红了,胡乱推着姜衡:“丫头们还在呢。”说完,看姜衡还在笑,便不好意思地将头扭到一边,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丫头早就走的干干净净了。
第二日早上,瑜楚起床时脸还是红的。看见琯柚笑容满面地进来铺床叠被,更是羞得想要躲起来。都是姜衡!竟然闹了一个晚上,连晚饭都没有吃。下人们一定知道他们俩做什么了!
正躲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在外头练过剑的姜衡回来了,见瑜楚把自己裹起来,便笑着拉她:“快起来吧,岳母说了,今天要同你一起去瞧小舅舅。”
瑜楚“啊”了一声,钻了出来:“娘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棠梨回来说的。”
昨日棠梨走后,瑜楚就被姜衡缠住了,直到今早也没听到棠梨的复命,当然不知道莫氏有话。瑜楚红着脸瞪了姜衡一眼,忙忙地将棠梨叫过来细问。
姜衡没有一点负罪感,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着瑜楚领着丫头们收拾带给莫庭的东西。好容易收拾得了,瑜楚准备出门接莫氏的时候,姜衡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她。
“楚楚,我要和你说件事。”
瑜楚见姜衡脸色严肃,便打发了丫头们,也正色道:“什么事?”
“小舅舅的事涉及科场舞弊,可是圣上发话了,这事到此为止,再不准追究。”
瑜楚愣住了:“不追究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也不是”,姜衡把柯沐的话搬了出来:“主考会换人,参与舞弊的举子们可以继续参加考试,但永不叙用。”
瑜楚低头想了想:“是因为,二皇子?严首府?”
“都有。”
姜衡见瑜楚沉默不语,以为她为莫庭不平,正想安慰几句,却见她焦急道:“这么说来,圣上已经打定主意要传位给二皇子了吗?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姜衡一愣,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口缓缓流向四肢百骸,熨贴地全身都舒适至极。于是含笑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会不会觉得小舅舅受委屈了?”
瑜楚眨眨眼:“小舅舅虽受了委屈,总算齐齐整整从牢里出来了。舞弊这件事,春闱还没开始,到底没成,如今这个结果也不算十分不公。我只担心你。若是圣上心里只有二皇子,真的让他得了势,转而报复你,可怎么办呢?”
姜衡的眼睛里迸发出耀目的光彩,柔声道:“那你呢?我们俩是夫妻,他报复我,你也不能独善其身,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