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吓了一跳,正要细问,猛然听到一个刻薄的声音:“呦,咱们家的贵人回来了。”是瑜英。
罗氏就觉得眼前一花,似有什么东西从瑜昭手里脱出向瑜英飞了过去。瑜英闪身躲过,那东西应声落地,发生一声脆响,竟然是一只茶杯。
罗氏急了:“昭儿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向你姐姐扔杯子?划着她了可如何是好?”
不料瑜昭沉着脸,硬邦邦答道:“光说我拿杯子扔她,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扔她?看我在二爷那不受宠,都来糟践我!”
罗氏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昭儿,你自进家门,说的话都是没头没脑的,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娘才能帮你啊。”
那边瑜英已经款款坐下,娇笑着说道:“事呀,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出来,咱们一块儿想办法。”
瑜昭猛然站了起来,冲到瑜英面前就扬起手,流霜忙去拦,却被瑜昭推了一把,啐道:“你是谁的丫头?居然帮着她!”流霜被推的恰好坐在碎瓷片上,手按在上面,血一下涌了出来,好不吓人。
罗氏吓的惊叫了一声,可流霜没有哭,甚至也没有出声,只是镇定地拿出帕子裹住了手。
瑜英故意叹了口气,示意身边的丫头把流霜扶起来:“可怜见的,咱们三姑奶奶平日就是这么对你的?”
瑜昭尖声道:“我怎么待下人不用你管!”又赶着上去踢了流霜一脚:“吃里扒外的贱人!”
流霜不吭气,瑜英依然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手里捏着帕子晃啊晃的:“三姑奶奶这是从哪受了气了?回来娘家发泄来了?”
瑜昭这才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面向瑜英,尖声道:“你说,你是不是又和二爷搅到一起了?”
罗氏听了,尖锐地抽了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昭儿,你打哪听的胡话?你姐姐怎么会,怎么会?”
瑜昭的声音猛然拔了起来:“胡话?你问问她,是不是胡话!流霜!你过来和夫人说,昨日你在街上看到什么了!”
流霜站的远远的,咬着唇不敢出声。
瑜昭瞪着她,又想上前动手。可瑜英却放下手里的茶杯,拢了拢头发,开口道:“得了,别为难一个丫头了。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就告诉你。”说着,拿帕子抹了抹嘴,看着瑜昭紧张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快意地笑:“她看到的,都是真的。”
瑜昭心里本还怀着一丝希望,此时听了瑜英的话,脸色的血色顿时退的干干净净,嘴唇抖啊抖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罗氏只觉得胸口一紧,似乎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怎么可能呢?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嫁进了皇子府,一个嫁进了首辅家,都是人人羡艳的好去处,如何会闹出如今这样胡乱的局面?
来不及想清楚,就听到瑜昭艰涩的声音:“你在报复我,对不对?因为我在严府拦住了二爷,取代了你的位置。”
严府?这又是什么意思?罗氏望着两个女儿相互敌视的面孔,第一次发现她们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相亲相爱。
瑜英脸上的假笑渐渐隐去,气息也不再平稳:“报复?我只是在拿回我应得的东西,至于报复,还没来得及呢。”
瑜昭尖叫道:“你是严家的媳妇儿!你这样做,不怕严家知道?”
瑜英轻笑:“那可是二爷!严家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
瑜昭气急败坏:“你以为二爷对你是认真的?就是现在严家不敢怎么样,将来对出来,二爷会护着你?你这个贱人,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瑜英似笑非笑:“到时候会怎样谁也说不准。可现在怎样,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二爷隔不了几天总要找我一次,你呢?多久没见过二爷了?”
罗氏听了这半日,总算东拼西凑出一个大致的轮廓,脸色也变得和瑜昭一样惨白,哆哆嗦嗦开口道:“瑜英,你和二爷,是多早晚在一起的?”
瑜英也不再遮掩,手里帕子按按嘴角:“那一年在谢尚书府上,红叶把华瑜楚推下了假山,你当是因为什么?”
罗氏大惊失色:“那时你就?那后来,后来怎么没有……”
瑜昭听了,反倒镇定下来,好似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是啊,你和二爷纠缠了那么久,二爷也不肯让你进门,现在也不过是和你玩玩罢了!反正不用负责,不睡白不睡!”
瑜英终于被激怒了:“你倒是只和二爷睡了一次就被抬回去了,可后来呢?二爷还记得有你这号人?”
两人互相逼视着对方,谁都不肯相让,空气中都是噼里啪啦的火花。罗氏挡在两人中间,大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呦,怎么会生出你们这两个不省事的丫头!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不说严家,就是让皇子妃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瑜昭被罗氏的话提醒了,猛然扬起头,带着得意:“对,李妃娘娘还不知道呢!等我回去告诉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话音未落,就听到罗氏尖叫一声:“不能说!”
瑜昭的脸色立即变了,恶狠狠盯着罗氏:“为什么不能说?你看华瑜英有本事了,一头当着严家的媳妇儿,一头还能拿捏住二爷,就光讨好她,不顾我的死活了?”
罗氏大急:“你俩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顾哪一个?只是昭儿你想一想,现下和李妃娘娘说了,吃亏的是谁?你大姐姐在外头,娘娘够不上她,不还是拿你出气?”
瑜昭细想确是这个理,可毕竟不甘心,依旧嘴硬道:“娘娘怎么会没有办法治她?娘娘的父亲是蓟辽总兵,连二爷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手段多的是,华瑜英你算什么?”
瑜英却是浑不在乎:“随你去说。连二爷最不喜欢人嚼舌头都不知道,难怪进府那么久,再不得二爷欢心。”
瑜昭在华府时最讨长辈欢心,从来不用自己再争什么,也就没什么心眼儿。到了刘炽府上,一开始自恃容貌出众,由着性子耍脾气,还以为刘炽会像华家人一样宠着她。况且最开始那几日,刘炽贪新鲜,在她屋里连歇了几日,她就更不把一同进府的两个人放在眼里。直到缕缕碰壁,吃了不少亏,连刘炽也开始不待见她,才晓得要改。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瑜昭打小拔扈惯了,一时让放下身段讨好人,又要与其他女人做出姐妹情深的样子,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难了。虽自己也注意着,却没什么效果。
所以自打进府后不几日,瑜昭的日子就难过起来。处处受排挤,又无人撑腰,连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旁人都是下人讨好主子,到了瑜昭这儿,反而还要靠娘家接济的银子,时不时地打点下人。
可皇子府的下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岂是一点蝇头小利能收买的?故而银子没少花,也不过是不用吃冷饭,不用洗冷水而已。若不是后来李氏进府,接管了府里家事,只怕瑜昭过的,还要艰难些。
也是因为这些不得意,瑜昭的脾气越来越大,在外头不敢发泄,回到自己屋就全撒到流霜身上,动辄就是打骂。像今日这般瓷片割了手,实属平常。
联想到这般过往,再听瑜英的话,瑜昭还真的不敢再轻举妄动,怔怔地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罗氏嘴里说着手心手背都是肉,其实心里最疼的还是瑜昭。见她仓惶站在那儿,心中不忍,上前搂着冲瑜英道:“瑜英,你也知道你妹妹艰难,别气她了。再说,真闹大了,你能得着什么好?”
瑜英看见罗氏只顾心疼瑜昭,心里冷笑着,嘴上也毫不相让:“我能得着什么好?你是怕自己得不着好吧。瑜昭自是你的心头肉,我算什么?她是娇生惯养的嫡小姐,嫁给二爷也是给华家争光。我呢,只配嫁给严家那个瘸子,给父亲做踏脚石!”
罗氏听了,心里一阵冷过一阵,发着抖说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说你父亲。你当我们给你定下严家这门亲很容易吗?只要进了严家,你这辈子都会是锦衣玉食……”
瑜英尖锐地打断:“可我不愿意!我说过多少次,我求过你多少次,我不愿意嫁到严家,不愿嫁给严俊,你说了什么?说我不懂事,不知道这门亲对父亲多重要!从头到尾,你们都只关心能从亲事上得到多少好处,何曾关心过我的想法!”
罗氏仿若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整个人冻在那儿,动弹不得。原来女儿心中,自己夫妻竟是那等卖女求荣之人!她一直以为,对大女儿虽不如小女儿疼爱,把她嫁去严家也有私心,可归根究底是为了她好啊!以严家的门弟,难道是想进就进的去的?
说了那句话,瑜英也不肯再留,站起来冷冰冰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想怎样做我管不着,不过二爷的脾气你们是知晓的,惹了他生气,大家都过不去。要做什么,最好三思。”说完,看也不看母亲和妹妹一眼,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