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这么说,我心里就安了一些。
也的确,我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都顾忌不到,还怎么去找司空?
再说,司空那么多的本事,一定不会有事儿的吧?
我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同意妇人的提议,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在妇人家里养伤。
明明身上并无伤口,可总是感觉自己浑身都不对劲儿。
妇人让我叫她杨姨,杨姨对我很好,嘘寒问暖,我很感激她。
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能下地了。
我出去,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杨姨,倒是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杨姨家,似乎与普通人家不同。
家里供奉着很多,类似于菩萨佛像之类的,可又是一些我并没有看见过的。
就像是此刻,我身前的神台上,有一个长相奇怪,手脚并用的雕像。
这上面还放了一块儿布,灰尘积累的感觉可以在上面撒种子。
我还以为,是杨姨一个人,忙不过来,以至于忽略了这里的清洁。
见杨姨不在,干脆就伸手想要帮她清理一下。
哪知,我刚刚伸出手,背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杨姨一阵风儿似得跑进来,一把推开我,神情虔诚的对着那神台拜了拜。
我瞧得邪门儿,也跟着拜了拜。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神色有些不悦。
我心里一跳,忙就对她说:“杨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去碰它的,我是见它上面太脏了,想帮你清理一下。”
听我这么说,杨姨神色和缓了一些。
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道:“好孩子,你不用解释,杨姨知道你是好孩子,刚刚是我太紧张了,对不起你啊,有没有吓着你呀?”
她如此和煦,让我忍不住想起我妈来,抿着唇笑了笑,摇头道:“杨姨放心,我没事儿的。”
我又问她:“您刚刚去哪儿了?”
听我这么一说,她像是想起什么似得:“你不是在找你朋友吗?”
我心头一怔,忙有些欢喜道:“杨姨,难道……”
她笑着颔首:“不错,今儿我去村东头,村头家铁匠铺里,今儿去山里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你朋友。”
“真的吗?”我惊喜的拉住杨姨的手,急切道:“杨姨,在哪里?麻烦您快些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杨姨见状,低头看了看我的手,再抬头,意味深长道:“你呀,别那么着急嘛!”
“这么着急,是不是男朋友啊?”她打趣了我一下。
我脸颊有些红,摇头:“不是的,只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虽然司空在我爸妈前装作男朋友,可我们到底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说实话,我倒是想要有司空那么帅的一个男朋友就好了。
杨姨见我囧样,哈哈大笑:“行了,先在家里等一会儿吧,他们今天白天有些事情,等我们晚上再去。”
我一听,就按捺住激动的心点头:“那好,晚上再去。”
一直怀着激动的心,到了晚上,杨姨便带着我往村东铁匠家里去。
杨姨说:“他们家最近遇见一些不好的事情,过会儿要是瞧见什么,千万别声张,免得让他们不喜。”
我心里疑惑着,面上连连点头。
这一去,也不远,约莫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铁匠家应该挺有钱的,在村里还盖得平房屋,远远的看过去,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加上夜色渐深,他们那水泥平房屋在这山野中看着,竟然有些阴森。
越靠近,我就越能感觉到那种恐怖。
不过为了打探到司空的消息,我只能忍住心里的感觉。
铁匠的老婆来接的我和杨姨,将我们带进屋里,倒了茶。
铁匠看起来神色有些沧桑,他老婆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头发白了好多。
我在杨姨的介绍下给两人打招呼。
铁匠老婆姓张,我就叫张姨,一见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好几遍。
我总觉得,那目光,有一种像是在打量货物的感觉。
她看出我的不安,便缓缓一笑,问我:“你就是那个找你朋友的姑娘吧?”
她这出声,我也忙点头:“对,张姨,听说你们看见过我朋友,是不是真的?”
张姨一听,笑着点头称是:“我们村里外人极少,所以,一有陌生人出现,我们都是能察觉的。”
她继续道:“正好今天我和他爸一起去山里有些事情,就看见好像有一个男人,个子高高的,长得还有些好看在山上走过去,当时我们也没注意这些,也不知道你在找人,所以就没有注意,这回来了才听见杨姐说起。”
我一听,原来错过了啊……
我有些失望,还是笑着跟他们道谢,不管怎么说,能有些消息就是好的。
见我这个模样,杨姨眼眸一转,突然道:“不如这样吧,楚姑娘,你也别想太多,这里他不熟悉,所以,你那朋友肯定还在山里头什么地方,说不定还在找你。”
我微微一愣,也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我急了:“那怎么办?”
杨姨说:“这个急也急不来,不如这样吧,今天晚上,咱们就在张婶子这里歇下来,等明天一早,我们麻烦张婶子夫妻两个一下,把我们带过去到今儿那个地重新找找怎么样?”
我觉得有些打扰人家,正想说这样不好,哪知道张姨一下子就应下来,说:“那敢情好,反正我们明天也没什么事情,你们就在这里歇下来吧。”
他们一阵劝说,我无法,只得答应了下来。
张姨又说:“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刚想拒绝,结果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张姨笑呵呵的揶揄我:“楚姑娘都等不及了。”
杨姨就站起来:“我去帮你。”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关系很好。
我和铁匠坐一起,互相都没有说话,铁匠像是有心事,一直都没有看我。
我和他打了两声招呼,他就看了我一眼,继续低下头去,像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有些尴尬,我摸摸鼻子,干脆站起来,在屋里转了转。
突然看见屋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黑白的大头照片。
里面的人,是一个笑的很好看的年轻小伙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
可这个照片,不是应该是死人……
猛地想起杨姨说他们家最近遇见了一些事情,会不会就是……
我有些惋惜的看了那个照片一眼,真是可惜,这么年轻就去了。
也难怪铁匠那么闷着不开心,想想张姨,我想她应该也是强颜欢笑吧?
一时间,我心里有些愧疚,他们都这么难过了,我还要他们去帮自己找人。
我赶紧对着照片拜了拜,转身离开想去找张姨他们说说。
经过一个屋子的时候,我不由扫了一眼,顿时愣住。
门开了一条小缝儿,从这里看进去,能看见里面竟然摆放了两口未曾关上的棺材。
其中一口,里面躺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
对方应该是化了死人妆的,可我还是一眼就瞧出来,是刚刚桌子上那个照片上的人。
我心里一跳,这……居然还没有埋?放家里做什么?
我转眼看向另一口棺材,居然是空的。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这里的风俗?
我满脑子疑惑,本想再瞧瞧,可猛地,身前站了一个人。
我抬头一看,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铁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前挡住了门。
我尴尬的朝他笑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我只是……”
铁匠脸色不是很好,阴沉的扫了我一眼:“走。”
走?我一愣,反应过来,知道是说的自己,再三的道歉,我忙往厨房而去。
路上,我心有余悸的回头,刚刚的铁匠,真的是有些阴森恐怖。
很快到了厨房,门关着,我正准备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恰好听见好像提起了我。
“怎么样,这个楚姑娘不错吧?”这是杨姨的声音,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顿了顿,准备进去,却听见张姨说:“不错是不错,不过杨老姐,你有没有搞错啊?一个从山里捡来的野丫头,怎么要一万块这么贵?”
杨姨嘁了一声:“一万块怎么了?我给你说,一万块我还亏了呢!人家老马子家里给我两万块,说要把这丫头弄过去给他儿子做冥妻,我不是想着你和我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我会把她带过给你儿子?”
张姨一听,气焰立即就弱了许多,不过有些迟疑的问:“这个丫头,来路不明,到时候,会不会惹麻烦啊?”
杨姨不屑道:“惹什么麻烦,都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再说了,等你那棺材板一盖上,跟你儿子埋到地下去,不出一天就一命呜呼了,就算有人找过来了,谁还去把你家儿子的坟给挖出来不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人我都给你带过来了,别磨磨蹭蹭,一手交钱,今天晚上等她睡着了我就给你动手,替你儿子,把这个姑娘给娶过去,你说你儿子也是可怜,二十岁连个女人都没有就这么去了,你花个一万块钱让他在下面也有个念想怎么不成了……” 我瞪大眼,慌张的往后退。
杨姨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而我的耳边却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根本不是想要帮我,而是想让我嫁个张姨那个死去的儿子!
我浑身发抖,想要逃跑,却慌乱之中,不小心将一旁什么东西给碰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下,便惊动了他们。
我听见杨姨大喝一喝:“谁!”
我赶紧就跑,听见后面杨姨和张姨的声音:“快点把她捉到!”
我慌慌张张的往外跑,却又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猛地,撞到一堵肉墙,我抬头一看,不由满是绝望。
“不要,不要过来……”
我满眼祈求的看着铁匠,希望他能够放过我。
身后杨姨和张姨跑了上来,两个人气喘吁吁。
杨姨上前就一把推开我,将我推到地上,冷冷的喝骂:“跑啊你个小贱人!”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不明白的问她:“杨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那么相信你啊!”
可没想到,她却只不过把我当做一个买卖的商品。
杨姨一听,对着我脸就呸了一声,唾沫星子溅我满脸。
她双手插着腰骂道:“我看你是娇生惯养,没见过什么世面吧!谁会好心把你这么个姑娘家家的带回家还一点歪脑子都不动的?要不是看在你还长得有几分姿色的面子上,我看都懒得看你。”
张姨在一旁拉了拉杨姨,对我说:“小楚啊,你也别怕,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也看见我儿子了吧?我儿子长得一表人才,你嫁给他,也不会吃亏的。你放心吧,等你们夫妻到了阴间,我一定会给你们多烧些纸钱,让你们在阴间也过好日子啊。”
“不!”我忙就摇头,站起来就要跑:“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爸妈,我有家,还有喜欢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眼见我要跑,张姨和杨姨直接将我拦住,杨姨看着身后的铁匠瞪眼:“老铁匠,你还杵那儿做什么啊!等着你儿媳妇自个儿走到棺材里去啊,还不快来帮忙!”
“不要!”我拼命的挣扎,眼睁睁的看着老铁匠阴沉沉一张脸走到我的背后。
猛地,一阵剧痛从脖颈传来,我两眼一花,浑身便没了力气,陷入黑暗之中。
“思梵……你在哪里?”黑暗中,有个熟悉的男人在呼唤着我。
“思梵……”
“思梵……快醒过来。”那声音,越来越急切,饱含真情。
我忍不住睁开眼,想要看清楚他是谁。
可等我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浑身被绑住,动弹不得。
而两旁的空间极其狭小,看头顶的光亮,我像是在……
脑子里猛地闪过我看见的那两幅棺材和杨姨他们的谈话,我拼命的挣扎起来。
没有人说话,我慢慢的挣扎着从棺材里做了起来。
抬眼一瞧,险些将我吓了个半死。
我的手和一旁棺材里,铁匠儿子的手上,都拴住了一根红线。
而此刻,这个房间内,也布置成了喜堂的模样,在我们的棺材下,还各有一只公鸡。
我害怕的忍不住浑身打颤,可想要逃跑的心让我拼命的往外奔。
无可奈何,我完全挣扎不了,本来还坐了起来,可一挣扎,我又滚到棺材里躺着了。
正在我想继续挣扎的时候,外面传来声音。
接近着,脚步声和交谈声慢慢的靠近。
我听见杨姨笑呵呵的声音,道:“放心好了,钱交给我了,剩下的事情,那就我来办了。”
“那我可就拜托你了啊黑婆子。”张姨道:“你可一定要给我儿子好好结下这门亲。”
“放心放心。”杨姨像是在保证:“我算好了,这姑娘啊,旺夫,等他们姻亲一结成,两人就算去了下面你儿子也不会受苦,还会转世投个好胎,而且,还会保佑你们生意红火,再生贵子。”
杨姨滔滔不绝的说着,全是关于冥婚之后我会如何如何旺他们。
曾经让我觉得温暖的声音,此刻听来,犹如恶鬼催命一般令人感到可怕。
而张姨听完,瞬时就高兴起来了。
我正听着,哪知张姨和杨姨的脸就猛地在棺材上面出现。
见我瞪着眼看他们,杨姨哟的一声:“这么快就醒了。”
我呸了她一脸:“不要脸!草菅人命!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杨姨唇角一掀,满是讽刺:“在这山阴村儿里,我黑婆子就是王法!”
原来,她真正的称呼,叫黑婆子!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字!
我忍不住道:“难道,你们这样做,就不怕报应吗!”
张姨缩了缩,看着我说:“姑娘啊,你也别怪,黑婆子算了,你和我家儿子八字合得来,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下辈子,你投个好胎吧。”
她说完,脑袋就缩了回去。
黑婆子冷冷一笑:“我黑婆子做冥婚这一行做了四十几年了,真要有报应,也早就该来了。”
她呵呵一笑:“小楚啊,这些都怪不了别人,谁叫你倒霉。不过,看在你跟着我住了这几日的情分上,我不会让你太难受的。”
她离开了棺材,没一会儿,我就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进来了很多人,黑婆子念念有词的念叨着我听不懂的咒语。
而我,居然在她这咒语之中,慢慢的闭上眼,控制不住的沉沉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浑身一个冷颤,猛地醒了过来。
而此刻,我周身一片黑暗。
我微微一愣,双手在四周摸了摸,四四方方。
更可怕的是,我旁边有什么冰冷僵硬的东西,仔细一摸,可不就是个人。
我吓得大叫一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原来,他们将我和铁匠儿子放在了一口棺材里面。
而此刻,想必应该是在埋葬的路上。
棺材里没有丝毫光线,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
我拼命的敲着棺材板,大声呼救:“救命!求求你们放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求你们了!”
不知道我挣扎求救了多久,外面除了最开始的慌张之外,最后被黑婆子一声厉喝给稳住了。
我还以为是他们良心发现,要放我出去。
哪里知道,棺材打开,一阵亮光袭来,我下意识挡住眼睛,再睁开,迎面就被一巴掌甩的头昏眼花。
黑婆子狠狠的踢了我几脚:“再吵闹,就把你直接给杀了。”
我的脑袋正好被她踢到,一阵眩晕下,有什么热流从我脑袋滑落。
而我再一次陷入昏暗。
再一次醒过来,四周静谧,我还是在棺材里,和铁匠儿子躺在一起。
铁匠儿子的尸体太僵太冰冷了,我拼命侧着,不想和他有一点接触。
许是恐惧到了尽头,又或许是求生欲望太强烈,以至于此刻我出奇的冷静。
但凡是四周有一点动静,我就拼命的敲打着棺材求救。
可没有一点用处,直到我有一次精疲力尽的昏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轰隆的声响给吵醒。
睁开眼,在黑暗中细细的聆听,我不由的惊喜起来。
“有人吗?有人吗?请救救我!救救我!”我再一次敲打着棺材板求救。
许是老天看我太可怜,这一次,终于给了我希望。
外面轰隆的声音没了,取而代之是一个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你等一会儿,我再挖挖,就可以救你出来了。”
我也来不及去辨认这个人到底是谁,应了一声好,就对他千恩万谢。
我安静下来,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等着对方将我从这个可怕的地方救出去。
时间走得极慢,又好似一瞬间,我便听见有东西在使劲儿的撬着棺材。
听见外面的人低声怒喝声,我也在棺材里手脚并用的往上推棺材盖。
像是要抽干我全身力气,终于“砰”的一下,犹如天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昏暗的光从头顶照射而来,月光清冷洒在我的脸上,有泥土的芬芳钻入我的鼻孔。
紧接着,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对我伸出手:“姑娘,快出来吧。”
我看过去,不由的愣了:“你怎么……”
来的人,居然是铁匠。
来不及多说,他将我从棺材里面拉了起来,看着我抱歉道:“姑娘,对不起,我也不是有意要把你这样的,实在是因为我家婆娘太伤心,又听信了黑婆子的话,所以……”
他摇摇头,神情疲惫道:“姑娘,你快走吧,估计他们也快发现了,如果等他们赶过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我心里有些感动于铁匠的举动,虽然他之前帮着黑婆子他们将我弄到棺材里结了冥婚。
可终究,他还是救了我。
我感激的看他一眼,有些迟疑:“我走了,那你儿子和你老婆……”
“这些你都不用管。”铁匠说:“黑婆子本来就是村里的巫术,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别人我管不了,我自家,我肯定不能看着我婆娘帮着她行凶再次害人的。”
他说着,山下却慢慢的出现了呼喊声喝骂声,我看过去,便见得有火光慢慢往山上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