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与我寸步不离,不若等等迷路了,我去何处寻你?”语毕,便拥着敛忧往门外走去,将她的神情完完全全的给漠视了。
“当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么一打扮,比方才更美了!”无曲皇后见着他们出来了,亲昵的拉过敛忧的手,覆上她的手背轻拍着,满脸的笑意。
“皇后娘娘过誉了,敛忧自幼长在谷中,不太懂礼数,日后若是无意间给娘娘添了麻烦,还望娘娘见谅!”说着,敛忧盈盈一个福身。在旁人看来,那哪是不知礼数的人,言谈举止都做得相当得体!
“是个聪慧的女子,走吧,莫让王等急了!”说着,皇后已然放开敛忧的手,径自往自个儿的凤辇走去。
“怎么了?”离尘看着停步不前的敛忧问道。
“没事,走吧!”那藏在袖口下的柔夷捏了捏衣袖,竟染湿了一片。又有谁知,方才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是何等的紧张。方才的那些话,还都是她在书上看到的。此刻,敛忧万分庆幸当初将离尘房内的书册都看了个遍,虽然期间也有些让人羞恼的书册,但绝大部分都是不错的。
就这样,皇后的凤辇在前头,而他们的马车缓缓的跟在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宫进发。
此处的路还算平稳,马车颠的到不是那么严重。
听着外头杂乱的声音,敛忧伸手掀开车帘看向外头。日后她就要在此处生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然而她不是有师兄吗?只要有师兄陪着她,在哪都是一样的吧?
“师兄,”
“恩?”
“师兄永远都不能不要敛忧!”她转身看着他,眼中泪光点点。她是怕的,怕有一日她的师兄不要她了,那她该当如何?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即便是死亡她都觉得陌生!
“我这辈子都不会不要敛忧!”说着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上摩挲着。敛忧,然而你能做我一辈子的敛忧吗?也许某一日你就又是蒋何凤了,你就又回到他身边去了……
车外,一抹身影呆怔了一下,四下看了看,然而最终他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以前的你就和现在的你无二。”抚着她的脸,离尘淡淡的说道。其实,以前的她如何的,他又怎会知道。以前他与她相处也不过几日,然,绝大部分时间还是遥遥远望的。
敛忧一笑,和现在无二?寥寥数字就解释了她那十几年的空白?!原来自己十几年的事情就敌这几字。
他看出了她嘴角的苦涩,然而他却只能漠视。敛忧,不要怪我,那段空白只能成为空白,日后我们会有另一个十年,不!或者几十年,让我们日后的生活抵去你这段空白吧。
敛忧无意再想任何事,于是闭上双目,全当养神。自今日开始,她不会再去想那段空白,因为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反正无论如何,那空白永远只是空白!
马车依旧前行着,偶尔会颠簸两下,许是路上有些个小石子拦路吧?不过好在颠的不是很严重,只是这忽然的一颠一颠常常惊到浅眠中的敛忧。
“敛忧,到了。”离尘轻轻的推了推躺在他怀中的敛忧。
“到哪了?”敛忧无意的低喃询问,伸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目,眨了眨眼。此刻,她还有些倦意,双目微眯,整个人似一滩软泥般的倒在离尘的怀中。
“到皇宫了,我们该去晋见父皇了。”看着此刻倦意朦胧的敛忧,无奈的一笑,没曾想就颠了几下,她又睡着了。也是,这连日的赶路,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也怨不得她如此倦怠了。
“恩!”敛忧应了一声,便挣扎中起身,想要往马车外走去。
“敛忧,”离尘忽的换了她一声,之后手一个用力,敛忧便又跌回了他的怀中,“等等可能礼数较多,也许会累着你,不过等我们回府之后,你就好好的睡上一觉,睡到天昏地暗也行!”语毕,便在她的眼睑上落下了一个浅吻。
“尘儿……”无曲皇后许是等的有些不耐了,朝着车内又唤了一声。
“母后唤我们了,出去吧。”
敛忧一脸摸不着东南西北的感觉,只是怔怔的看着拥着她往车外走去的离尘。
“母后知道你们感情好,但也不能如此让大家久等!”无曲皇后有些嗔怒的瞪了眼离尘,随即一脸笑意的挽过敛忧的手径自与她走在前头,留的离尘在后头跟着。
这几日,敛忧当真是累着了,那眼圈有些凹陷,也亏得今日她们为她装扮过,那些胭脂水粉将她的憔悴遮掩去几分。敛忧一个忍不住,伸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怎么,倦吗?”无曲皇后颇为关心的问道,敛忧摇了摇头,嘴角含笑。
“等回去你们好好休息,只是今日的请安是免不了的。你等等撑着些,若是真累的慌,就让尘儿多帮衬着你点。”说着,无曲皇后的眼神无意识的往后一瞟,却见离尘的视线始终落在敛忧身上。她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御书房前。那御书房的朱门敞开着,外头侍立着两排宫婢内侍。敛忧微提罗裙,随着无曲皇后的步子,抬步迈上了汉白玉的石阶。才那么几步,她就觉得有些喘的慌。
“怎么了?”离尘关切的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双臂。
敛忧依旧一贯的摇头,抬首看见朱门的正对上“御书房”三个大字,她的心微震了下。此刻,那一处空白的记忆又有些隐隐作痛!
御书房,御书房……
御书房的地面与外头是一样的,皆是由汉白玉铺成,光亮亮的。敛忧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倒影,傻傻的一笑。在谷中,她每次只是在铜盆中或是小池里的看着自己的倒影梳洗。风一吹,就只能看着那褶皱不堪的面容。也许等几十年之后,那便是她的脸,每每她都是如是想的。
“儿臣参见父皇!”敛忧察觉到身前的离尘对着前方行叩拜之礼。
她,往前迈了一步,差不多与离尘比肩,然而还是有些靠后的。只见敛忧朝着前方屈膝跪了下去,两手交叠在身前,左手覆于右手之上,缓缓的叩首倒地。这一切她做的似流云行水,有条不紊。仿佛很久之前她做过,或者是她曾看人做过。可是,她却记不清,忆不起。
前方的人并未说话,那么他们也就只能这么跪着。
其实,对于上头坐着什么人她并非很是好奇,对她而言那上头坐的那人到底长的如何,性情如何,她都不需要知道。
她的世界至始至终装的都只是他师兄一人,即便是师傅,在她的心里,记忆里都只是那么几个片段。
殿外一阵风溜了进来,吹散了几丝香气。日日夜夜的相处,她的身上携着他的味道,而他亦如是。也许,这辈子,她注定就是师兄的人。敛忧如是想着,眼神不经意的斜瞄向离尘。却正好目光相接,脸一红,她只得娇羞的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殿内极其的静,静的可以听到针点地的声音。跪了一会儿,敛忧只觉双腿发麻,那头也昏沉的厉害,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气都直直的往头部涌去。此刻,她甚至不确定前方的御案之上是否是坐着人的,抑或是那人是否若她般倦怠的睡着了?
忽的,殿内想起一个略显苍老但威严十足的声音,“起来吧,别跪着了。”
无曲王将手中的奏折往旁边一搁,视线落在了殿内二人之上。
“谢父皇!”离尘再施一礼,随即起身。敛忧亦如是,随着他师兄一道起身,然而脚已然跪麻了,身子一个踉跄往旁边跌去,却被离尘一下揽了回来,带进了自己的怀中。
“才跪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那日后怎么做我们皇家的人?”无曲王瞧了眼敛忧冷冷的说。
“如今受不住,日后跪着跪着也就习惯了!”敛忧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亦脱口说了出来。
“哦?跪着跪着就习惯了?”无曲王忽的颇为感兴趣的如是问,那眸光中让人看不出到底是何样的心思。也是,一个帝王的心思岂是众人能的。
“回王的话,是!”她就是这么个倔脾气,若是心里念着是如此的,就是前方是刀山,是火海,她也会不顾一切的往前行去。
“那好,你给朕去御书房外跪上三个时辰,习惯习惯!”
“父皇……”
“谁都不许求情!”无曲王打断离尘的话道,他倒是想看看自己的皇儿到底有多爱这个女子,而且眼前这个女子是何样的一个人,他还是想借此机会瞧瞧的。虽然,她是白翁山人的爱徒,然而做他们皇家的儿媳岂是易事?还得看看她是否有那个能耐,抑或是她能否练出那个能耐!
敛忧抬眼看向离尘,淡淡一笑。随即挣脱他的怀抱往殿外走去,此刻外头艳阳高照,大概正值未时吧?三个时辰,那时该是一更天了!
看着殿外那亮涔涔汉白玉阶,敛忧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在殿前跪下了。好在此刻这廊檐下是荫地,偶尔还会拂过几缕微风,也不至于那么热。
殿内,离尘异常焦急,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瘦弱的身影跪在殿外。
“王,这三个时辰,是否有些过于长了?”无曲皇后虽明白无曲王的用意,只是这三个时辰对于如此柔弱的女子来说,当真是长了点,等等别惹出什么病痛才好。
“长?朕不觉得,年年皇陵祭拜,皆是跪足四个时辰的,今日朕只让她跪三个时辰,已然少了一个时辰了。尘儿,陪父皇去下盘棋,让父皇看看你的棋艺有否精进。”语毕,那随侍的内侍们便去准备了。
离尘本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皇后的眼神阻了回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作揖道,“儿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