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马路上风驰电掣,飞一般的速度。
警车上红蓝爆闪灯交错闪烁着,喇叭发出呜呼呜呼声音格外刺耳。
林花花坐在后座,屁股坐不住,身子往前探去。她看见孙蓬一脸专注,心中着急还是忍不住说...
——按你这速度到别墅估计天要亮,你是等着阳光来给你引路么?
——我说你开这能大声叫的警车,油门不往底了踩你都对不起它!
——孙蓬其实你属蜗牛的对么?
他一听一愣,油门往上又踩了踩,他无奈说:“二花妹子啊...”孙蓬用眼神指了指那表,再次说:“你估计认不得这数字吧?”
文零扶了下额头,呼了一口气,无奈说:“闭嘴,坐好!”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林花花打断:“你理解什么?理解我一时疏忽,害了茶唯?”
最后那句,说的很轻,声音在打颤。
文零转过头,发现她已是满脸泪水,他话也说不出,指尖帮她把泪水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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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去了?”
血从他嘴角缓缓流下,令他说话时,喉咙涌出的血呛到说话变得困难。
没有一丝疼痛,只是觉得腹部空落落的。
“哥哥没事...别管我...看着...”
陈永安对着云杰说道。
云杰双手按着他的腹部,甩着小脑袋,两眼汪汪。
他之后用脚蹬,只觉得起不来身罢了,手肘也支撑,身体往前方缓慢的移动。
嘴里不停的说话,是说给云杰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并不知道。
“死不了...哥哥死不了...”
他这肮脏的灵魂,死了,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救赎,何尝不是一种恩赐,只是还是有很多很多的遗憾,她还是记住了他最坏的模样,他多希望,她能忘了今晚的他,只记住最好的他。
...
回忆像走马灯,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
她喜欢儿时那些事,令她快乐。只是,她记忆很局限,虽然一直都是那种记忆力不太好的人,读国中之前的记忆很模糊,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一片空白。
茶唯整个精神都陷入进去,疲惫感不断袭来,想要将她吞噬。
肚子边上那活物,一直在挪动,往她手臂上一口一口的咬,力道不重,像是在试探。
这时她可真像落在蜘蛛网上的昆虫,早已经成为盘中餐,待宰羔羊。
她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嘴边的藤条也不再蠕动,闭着眼睛天旋地转。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意识逐渐抽离。
遗憾...
若是时光可重来,那场缉私她会撤退。若是时光重复而来,她还会撕开封在土罐子上的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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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仅存的气息,寺清往那方向而去。
若文零在场能透视此时的情景,那必然能看见寺清如同一泉水般在土中灵活而动。
可寺清此时,心口上的火可不比烧了这别墅那场火差。见到陈永安那一刻,她真想把他撕裂了解心头之恨,却总在杀人的关头想起那个人。
要快点找到茶唯。
越来越接近了。
奠柏的根似乎察觉到她的到来,抽出缠住茶唯的滕须。
寺清像一个屏障一般包住茶唯,奠柏钻进更深的土里头去。她愤怒之极,却又不得不顾着茶唯。
伸出两条长长的水鞭,往土里钻去,狠狠与奠柏纠缠在一块。
受了重伤的奠柏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它被寺清的水鞭一绞紧,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像在求救般。
茶唯鼻尖已然没有气息。
寺清心中怒不可遏:就由你来开路,直至你死亡尽头!
水鞭加重力道,奠柏往下一寸,她加重一分。
它那些藤须是钻土的好手,果然,它往上走一寸,水鞭逐渐减轻。
失去水灵,失去陈梵的奠柏,已无之前那般精明,使着那些干枯的藤须,只想快速摆脱疼痛。
陈永安靠在树杆边上,他看见周围的土开始松动,崩塌。
地底下露出一个满是藤须的黑色木头,块头不大,大约一米高。
寺清抱着茶唯从地底下飞跃而上,她看了一眼边上的陈永安,眼神冷冽,薄唇紧抿。话也不说,丢下他便往下山的路上跑。
奠柏挣脱束缚后,天性习惯想躲回土里。
而此时的寺清,茶唯的生命放在首要,陈永安的复仇与死活与她无关,她漠不关心。
情理之中不是么?
陈永安勾起嘴角一笑,身子往前一跃,双手抱紧钻土的奠柏,掏出库管里的炸药打开火甲子。
...
寺清飞快的往山下跑去,背后传来一声惊天的爆破声,她站定了脚,没有回头,又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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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清坐在急救室走廊那排椅子上,看着对面的白墙发呆。
心慌得难受。
医院救护人员从她怀里接过茶唯时,她才愣过神来,也快速尾随过去。听见救护人员其中某个说:“失血过多...快...”
寺清低下头,这会才看清,她那件白衣染了半边红。
天微微亮了。
文零他们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这种场景似曾相似。第一次与茶唯见面时,她心急火燎的赶往医院,迎面而来是一个拥抱,哭闹。
那时她是可以感应到茶唯胸腔怒火在翻腾,随后那股怒火逐渐熄灭,取而代之是填不满的懊悔之海。
在符箓,茶唯受到生命胁迫时,她会有压迫感。
如今,只剩下一拉长的藕丝,似断非断。
门外,林花花捂住嘴哭得弯下了腰,她看着文零,似乎一时间,他嘴边长满了青涩的胡须,沧桑了许多。
那盏红灯依旧亮着。
手术台上,茶唯睫毛轻颤,眼睛张开一条线,她看见头顶白光很刺眼,头昏脑沉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在哪里?
在哪里。
昏暗的楼道,雨从窗户打进来,地上一小堆积水。她从上面踩过,激起的水花溅在她鞋面上。
不远处传来哭喊声:“妈...妈...”
茶唯从门穿了过去,挡住她视线的是一头白发。
她感觉所有人事物都变得很缓慢,动作,说话...
白发男人转过头,模糊的脸,茶唯眯着眼睛晃晃脑袋,画面逐渐清晰。那张脸她认得,虽未真正接触,但她认得。
雨崩,布衣派——唐万江!
刚才的哭喊声是个女孩子,看起来七八岁左右,扎着小辫子。地上躺着一个女人,肚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正往外冒着血,小女孩用双手按住伤口,可鲜血止不住的往外冒。
女孩那双小手像从红漆桶里捞出来般,那张小脸哭得涨红。
抱着小女孩的男人,他哭红了眼,横眉怒视大吼:“我跟你拼了!”
唐万江嘻嘻的尖笑起来,他抬了抬金丝框眼睛。站在他边上一男的走过去按住起来那人,刀子往他腹部扎了好几刀。
“爸爸...”
小女孩哭得很无助,茶唯也跟着满脸泪水。
“血继在哪?”唐万江口气异常冰冷,容不得对方再次犹豫:“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女人挣扎了几下,当场毙命。她的双亲,就这般的死在她面前。
她总以为这是个梦,原来,那个小女孩是她!
“把她带走!”唐万江扭头穿过她的身体,开门走出去,声音还回荡在楼道里:“查!给我继续查清楚,鬼医遗留血脉在哪里!”
小女孩想挣脱,被两个男人拉着走,她边哭边喊,一直回头,眼神望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
“电击...”
茶唯被电击一按,整个身体往上弹动了一下,她眼睛似睁未睁,眯着一条线。
医生把口罩拿下,对着她说话,耳朵一直在鸣叫,她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唯唯...唯唯叫爸爸...”
茶爸爸捏着她的小脸,见她不说话,双手勾住嘴角装出一个大鬼脸。
“茶局您一大把年纪了逗起小孩来也一套一套的!”小伙子笑着调侃道,又感觉到奇怪:“都救出来半把个月了,还是不说话这般痴痴呆呆,您去到哪总带在身边也不是办法,我觉得交给心理医生好些!”
茶局他抬起头,老练的眼神中透着为父的宠溺,口气倒是平静:“受了惊吓,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什么心理医生都没用,需要时间!”
“也是!”小伙子点点头,又说:“七八岁的小孩目睹双亲被杀害,确实打击不浅。不过话说回来,那班人像被什么迷了心,对之前自己犯过的事全忘记!”
茶局摸摸小女孩的头,给她拆了颗糖,塞进她嘴里。这才站起身来,接过档案,翻看。语气很坚定:“不管如何,我必须将白发绳之于法。”
他太过专注与工作,忘记去珍惜眼前那些美好。
茶局也有过老婆,生过一小女孩,由于工作原因,家里人惨遭残害。
找到茶唯时,她缩在一角落,表情呆滞。他心疼得不得了,就像他小女儿的身影般。
相处了大半年,茶爸爸万般宠溺。
有一次带她去动物园,湖面上一群白鹤站立,她竟举起小手指着问:“爸爸...那是什么东西?”
茶局晃了神,片刻后他笑了,双眸湿润。
“那是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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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曲靖。
天灰蒙蒙亮,屋里还点着灯,她一直都喜欢油灯的味道。
她轻轻的撩开面纱,站在镜子前。能清晰看见脸上肌肉的线条,血管的脉络。
顶着这样一张脸,不知过了多少年。终于,不久后,她将有一副漂亮的皮囊。
“主子。”
老李站在纱帐外,微微弯腰轻唤道。
她急忙放下面纱,下巴倨傲的抬了抬,语气平缓而有力:“血继有了动向,近日我需出个远门,亲自去瞧瞧。”
老李显然有些错愕,单凭她这副身子,迈出门口都算难。
她不过是一躯元灵,没有肉身是见不了阳光的。
只见对方轻迈步伐,往楼梯方向走去,走过房门,穿过走廊,往另一个地下室走去。
老李着急,跟在身后劝阻道:“唐万江苦寻血继多年无果,老身认为主子还是不要亲自涉险好...唐万江他...不久前死于雨崩,魂识往画境中去了。”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看跟她多年的老李。
脸被面纱遮住,老李猜不出她的心思,心一慌,说话也不利索:“万江用了十多年...毕竟...老裘活晾阴招数期限颇短...我怕...”
谁知她竟轻声冷笑起来:“老李我看你怕的是,我若一出事,你便难以苟活吧!你的命,我能给,随即可收回。至于唐万江,死不足惜。”
“夺取血继必让其念变,血盘活了,方可用。现下半死不活,一普通躯壳,唐万江十多年谋策,都动不得血继一分。”
“当初杀害双亲,折磨意念,未能使她念变。后,养父之死虽对血继有所打击,依旧未能念变。更别提三三两两浅薄交情的人生过客,若我再坐以待毙,长年累月躲于此地,尔等还能给我变出天来?”她扭头,踩着小碎步缓慢的走,冷哼:“可笑!”
老李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风一吹,背颈发凉,嘴巴一闭低头跟在她后头。
犹豫了半响,他还是开口:“主子,咱是否该提防百目鬼,与他有所接触,他便能读个底掏天。唐万江在他身上吃了不少瘪。”
“百目鬼?”她轻笑,又说:“身怀百目,却有一点不为人知,百目过百岁,又是一好轮回。”
老李摇摇头。
“每一百岁,他都得换一双眼睛。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是。”
自从裘妖人丧命后,老李也遣散了别墅所有人,自己只身伺候。
这个地下室,是裘妖人生前留下的,专门用来研发恶毒的禁术——活晾阴。
打开大门,一股药水味扑鼻而来。
她大大方方的走进去,里头的阴暗潮湿并不能令她动眉头半分。
跟裘妖人来过这地方几次,但每次一进来,他都能感觉心吊在嗓门眼,双腿不禁发抖。
屋里头,站着两排尸体,都闭着眼睛,皮肤泛着微微的淡蓝。
“若能与当初你一般,用新鲜的肉身便是最好。”她语气轻快,站在尸体面前,竟无惧色,又说:“便选他吧!好一小伙,俊俏得很!”
她指着眼前一二十出头的小伙,老李抬眼看了一眼,他自个肉身的侄子,李敖。
“穿上好衣裳,去瞧瞧发生等怪事,是谁把这一泉好水源头搅了个糟。”
地下室传来她轻笑,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