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至深,院中人,辨不清是非。
陆落落站在她们身后,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们脸上的表情,多数时候她都在观察凉伊,其实也想探究她的心理状态,或者说是想看看凉伊,究竟想做些什么?
凉伊自然是知道,这老太太的庄园谁砸的,看来这么些年来,小九爷脾气见长啊,砸得这么干净,都把老太太逼回来告状来了。
凉伊知道,只要她出现在S城,有些人就一定会出现。
你以为你说你死了,我便信吗?
这两年,我欲图想把自己折腾成一个疯子,却始终忘不了你。你利用我也好,真爱我也好,都不重要了,这余生那么长,你等我,我会来,终将成为可以站在你身侧的人,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我可以自保,并救赎你。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凉伊起身,“看来陆姨是还做了个整容手术,我可等不及了,得去见一见故人。你们聊,我就先告辞了。”她拿起了包,以及一侧的文件袋,在陆泽泽面前晃了晃,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谢谢啊,你这诱饵还真好使。”说着,不顾任何人的目光,走出了陆家。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出来。”
泪湿了,却也笑了。
我若不进这蛇洞,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出现?
车子熄了火,并且一点儿光也没有,导航屏幕一下全黑。陆家地偏,离宅子远了,黑漆漆的,又安静的不像话。苏白降下了半格车窗,取了根烟,点上却没抽。默了一会,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你想做什么?”
“想见你。”
“见到以后呢?”
凉伊笑了,同样降下了半格车窗,这季节的风,很冷,但能让人保持绝对的清醒。她自始至终都特别的清醒,单手搭在车窗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节奏,笑道:“你看不出来吗?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的人,难道看不出来我想做什么呢?我还以为咱们两心照不宣呢,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嘴巴说,只要一眼就能明白。”
她说着,转头同他对视了一眼,眼中含着明媚的笑容,她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然而,她笑的越开心苏白这心里头就十分不痛快,抬手深吸了口烟,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阴沉,转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了前方,哼笑了一声,像是刻意一般,说:“别动陆泽泽。”
“心疼啊?”
“是,我心疼,怎样?”他几乎没多想,就脱口而出了,沉着脸,语气里不带丝毫的感情。
凉伊抿了一下唇,侧着头看了他一眼,喉头微动,片刻,再度笑了起来,说:“放心,我比你更疼她。她有一点不好,我都会心疼。所以其实我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你,我今天就是想去看看她,看看她好不好,看看那颗心她有没有珍惜。”
苏白斜了她一眼,说:“是吗?你以为我会信?”
“不信?为什么不信?我是真心真意的。”她转过头,一脸真诚,笑问:“苏白啊,有时候我真的不愿相信,你还活着,你死了,会更好。”
“你认识的苏白已经死了。”
凉伊往外面看了看,微微扬起了头,将眼泪生生逼了回去,是啊,面前的人,是苏白,而不是墨狼,是不爱她的苏白,是把她当棋子的苏白。
“你不喜欢动她,那我偏偏就要动一下,你能奈我何?”
苏白脸上的表情一凝,手里的烟一下被他给掐断了,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将其扯到了眼前,“好玩吗?”
她只略略蹙了一下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嘴角,笑道:“生气啦?”她摇摇头,目光落在他的胸口,伸手捂住了他的胸口,轻拍了两下,说:“相信我,我是认真的,你要是真的爱她,你就娶她。你已经消失在我世界两年了,我不在乎你了。你怎样,只要你开心就好。看在厉老的面子上,我一定会好好为你们筹划婚礼的。”
凉伊能够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变得有些剧烈,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可凉伊知道,自己可能是激怒他了。他一下拍开了她的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很清楚的知道。这两年,你死了,却活在了陆家,原因是什么,你不觉得恶心吗?苏白,你让我觉得恶心。你下这么大一盘棋,只是为了陆家?为了什么,财产?还是人?”她说的十分认真,目光灼灼,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仿佛是做了认真的考量之后才说的这一番话。
苏白眼波微动,手上的力道重的不少,他生气,但又觉得好笑。他轻轻的晃动了一下她的下巴,嗤笑一声,说:“在你眼里,我就这样?凉伊,苏夫人。”
凉伊眉心一蹙,用力一挣,奋力挣脱了他的桎梏,脸上的笑容终于落了下去,整个贴在车门上,活动自己的手腕,斜了他一眼,说:“抱歉,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和你可没关系。”
凉伊死死抿着唇,不再说话。
墨色的车窗上倒影着她半张脸,只能看到她不停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估计心里非常不痛快。苏白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半晌,他问:“你真的愿意让我跟她结婚?”
凉伊没动,抿了抿唇,轻轻一笑,说:“我想我应该控制不了你想做的事情,不过就算你想娶她,恐怕还得等一段时间,就算跟我离婚了,你也只能等。”
“我只问你,你想还是不想。”他伸手强行扭过了她的头,逼迫她与他对视。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你只要回答想或者不想。”
凉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久而久之她便转开了视线,冷笑道:“苏白,你现在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没什么意思,真的。我不会因为你的感情,而任由你摆布。也许你怕有一天,我被人抓走用来威胁你,破坏你的计划,所以你现在想用感情来麻痹我。说好听点这是保护我,说难听点你只是嫌我碍事。”
“苏白,你真的以为你把我送走,等你顺利完成一切,我真的还会乖乖的跟你在一起吗?你真的觉得所有人都要被你控制吗?你想这样就这样,你想那样就那样?你以为那两天,你以为那些药,真能让我忘记?那些药,只会清晰地告诉我,你,苏白,把我当棋子了,我不会再对苏家手软了,包括你。”
他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感觉像是在克制着某种情绪的爆发,凉伊疼的拧了眉头,看着他深沉的眼眸,凉伊再度微微一笑,说:“我猜你现在很后悔我活着,本来计划好了,岸都,我应该去死,而枝兮应该活着吧。可惜了,你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凉伊,跟我说这种话,你就不怕……”
“不怕。”不等他说完,凉伊就直接回答。
“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你!”
“死了,就找不到了嘛,如果死亡还是我最后的路,我也只能死了。”凉伊冷冷的笑,一副不惧死亡的样子。
苏白抿着唇,眉头深锁,眸色微动,眼底已然翻起了惊涛骇浪,许久,他这才猛地甩开了手,直接下了车,摔门的声音非常响亮,凉伊几乎能够感觉到车内的东西都抖动了一下,包括她自己。不知过了多久,凉伊才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莫名的抖了抖,低眸看了一眼,被自己掐的通红的手,无声的笑了一下。她低着头没有往外看,只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它跳的很慢,缓缓的,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呢。
苏白背靠在车身上,这烟是越抽越凶了,然而,他只完整的抽了一根,拿第二根的时候,烟盒连带着打火机一块被他给掷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车内的人,正好就看到她扬起了唇角,竟是在笑。
此时,苏白只觉得心里头有股无名火,其实他也无法解释这一股无名火的理由。这会,她的一个笑容,总算是彻彻底底的激怒了他。
过了一会,陆雨柔的车子回来了,头上包裹得严实,不知和苏白说了什么,几句话后,便也走了,凉伊淡淡看着,苏白一上车,就启动了车子,车速开得让她不由得抓紧了扶手,说实话,她一直挺怕死在苏白手上的。
凉伊摸不透他的意图,不过看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不佳,心头一慌,想到他刚刚说的不让任何人找到她,不会是想把她囚禁起来吧!凉伊带着一丝警惕,车子开的极快,几乎才用了几分钟就到了海边的房子,苏白猛地踩下刹车,所幸凉伊身上的安全带还系着,因此没有撞到挡风玻璃。
“下车。”他冷哼说着,伸手直接解掉了她的安全带,他直接下了车。
凉伊没动,依旧坐在车子里,完全不打算下去。苏白已经敲开了门,回头看到凉伊还在车子里,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大步过来,猛地拉开了门,瞪着她,说:“下来!”
“你要干什么?”
他似乎没有耐心,伸手一把将她从车上扯了下来,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门。李姨看到这样的情景也是吓了一跳,紧跟在他们身后,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您不用管我们,休息去吧,一会听到任何声音,都不用管。”苏白停下了步子,回头同她吩咐。
凉伊眉头一蹙,自然不会那么安分,一下拉住了阿婆的手,说:“李姨,他要打我!您不管一定会出人命的!”
苏白一把揪住她拉住李姨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开,将她的双手牢牢的扣在手心里,与她面对而站,冷然的看着她,轻笑了一声,说:“放心,我不会打你,疼你还来不及。”说完,他又转头深深的看了李姨一眼,冲着她摆了摆手,随即,就将凉伊拽上了楼。李姨果然没再跟过来,凉伊叫了几声,一点儿回应都没有,就这么被他拖上了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用脚死死的勾住了楼梯的扶手。苏白拽了好几下都拽不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低眸看了一眼歪在他胸口的头。
只见她也死死的盯着自己,便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说:“别挣扎了,你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
“你要干什么?”
苏白哼笑,抬脚一下踢开了她搅在一块的双脚,直接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他踹开了一扇门,随后凉伊被丢在了床上。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回过神来的时候,苏白已经解下了领带,看样子是真的要绑她,凉伊抬脚顶在了他的小腹上,狠狠一用力,就把他给踹了出去,然后迅速的往房间门口跑。但显然苏白比她动作快,跑了两步,就被他拽了回来,再度滚上了床。
李姨在楼下徘徊了一会,不放心,还是跟上了楼,立在苏白的房间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听了一会,先是听到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凉伊骂人的声音,她只骂了一半,就没了声音。
好在李拓的电话来得及时,“李姨,赶紧睡觉去,小两口闹矛盾,你凑门口干啥呢?”李姨还没开口说话,那边的李拓不耐烦地说:“赶紧的,我这边监控着呢,没事,你赶紧走,挡我镜头了。”
李姨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就下楼了。
都是冤家。
谁都得罪不起。
而这边的凉伊,疯狂砸东西,直到将苏白身上的窃听器砸坏,才白了他一眼,坐在了床上。
苏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继续啊?”
“没意思,累了,睡觉。”
苏白低头笑了笑,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时,什么也没说,就抱着她睡了。
第二日。
醒过来的时候,凉伊感觉到自己眼角湿湿的,恍惚了一会,才渐渐感觉到眼前的画面,苏白正背对着她在穿衣服,套上黑色的衬衣之后,他开始收拾昨天留下的残局。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已经醒过来了,那动作看起来还是刻意放轻了脚步。
他一件件的捡起她的衣服,行至床边的时候,就发现凉伊正睁着眼睛看着他。他稍稍顿了一下,旋即就将衣服丢在了床上,问:“准备去哪?”语气听起来硬邦邦的。
凉伊稍稍动了动,才慢慢的坐了起来,长发乱糟糟的垂落在身后,看了看放在床上的衣服,紧了紧眉头,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你家。”她简单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