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季栾川走的时候如释重负的神色,胡清就一个头两个大。
可偏偏许韵说完这句就把电话挂了。
也不是她自己挂了,只是手机忽然没电自动关机了。
许韵的目的只是让胡清知道自己的去向,并没想仔仔细细的告诉她自己要去哪儿。
所以手机没电以后,她没有再想办法给胡清打电话,而是直接把手机丢到贵宾休息充电,自己则去机场外面买了点纸巾之类的随身用品。
而胡清这边,在接连打不通许韵电话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狂奔到楼下,心想,许韵既然敢给自己打电话,就说明她要坐的那班飞机一定快要起飞了。
起码即将起飞的间隔一定不够她从家里赶到机场阻拦,所以她才无所忌惮。
坐在出租车上,胡清心急如焚,一个劲儿催促司机快点再快点。
“姑娘,不是我不快啊,你看看前面这公交车和出租车。”
“休息天本来路上就堵,我这是又不是飞机,也不能横空给你飞过去啊。”
“那小路呢?”
“师傅你专门开出租的,总知道能绕道的小路吧?”
“我们走路行吗,我真有急事儿。”
说着,她从钱包里干脆利落的掏出几张毛爷爷拍在副驾驶座上,语气里的焦灼一览无余。
许韵这一走,可能连她这个最好的朋友都找不到了。
不光季栾川的计划落空,最重要的是胡清怕她一个人在国外想不开,干点什么傻事儿。
到时候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意外。
光想一想,胡清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可她还没炸完,小五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里,小五的语气急促而焦灼,还带了几分惊慌失措和哭腔在里面。
“胡清姐,你现在在哪儿?”
“我们去不了机场了,川哥出车祸了!”
“车祸???”
“怎么会出车祸??”
“他现在伤的重吗??你们在往哪个医院走??”
“我也不知道,我们是在赶去机场的路上被后面横冲过来的车撞翻了,医生现在还在给他做心肺复苏,说要进急救室抢救,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川哥他流了好多血。”
“别慌,你先别慌啊。”
“你别急,季栾川不会有事儿的,你也先别哭,赶紧找周围的护士医生问问你们要去哪个医院,把地址发给我。”
“我马上开车过去。”
“你好好拿着手机,随时跟我保持电话沟通。”
“对了,你记得发一个银行卡号或者支付宝账号给我,我给你转点钱做手术用。”
“那许韵姐……”
“许韵姐许韵姐,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她干什么!”
胡清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挂了电话,连忙转账给小五。
一边转,她一边快速跟司机师傅说,“不去机场了,去市人民医院。”
“师傅你快点,人命关天。”
而许韵买完日用品回到贵宾室的时候,距离她登机起飞只剩十分钟。
登机口的广播正在催促,她从兜里翻出机票,一边摁着手机开机一边往登机口快步走了过去。
刚走到登机口把票递给检票员,手机就发出嗡嗡几声震动。
许韵没太在意,以为是社交软件后台的消息提醒。
直到她拎着手包通过登机口,看到胡清发来的那条短信,整个人如坠冰窟。
“哎这位女士,飞机就要起飞了,请您现在立刻……”
“让开!”
“您现在离开的话,一会儿就无法再通过登机口进来了,您确定要离开吗?”
“我他妈让你让开你听不懂人话吗!!!”
许韵赤红着眼推开挡在面前的工作人员,整个人疯了一样拔足狂奔。
机场里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奇怪的侧目看着这个踩着高跟鞋狂奔出去的女人。
“不会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吧……”
“谁知道呢。”
“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儿也说不定。”
身后八卦的议论还没停歇,许韵却已经什么都顾不上。
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去医院。
去医院。
一定要在他从手术室里出来之前赶到医院!
怎么会出车祸呢。
坐在飞驰的出租车里,许韵全身都在颤抖。
她不能想象,昨天还在医院和派出所门外跟她争论的那个男人此刻会了无生气的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她也不能想象,被车撞翻的瞬间,他会想些什么。
胡清发过来的照片里,季栾川满身是血的躺在救护车上,两只胳膊垂在铁架上,整个人毫无生气。
有人在给他做心肺复苏,也有人在给他手忙脚乱的戴氧气罩。
铺天盖地的绝望从心底涌了上来,她看着胡清发来的那条短信,心像被人一刀一刀生生割成碎片。
胡清说,季栾川是为了追你才出的车祸。
为了她。
又是为了她。
想起他冷硬俊朗的眉眼,许韵心里绝望到了极点。
她捂住眼睛,干涩的喉咙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只是生疼。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撕裂般的生疼。
她告诉他,你不要有事儿。
也想告诉他,你等我回去。
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只要你好好的,怎么样都行。
可这些他都听不到,她也没有机会说给他听。
窗外冷风凛冽如冬,许韵的脸和身体被窗缝里刮进来的风割的生疼。
她不知道司机是怎么把车停在医院门口,她又是怎么跌跌撞撞冲到手术室门前的。
她到的时候,小五和胡清正焦灼不安的等在手术室门口。
一个不停的来回踱步。
一个抱头坐在长椅上,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韵听见自己嘶哑着嗓子问,“他怎么样了?”
回答她的却是寂静无声。
胡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脸痛苦的小五,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五抿着唇,好半天才抬头看一眼她说,“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
“医生刚才出来,叫人送了好多血浆进去,说让我们等,手术时间要加长。”
说完,小五不再吭声,也不看她。
许韵手指扣着墙壁,左腿传来钻心的疼。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顺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胡清虽然气她任性执拗,可此时看到她一脸惨白无神的样子到底于心不忍。
“你别想太多,他会没事儿的。”
许韵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手抖得厉害,大脑一阵接一阵的嗡嗡作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晕厥过去。
胡清攥住她的胳膊,把她连拖带拽安置到旁边的长椅上,刚想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她,手术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
是主刀医生。
许韵蹭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又因为腿脚不稳再次跌了回去。
小五连忙起身冲了过去,“怎么样了医生?”
“我川哥怎么样了?!”
医生取下口罩,“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许韵被胡清拽着站到医生面前,急切的重复了一遍小五刚才的话。
“他到底怎么样了?”
“手术顺利吗?”
医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很快脱下手套,“手术一切顺利,你们不用担心,”
“病人很快就可以推回病房,你们可以回病房等着,也可以在这儿等着陪他一起回去。”
“另外家属记得去补一下住院费。”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麻药退了就醒了,这个不用担心。”
胡清猛地松了口气。
再看许韵,她卡在嗓子眼里的哽咽终于呜咽出声,像个重获至宝的孩子,靠在墙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没有这么后怕过。
他的劫,却令她劫后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