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转,来到了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正好是周六。
  作为一个单身狗且目前没想过脱团的欧煌, 在前一天抱回一大袋义理巧克力后接到了鬼灯的电话,通知他第二天去地狱加固各处的结界。
  欧煌的兼职本来是半年一次对所有结界进行检查, 有问题就当即解决掉,时间方面一直都是固定好的。但最近鬼灯在巡视过程中发现,好几个地方的结界供能不足, 还碰巧撞上了欧洲地狱那边的使者团过来交流。
  为了避免给外国友人留下地狱的工作人员办事不严谨的印象,欧煌的周末就此泡汤。
  刚踏入传送阵,没等他注入灵力激活阵法,小纸人就一蹦一跳地跑进了书房。在一通比手画脚后欧煌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齐木楠雄就在客厅。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欧煌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往外面走去。
  坐在客厅的齐木楠雄手里捧着小纸人泡的热茶,抬头便看到欧煌今天穿了一件白底绣勾玉金纹的狩衣,头戴立乌高帽, 护臂上绑着红绳,手持蝙蝠扇。一头黑亮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 脚踩短靴。
  要出门?
  对啊,有什么事吗?欧煌拢了拢宽大的袖子, 袖口处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与狩衣的墨绿里色对比分明。
  约会?齐木楠雄抿了一口清茶, 雾状的水蒸气在眼前徘徊萦绕。
  啊?欧煌当即停下手上的动作,瞥了一眼视线有些奇怪的齐木楠雄。约什么会,是工作。再说了,谁会在约会的时候穿制服啊。
  制服额,好像没毛病。
  咳齐木楠雄清了清嗓子。你最近不是没有委托吗。
  我指的是地狱那边的兼职。欧煌撇了撇嘴。怎么,有兴趣?
  齐木楠雄:有。
  没有也得有,好歹是情人节,万一出点意外事件怎么办?
  行吧,那你跟我一块去,正好能帮上忙。上次去地狱我顺便跟鬼灯大人报备过,以后的兼职工作你都可以作为助手同行。
  说完,欧煌转身回了书房,齐木楠雄连忙将茶杯放下,起身跟了过去。
  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画好的符纸,交到齐木楠雄手里,欧煌站在传送阵的范围内嘱咐道。我今天的日程是加固结界,去了之后我教你怎么做。出发吧,迟到就不好了。
  齐木楠雄:了解。
  隐形的阵法从地面显现,咒文渐次点亮,银蓝色的光芒顷刻间迸发而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欧煌的员工宿舍。
  我们先去记录课,那里是必经之地,顺便跟部门主任打声招呼。
  记录课?
  第一次来地狱是为了逛祭典,途中欧煌向他介绍了阎魔殿的大体情况,但齐木楠雄对这边的部门却一点也不了解。
  对。欧煌领着齐木楠雄出了宿舍,将门关好。现在这个点已经是地狱的上班时间,走廊上很少看到有人穿行。阎魔大王与鬼灯大人在审判厅,其他狱卒也都各司其职。=
  记录课,顾名思义这个部门负责记录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一切行动。俱生神两人一组,隐匿身形跟在人类身边。男性俱生神记录善行,女性俱生神记录恶行,作为死后审判的依据。而狱卒们必须将俱生神潦草的笔迹重新誊写,且绝对不能在文字上出错,零失误就是他们的座右铭。
  文书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齐木楠雄稍微回忆了一下国家的总人口数。为什么不用电脑之类的科技产品进行记录。
  防止电脑故障。欧煌摊了摊手,所以记录课的员工一直都承受着莫大的压力,也是唯一一个配备了心理咨询师的部门。
  等见到记录课的主任,齐木楠雄才理解了欧煌口中的压力是怎么回事。光秃秃的脑袋,连发根都全部脱落了。
  您好,叶鸡头主任。欧煌朝眼前这位尽职尽责的文字专家鞠了一躬。鬼灯大人让我过来加固结界。
  噢,是你啊,我记得你。戴着眼镜的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口,镜片厚度十分感人,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又要加固了吗?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我的助手。欧煌介绍了一下齐木楠雄,寒暄过后叶鸡头便回去继续工作。透过敞开的大门,齐木楠雄看到了里面一排排高及天花板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罗列整齐的卷宗。
  离资料区不远的地方放有一张张深色的木制书案,数量足足有好几十。每一张书案前都坐着一位奋笔疾书的狱卒,他们个个神色木然,嘴里念念有词。眼镜属于标配,还有着非常严重的脱发问题。
  我们也开工吧,去结界的核心调控室。欧煌拍了一下齐木楠雄的肩膀,将看得有些入神的少年拉回现实。
  莫非你对这个部门有兴趣?
  齐木楠雄连连摇头,不敢有不敢有。
  对比地狱的其他部门,欧煌的工作地点画风完全不同。叠加了重重封印的银白色金属大门,开启过程就足足耗费了三分钟多钟。
  科技与复古并存,这就是整个地狱所有结界的核心调控室。
  进入室内,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浮现在半空中的红色光点,密密麻麻,星罗棋布。它们构成了一幅幅神秘莫测光之绘卷,围绕整个空间缓缓流动。正中央有一个外观类似祭坛的操作台,足足八十一枚血红色的勾玉簇拥着一颗鹅蛋大小的灿金色宝石。整个背景太过梦幻,恍若置身于神秘莫测的宇宙。
  就是这了。欧煌指着身前移动的光点解释道。红色代表了分布在地狱范围内的符咒,具体有多少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超过了一亿枚。它们是历代就职于地狱的阴阳师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到了现在只需要给它们提供能量就好。如果颜色较为黯淡,就说明能量不足。
  如果用肉眼去找,效率太慢,还容易出错,这种时候就需要依赖专业设备了。欧煌走向不远处的操作台,那些光点穿过他的身体,又再次回到它们本来的位置。
  将灵力输入进去。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下,轻轻贴在灿金色宝石上。随着灵力的消耗加大,整个空间震荡了一瞬。
  据鬼灯大人所说,设计这个东西的人正是千年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后来又找了一些高科技方面的天才亡者进行术式改良,术式的本质说白了也是一种推演与计算,只不过它使用的不是0和1。
  半分钟过后,齐木楠雄发现欧煌的身前不远处出现了成百上千的黯淡光点,它们脱离了原有的绘卷,渐渐朝阴阳师汇聚。其中还有不少其他颜色的光点,红色褪去,变成了浅绿。
  我之前交给你的符纸可以给它们供能,每一张对应一个红点。贴上去,符纸会化为能量被吸收。浅绿的属于符文老旧,该换新了。你负责这些红点,那些浅绿的我要亲自跑一趟,在埋入符咒的地方重新刻入符文。
  齐木楠雄看了看手里厚厚一沓符纸。数量应该不够。
  欧煌轻轻点头,确实少了点。没关系,你先用着,我回来后直接给它们输入灵力就好。
  比起黯淡的红色光点,浅绿的数量要少得多,但重新刻入符文比充能更麻烦。而且,它们所在的位置遍布整个地狱,光是路上就要花掉不少时间。每次做这个工作,欧煌都会把镰鼬三兄弟召唤出来。山兔也可以,不过小孩子比较难搞。
  我先去忙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在镰鼬现身后,室内刮起了一股轻柔的旋风。没等齐木楠雄有所回应,那风就已经带着欧煌消失了。
  好快。
  齐木楠雄一脸黑线地看着大门重新闭合,在内心猜测以前的欧煌是不是都让这个式神带他上学。
  那么,我也开始吧。
  两个小时过去,把所有符咒用光的齐木楠雄离开了调控室。开阔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毕竟这处建筑所在的位置非常隐蔽。
  就在这时,尽头的拐角传来两人的交谈声,其中一个正是早先离开的欧煌。
  诶原来西洋地狱跟这边差别那么大吗?!!
  对哟~。银铃般的女声听上去酥软人心,拖长的尾音充满诱惑的意味。咬字断句带着奇特的韵律,是独属异国人士特有的腔调。
  除了制度不同,我们手下的狱卒都是恶魔呢~。
  那您也是吗?少年清冷的嗓音透出几分惊讶。
  呵呵~,我名为莉莉丝。
  莉莉丝?!!由于太过震惊,少年的音调骤然升高。在欧洲神话传说中,莉莉丝是人类先祖亚当的第一任妻子,不过后来她离开了伊甸园。
  嘛~,不提他了。倒是小哥你的长相是我喜欢的类型哟~。
  情敌?
  齐木楠雄双眼微眯,浑身上下冒出一缕缕黑气。交谈中的两人已经出现在尽头的走廊上,脸颊微红的少年以及金发赤瞳的美艳女人。
  咳欧煌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尖。我、我还没有成年呢。
  害羞的样子也很可口~。莉莉丝娇笑着轻启红唇,欲挽上欧煌的手臂。然后,她就被人请到了一旁。面无表情的粉发少年强势插入两人中间,还瞪了她一眼。
  嗯哼~,这位是
  欧煌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用上了瞬间移动的齐木楠雄,你怎么过来了?
  任务完成,出来透透气。齐木楠雄回答道,说话间漫不经心地扫过莉莉丝。看来你的工作很清闲啊。
  噢,我用了身外化身,类似你的分身能力。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起码得花上四五天。欧煌稍微解释了一下,又忙着给莉莉丝介绍齐木楠雄。这是我的助手,齐木楠雄。
  很高兴认识二位,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莉莉丝掩唇轻笑,看穿一切的她摇晃着手杖,迈着风情万种的猫步离开了。
  年轻真好呐~。
  欧煌一脸懵逼,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还想知道更多关于西洋地狱的趣闻呢!
  浑身散发着魅惑气息的金发女恶魔一离开,齐木楠雄就拽起欧煌的手腕。工作还没结束,不准分心。
  欧煌咬了咬后牙槽。我才是老板。
  哦,那又怎样。齐木楠雄冷眼道。
  欧煌:???
  第52章
  从地狱回来的第二天, 欧煌一大早就接到了夏目贵志的电话,仅剩的一日假期也离他而去。不过对他来说这通电话绝对算得上是好消息,因为对方向他求助了, 这代表多年网友终于要在现实中面基!
  坐在电车里,欧煌眼角眉梢都显露出激动的神色,他推了推旁边的齐木楠雄,呐呐,你期待吗?
  还好。齐木楠雄语气平淡的回答道, 他跟聊天室的那些人都不算特别熟,只是偶尔上线围观一下。欧煌的熟人里, 他接触最多的还是古月言,毕竟游戏队友。
  嘛~,其实比起见网友, 我更在意夏目口中的妖怪。想起电话中不知所措的夏目贵志,欧煌忍不住感慨道。
  他那几个朋友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在情人节的下午聚众玩百物语?!!
  之前欧煌并没有提及夏目贵志具体遇到了什么事,一听说百物语,齐木楠雄瞬间精神了不少。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一次暑假,被自家一言难尽的哥哥齐木空助拉去参加同学聚会。炎炎夏夜,那些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少女们围在海边的沙滩上,手里捧着白蜡烛, 顶着微弱的烛火,一个接一个讲述着骇人的鬼故事。
  讲完一个就吹灭一支蜡烛, 直到第一百个。
  齐木空助原本只是想吓吓他,结果聚会中途突然降下一场暴雨, 淋成落汤鸡的众人乖乖各回各家。
  哦,暴雨自然是他弄出来的。因为有一个人讲的故事, 主角是於菊虫。
  我是真的想不通,就算玩也一般都是在夏季的试胆大会吧?欧煌双手环胸,额头贴着车窗。
  大冷天讲鬼故事,真的不用裹棉被~?
  齐木楠雄推了推眼镜,大概是围着被炉?
  这是冷笑话?欧煌抱紧双臂抖了抖,很好,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感觉到了冷。
  齐木楠雄:
  电车行驶在前往八原的路上,沿途的高楼大厦逐渐替换成矮小的民居。水泥丛林远远消失在身后,大片大片的田野映入眼帘。只可惜这是冬季,地里偶尔才能看到零星几点墨绿,枯黄的草根倒是随处可见。
  全程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欧煌跟齐木楠雄两人才抵达了目的地。街道两旁零散地分布着各种小店,有包罗万象的便利超市,有地方特产专卖,还有比较常见的饭馆跟和果子店。电话里约好的碰面地点是猫咪老师最爱的七辻屋,他们家卖的馒头松软可口,带着淡淡的奶香。
  远远看到一个穿着羊绒衣的男生,牛角扣扣到了最上面那粒,浅棕格纹的围脖遮住了口鼻。偏金的茶色短发,面容清秀。在欧煌二人打量他时,男生似有察觉。他有些拘谨的回看过去,短暂的观察后才确定来者正是他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