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虎跟你说什么?”潘爷刚一离开,周广玮就拉着我坐下,一边给我倒酒,一边小声问。
我笑而不语。
他急了,“是不是又威胁你了?”
“没有,我们的机会来了。”我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他让我监视你,你有什么想叫他知道的事情,尽管告诉我。”
周广玮眉头微皱,沉吟片刻,“也许他对你也存了试探的心,这个老家伙,做事果然狠辣。”
我喝了一口红酒,略带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试探我也好,监视你也罢,只要我们把局做圆,他也拿我们没办法。”
周广玮没有回话,半晌才说:“小茵,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笑。有几个特务是因为不小心才丢了性命的?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的命还掌握在自己手上吗?
周广玮看了看手表,“我跟姓董的有约,这就要过去,不能陪你了。”
我点头,憋着笑说:“你去吧,我正好跟其他男士跳跳舞。”
“你敢!”他猛地欺身过来,含笑的眼里有很多很多假做的怒意。
我顺势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一啄,心中微荡,“万一遇到哪家的阔小姐太太,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心里只有你。”他回抱我,紧了紧,便站起身,往董爷那边去了。
我看见董爷意味深长的目光,同时听见他说:“年轻人啊,就是会风流。”
“当然,哪有少年不风流。”周广玮坏笑着回答。
我用酒杯挡着下半边脸,不自觉地笑出来——在扮坏这条路上,周广玮已经走得很顺了。
“就这么高兴?你不是说,对他只是逢场作戏吗?”身后一道冷声响起。
我头也没回,“潘少爷好。”
“哼!”潘少爷转到我面前,一屁股坐下,拿起酒瓶子就喝。
我没理他,一边慢慢喝酒,一边看着舞池中的各色男女,花红酒绿。
“你可别弄假成真了。”潘少爷阴嗖嗖地说。
“与你何干?”我懒洋洋地问。
潘少爷没说话,咕咚咕咚把剩下的半瓶酒干了,拉起我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我下班的时间还没到。”我挣扎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潘少爷横冲直撞的,“我已经跟你老板打了招呼,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你留不住你。”说这,他不由分说将我拉上停在金陵欢门口的汽车。
“你疯了吗?你爸爸的眼线还在舞厅里,你再这么搞下去,我会死的很快。”我一脚踹开车门就要下车。
潘少爷真的像发疯一般,猛踩油门,车子猛地向前冲。
我伸出一半的腿不得已只能收回来。
回头去看,只见几个人冲到马路上,正比比划划的,马上就有另一辆车开过来,那几个人都钻了进去。
然而,潘少爷的车已经拐了弯。在他玩命般的踩油门下,再次拐弯的时候,我们成功地甩开了潘爷的眼线。
我心中暗笑,面上却冷若冰霜,冷眼看着身边这个纨绔的一举一动。
越往前走,视线中的建筑物就越熟悉,我观察了半天,感到很无语:这家伙带着我差点在南京城兜了一圈,最后把我带到的地方,竟然是离金陵欢不远的我的公寓。
“你就是想送我回家?”我真佩服他,五体投地。
“想让你早点休息。”他气鼓鼓地说。
我观察着他的脸色,并不慌张,漫不经心地问:“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潘少爷脸色一变,本来想保持生气的神态,也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散了。
我不理他,自顾自下了车,头也不回就往楼上走。
身后五步开外传来脚步声,我微微一笑,特意走得摇曳生姿。
开了门,我直接去洗手间卸妆,把他一个人晾在客厅里。
等我出来的时候,竟看到这位纨绔纠结地坐在沙发上搓手。
我问:“怎么,紧张?我觉得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打算请你喝杯茶,好好谈谈你总想弄死我这件事。”说着,我转身进了厨房,泡了两杯花茶出来。
潘少爷端起杯子就喝,只喝了一口,便扔在一边,“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喝?”
我从茶几上的小罐子中抓了两颗冰糖,丢在他杯子里,语带嘲讽地说:“真是大少爷,喝不惯这种平民的东西。马上入秋了,多喝点花茶可以清肺。”
潘少爷端起茶杯,皱着眉头喝了一大口,跟咽药似的。
我叹了口气,“潘少爷,咱们言归正传,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潘少爷神色凝重,盯了我瞧了半天,“萧越,我很怀疑,你上次对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真如何,假又如何?”我反问。
潘少爷颇有深意地望着我,“如果是假的,我可能会毁掉一切。”
我不理他,冷酷地说:“无论是真是假,都没有意义。我不可能接受你,就像你不可能会娶一个舞女。”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他把茶杯重重地顿在茶几上。
“那请问,你又有几分真心?你喜欢我,不过因为我是你从没见过的一种女人,这世上的女人多了,早晚还会出现比我更漂亮更新鲜的。”我冷静地说。
潘少爷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萧越,你到底是因为我爸而拒绝我,还是对我没有信心?”
“两者兼而有之,众多的信息告诉我,选择你很不明智。”我毫不留情地说。
潘少爷深深叹了口气,“萧越,你可不可以对我多一点信心?我爸爸那边,我自然会摆平,只要你别那么防备我,给我一个机会就好。”
我望着他,望着他,一直望到他满脸困窘。
“好啊!”我说:“就给你一年的时间,摆平你爸爸。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萧越不做小,你要是给不了我名分,趁早放我走。”
“就这么简单?”潘少爷大喜过望,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不然你要如何?我做决定一向很快,一年就是一年,多一天我都不会等。”我果断地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潘少爷兴奋得手舞足蹈。
我在心中叹息:有人为国捐躯,有人奋战在前线,更有我和周广玮这样的人,不断地和敌人周旋。可就在同时,也有人跟潘少爷一样,追女人、挥霍金钱,活得毫无意义,却平稳安闲。
我冷笑,补充道:“但是,我得声明一点,这一年中,你不能干涉我跟谁来往,也不能乱发脾气。”
“你是指陈术之?”潘少爷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对,包括陈术之,或者,还有别人。”我认真地说。
潘少爷怒了,“我怎么能看着我的女人和别人关系暧昧?!”
“你错了。”我冷淡地说:“我还不是你的女人,我依然有我的自由。在你什么都不能给我之前,我就是萧越,金陵欢的舞女。”
潘少爷怒视着我,恶狠狠地说:“很好,萧越,这真是你的风格,又狠又精明。想不到我堂堂潘大少,竟然败在你这样的女人手里。”
我毫不在意地说:“没办法,你非要我做你的女人,而我,却不是非你不可。”我站起身,走到他旁边,轻轻坐下,戏谑道:“潘少爷,普通的女人又怎么能入得了您的法眼?我若不狠不精明,又怎么能在这险恶的南京城挣得一席之地?”
我拍拍他的胸口,嘴角一勾,“如果你后悔了,一年之内,随时通知我。否则,有时间跟我争长论短,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你那个更狠更精明的老爹。”
潘少爷盯着我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就要来搂我。
我的身手自然比他敏捷,略一转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打开门,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留你了,如果你有本事再次摆脱潘爷的眼线,可以来约我。”
因为我提出了无理要求而心气不顺的潘少爷,终于又因为我的这句话而稍稍恢复了脸色。
他走到门口,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皱眉道:“萧越,我不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
我笑,“那就请你在未来的日子里,多多观察吧。”
潘少爷似信非信地望了我一眼,终究还是不甘心地走了。
我关上门,长出一口气,腻烦的感觉阵阵涌上心头。
这都要怪周广玮,如果他没有来南京,我做这些事的时候,肯定不会这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