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玮哈哈大笑,“我的错,我再也不说这话了。”
我作势收回菜刀,轻声嗔怪,“别在这碍事,进屋去喝点水。”
“好好好。”他拖着长音,转身走出了厨房。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将菜下锅,然后一边抻面片,一边时不时将菜翻炒一下。
等我端着面片汤从厨房里出去的时候,周广玮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知道以他的警觉性,睡觉一定不会太沉的,但就连我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反应。我在心疼的同时,也感到很欣慰。
我轻轻放下碗,在他身边坐下,轻抚他的脸,“术之,起来吃个饭再睡。”
他没睁眼,伸手把我搂在怀里,“让我抱一下。”
我环住他的腰,也闭上眼睛。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各处运转的监听器,以及监听器后面正在打探我们的敌人,这里简直就是我们的小世界。
“今天很累吗?”我问。
“没有,喝多了有些犯困。”他坐起来,瞧着我煮的面片汤,笑了,“这真是最能让胃舒服的饭菜了。萧小姐,你一向就这么善解人意吗?”
“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厨艺不精反还受了表扬。快尝尝吧,看看味道怎么样。”我把筷子塞到他手里。
他二话不说端起碗,秋风扫落叶般,没多一会儿就把一碗面片汤扫进了肚子。
“好吃。”他凑近我的耳朵,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有进步。”
当然有进步了,毕竟我一个人在外闯荡也有一段时间了。曾经在家里,我被保护得很好,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到了外面,即便没有刻意去学,很多信息也会被装进我的脑子。
我把碗筷收拾好,对周广玮说:“你进去睡觉,我来洗碗。”
“那就辛苦你了。”他并不跟我抢着干活,只轻轻在我脸颊上一吻,转身进了盥洗室。
我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知道他在洗澡,便收拾好厨房,坐在沙发上发呆。
没多一会儿,他走出来,瞄了我一眼,“萧越,我们一起住吧?”
望向他深邃的目光,我明白,他在担心我的安全问题。
潘爷在我家装了窃听器,必然是对我产生了怀疑,既然如此,我的安全也就无法保证了。
可是,要完成任务,就不能置身事外,即便有危险,我也不能退缩。
我知道他担心,但是如果跟他住在一起,有许多事情就不那么容易把握了。
无论如何,潘少爷的那条线,我还不想放弃。
跟他对视一眼,我又拿出了精明劲儿,“陈老板,你们男人啊,脑子里在想什么我是一清二楚的。我跟你一起住,以后好了坏了就只能依靠你,你说往东我就不敢往西,否则分分钟富贵荣华不保,我才不要呢!”
周广玮眼睛瞪着我,嘴上却哈哈大笑着说:“萧小姐,你还真是敏锐。那按你这么说,既不跟我一起住,又不让我碰你,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你猜?”我回答不了他这么尖锐的问题,因为他从不会用这种问题来为难我,于是我就假装风情万种地耍赖。
他无语,又不得不回答我,“萧越,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不知道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敌人听,还是语带双关地说给我听,总之,我的心里咯噔一声,有些难过。
站在我的立场上,真的接受不了跟他太过亲近,可是我也知道,我不想离开他,更不能让他一辈子这样等我。
我该怎么办?
“我回家去了,你锁好门,好好睡一觉。”周广玮说。
这话在我听来,就好像他在告诉我,他生气了,不想看见我了。
心里头涌起一阵悲伤,我想我的眼神一定很委屈,不然他也不会笑着走过来,捧起我的脸吻我。
我瞬间又觉得安心了些,他是不会勉强我做任何事的,刚才那番话,不过是说给敌人听的。
“注意安全。”我小声说。
他拍拍我的头,转身走了。
我在家里又休息了两天,等我回到金陵欢上班的时候,潘爷依然准时地找到了我。
“明晚我要在潘公馆举办一个小型的宴会,你跟陈术之一起来吧。”他平淡地说。
我点头,“潘爷邀请,不敢不从。”顿了顿,我问:“潘少爷会去吗?”
“当然,他是我的继承人。”潘爷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懂了,这既是一次邀请,也是一次试探,更是一次警告。老家伙办事,从来都不会只为了一个单纯的目的。
我想,这是一次刺探潘公馆的好时机。然而,行动就在明晚,我们会有时间部署吗?
在回家的路上,我跟周广玮说起了这件事。
他跟我的想法一样,却只淡淡地说:“交给我。”
“需要我做什么?”我急切地问。
“保护好你自己。”他深深地望着我,郑重地说。
我无语地望着他,要不是知道不远处有人跟着我们,我真的很想揪着他的领子告诉他,我蒋茵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我不吭声,闷闷不乐地往前走。
周广玮察觉到我的情绪,笑着搂住我的肩膀,低声问:“怎么,不高兴了?”
“不高兴,如果你觉得我很没用,干脆我就调到别的地方去好了。”我任性地说。
“你哪也不能去。”周广玮突然变了脸色,沉肃地说。
我心里一抖,想到我的话肯定是触动了他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了,任性没把握好分寸,倒是搞得自己很没有道理的样子。
没想到,他却皱了皱眉,心烦意乱地把我拉到墙角,一把抱住了我。
“你怎么了?”我感到一丝异样。
“没什么,就是很怕你会有危险。”他低声说。
我没听错吧?我竟然第一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恐惧,那个什么都不怕,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周广玮,他也会恐惧?
心一软,我轻轻顺着他的后背,柔声说:“没关系,你保护我就好。”
他似乎平静了好一阵,才恢复原样,略有些僵硬地对我笑笑。
我拉着他的手,整个人平静而温暖,只是心中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那念头一闪而逝,我并没有捕捉到。
第二天,我照常告假,陪着周广玮来到潘公馆。
虽然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是一进门的景象,还是令我们有些始料未及。
以为潘爷至少会介绍几个朋友给我们认识,然而,所谓的小型宴会,宾客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等待着我们的,是一脸微笑的潘爷和脸色铁青的潘少爷。
鸿门宴啊!我和周广玮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人少,就意味着,从头至尾,潘爷的关注点都在我们两个身上。一旦发生差错,怕是逃不过这老家伙的毒眼。
吃饭的过程很无聊,无非是唠唠家常,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由于我和周广玮事先说好,一定要在潘少爷面前表现出恩爱的样子,因此一席饭上,我们或有意或无意地交流了几个小眼色、表演了几个小动作。
潘爷的脸色是越来越温和,但潘少爷那边,可就不容乐观了。
偏生这时候,潘爷火上浇油地来了一句,“萧小姐和陈老板还真是情真意切,搞得我这个老头子都有些羡慕了。”
我笑,“都说潘爷是天下第一的好丈夫呢,自从潘太太去世之后,便一直没再续弦。我们这些年轻人,也只能望其项背。”
我说到这里,发现潘少爷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哪里是潘爷不想续弦,就凭潘少爷听说他爸爸找我跳舞都能杀到金陵欢兴师问罪的劲头,怕是不知道阻挠了潘爷多少好事。
果然,潘爷只是尴尬地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饭后,我们一同坐在潘家的客厅里,潘爷押了口茶,温和地说:“陈老板,有些事我想单独跟你说,不知你可否赏脸到我的书房来?”
我的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周广玮则同样担忧地望着我。
我不得不强笑道:“男人们生意上的事,我这女人可不好参与。潘爷,不介意我四处参观一下吧?”
“可以呀,就让犬子带你好好参观吧。”潘爷和蔼地说。
让潘少爷带我去?这老头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见周广玮亦是十分担忧,怕他不小心露了马脚,赶快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我这边没问题的。
我看见周广玮轻出一口气,跟着潘爷进了书房。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我和潘少爷,气氛简直不能再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