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没多会就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南阿姨,阿城哥哥呢?”
南羽温柔的笑,“在他房间里呢,你喊他。”
姜蔚溪从客厅沙发上站起身子,透过窗口往外巴望了一眼,是魏然知。
“阿城哥哥!”小女孩嗓音甜美,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干净。
南城立马跳下床跑了出来,“然然,我在呢!”
姜蔚溪撇了撇嘴,不屑的哼了一声。
“把魏然知叫进来,我看看!”
南城刚要跑进院子,听到这句话又疑惑的退了回来,“你怎么会认识然然?”
“我……”没等姜蔚溪想好该怎么解释,南城就已经小跑去了院子。
然后,她听到南城蹲在南羽身边,小声问她,“妈,那个阿姨是不是拐卖小孩的?我们把她赶走吧。”
姜蔚溪气的鼓了鼓腮,又听南羽哄他,“那个阿姨可能是大脑有些不太正常,怎么会是拐卖小孩的呢!”
姜蔚溪,“……”
南羽洗完衣服就进厨房开始准备晚上要吃的饺子。
姜蔚溪过去帮忙,就听南羽一边揉面一边跟她随意的话着家常。
“阿城这孩子吃饭特别挑,吃饺子从来都是只吃挤的,包的就是不吃。我还总说,这孩子以后长大了找女朋友该怎么办呢?”
姜蔚溪正择着菜的手顿了一下,又想起那次两个人在家包饺子的一幕。
没有人宠着了,自然就长大了。
那些年里他又做出了多少改变呢?根本就看不到,也想象不出来。
“不是有魏然知吗?刚刚看他们两个关系那么好呢。”
南羽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世道,乱着呢,谁说的好以后会发生什么始料未及的事情呢。”
是啊,姜蔚溪也跟着无声的叹了口气。
客厅传来一阵有些粗重的脚步声。
姜蔚溪探出半个身子,看见魏然知的爸爸正笑的一脸讨好的往厨房的方向过来。
“南羽,包饺子呢?我给你打下手?”
南羽对面前的男人表现出很明显的恐惧,她身子往里缩了缩,眼神都有些打颤,“魏大哥,不用了,你回家帮嫂子做饭吧,”说完又看了看姜蔚溪,像是搬出了救兵,“我姨家的妹妹在呢,她会帮我的,不麻烦你了。”
如此鲜明的避让态度,姜蔚溪瞬时就懂了南羽真实的处境。
男人不甘心,看了姜蔚溪一眼,有些不耐烦,“哪里来的姨家妹妹?”
姜蔚溪拍了拍手,站直身子,堵在厨房门口,凉凉的看着他,“外地来的姨家妹妹,您有意见?”
男人瞪了瞪眼,有些发怒,“小妮子怎么这么没有教养?”
姜蔚溪丝毫不示弱,“谁没有教养了,这是我姐家,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还没问你是谁呢,隔壁家的大哥吧,没事不在家帮你老婆做饭,跑我姐家里做什么?”
“你……”男人作势伸出手要推搡她,南羽赶忙过来拉着姜蔚溪往厨房里躲,又好声好气的说,“魏大哥,我真的不用你帮忙,你快回家吧。”
大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魏然知和南城正笑着说什么,魏然知在院子里对着自家房门甜甜的喊着,“爸爸,我和阿城哥哥摘了好多桃子!”
男人又瞪了姜蔚溪一眼,这才愤愤的转身走出去。
姜蔚溪忍不住低低的骂了一句,“混蛋!”
南羽又叹气,低着头,“蔚溪,刚刚真的谢谢你了。”
姜蔚溪去握她的手,有些难过,“他经常这样来打扰你们吗?”
南羽忽然就落泪了,声音也一下就轻了,“我自己带着阿城住在这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本来就是个笑话,阿城的爸爸又……”
南羽欲言又止,拿手背抹了抹眼泪,又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没事,等阿城长大了就好了,我的阿城最懂事了,那时候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
姜蔚溪仿佛从南羽的脸上看到了这个时代的悲哀。
女人是天生的弱者,单亲妈妈更是被放到舆论刀尖的存在。
像是她第一次从梦境里看到了南城的童年时一样的心情,她此时也同样心疼着面前这个本该温柔静好的女人。
这样的年代,真是肮脏的可怕。
南城拿着两个洗好的桃子从门口跑进来,南羽又抬手抹了把眼角正要掉出的泪珠,低下头,若无其事的继续揉面。
南城把手里的桃子递过来,“妈,你尝尝,这桃子可甜了。”
“乖,妈妈待会再吃,去给蔚溪阿姨一个。”
南城不乐意的撇了下嘴,走到姜蔚溪面前,没什么耐心的将手里那个泛着青的桃子塞给她,“蔚溪阿姨,吃桃子。”
姜蔚溪挑了挑眉,没接过来,笑的有点坏,“阿城乖,蔚溪阿姨手脏了,你喂我吃一口啊。”
南城把桃子塞到她半张开的嘴里,又用口型无声的念着,“恋童癖!”
姜蔚溪差点被这个桃子噎死。
晚上她与南羽睡在主卧。
房间关了灯,她安静的望着天花板发呆。
距离自己上次睡在这里并没有过去很久,可其实又是穿越过了十几年的时光。
她心里生出了很多的感慨,关于这个社会,关于人心,也关于亲情。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距离案发那天还有多远,而她,又有多长的时间与这样的南羽和南城相处。
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很想这样一直守护他们,到南羽口中,南城长大了,可以保护她的那一天。
正欲昏昏入睡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姜蔚溪听力敏感,这会立马就坐起了身子。
南羽像是睡熟了,又被吵醒,过了会才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门外的敲门声没停,还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喝了酒,嘴里含糊不清的低喃着什么。
南羽打亮电灯,要下床,姜蔚溪伸手拦她,“别去,是那个男人,他现在喝多了。”
南羽犹豫着,脸上有些难堪,“可是他这样一直在外面敲门,待会阿城会被吵醒,街坊邻居也会被惊扰。”
姜蔚溪还是不让她动,自己穿鞋下床,“那我去,你在房间待着。”
南羽执意不肯,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姜蔚溪只能跟她一起出去,开了门。
门刚拉开就是刺鼻的酒味席卷而来,姜蔚溪厌恶的皱了皱眉,拿手遮住鼻子。
男人喝的烂醉,一把将姜蔚溪身后的南羽扯出了房门,拉到院子里。
姜蔚溪吓了一跳,又不敢大声喊他,只能压的低低的,“你住手,再这样我喊人了!”
说着,她也跑出去,扯着南羽,拉她往自己身后躲。
男人急了眼,抬手抓住姜蔚溪的肩膀往旁边推,嘴里也含糊不清的骂着,“装他妈什么好人,臭婊子,你给我过来!”
姜蔚溪伸手对着他挥了一耳光。
她把南羽藏到身后,又看着她躲回了房间,立马把门关上,自己直直的站在门口挡好。
男人被这一耳光打的怔了一会,反应过来后院子里只剩了姜蔚溪一人。
他眼底猩红,在这暗夜里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你给我滚开,把南羽给老子叫出来!”
姜蔚溪厌恶的瞪着面前的男人,身子将门挡的死死的。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现在的一时贪念会给你的女儿,你老婆,给南城一家人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吗?”
男人显然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扯着姜蔚溪衣领用力将她拉开,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教训我?”
男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姜蔚溪心慌的厉害,她拼命的扯着男人困住自己衣领的手,还没挣脱,就听男人嗓音粗粝的喊了一声,“南羽,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姜蔚溪抬手想去挡住他的嘴巴,又被他大力的挥开。
然后她看到,魏然知家里亮起了一盏灯。
隔着门,她听的清清楚楚,南羽靠在门上,哭的颤颤发抖。
魏然知的母亲拉开房门,看到面前这一幕后立马气白了脸,过去扯着男人的胳膊就往自己房间里拉。
男人仍旧浑浑噩噩,含糊不清的喊,“都他妈给我滚开,让南羽出来陪陪老子!”
姜蔚溪清楚的看到,女人的脸色变了变。
她开门回去,南羽正靠在墙角,连哭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扰到了南城。
她走过去,抱了抱她发着颤的身体,又轻声安抚着,“没事了,都会没事的。”
南羽抹了抹眼角,哽咽的声音就快连不成句子,“蔚溪,谢谢你,我去看看阿城,你回房休息吧。”
她放开南羽,跟在她身后,看她轻轻的推开南城卧室的房门。
那间狭窄的卧室,窗子半开着,窗帘被夜风鼓动,轻飘飘飞在半空,今晚的月光看起来很凉,在床头洒了薄薄的一层,正落在少年的脸上。
那眉心微拧着,唇角紧抿,他睡得并不安稳,像是在做什么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再看南羽,她正安静的流着眼泪,月光下的这张脸,是母亲独有的面容。
她更加迫切的想要阻止这场血案,改变这本书的结局了。
姜蔚溪这一夜都没怎么阖眼。
南羽第二天要起很早去上班,她刚动身,姜蔚溪便也跟着起了床。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南羽准备着早餐,熬粥,热了豆沙包,还拌了一碟小菜。
她将早餐在桌上摆好,自己却没有来得及吃一口,临出门,又交代姜蔚溪,“待会记得喊阿城起床,别让他上学迟到了。”
姜蔚溪点点头,看着女人泛红的眼圈,心里像是渭了柠檬汁,那么酸。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推开门去喊南城起床。
其实这会安静下来,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也很幸福了,竟然可以真真切切的与南城一起生活,参与过了他的童年,哪怕很短暂。
南城是有起床气的。
这会迷蒙着眼睛睁开,惺忪的看她一眼,又烦躁的扯过被子盖住头,翻了身子过去不理她。
“你不起床,我就把你妈妈热好的豆沙包一个人都吃了!”
这句话果然管用,南羽那会随口说了一句,南城就爱吃她做的豆沙包。
南城拥着被子没好气的坐起来,孩子气的不得了,“那么喜欢吃你怎么不自己做。”
姜蔚溪笑了笑,去揉他的头,心里想着,如果还有机会,等我回去后一定做给你吃。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后她又怔了一下,如果自己真的可以从现在改变事情的后续发展脉络,那么,南城的记忆中是不是就会多了一个掉进井里的怪阿姨?还是,自己会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和黑衣人一起,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