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开平,送大宁,封赏畀地,边界南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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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只朦朦亮,两人便出发了。
瑈璇跨了匹小马,与朱瞻基并辔而行。白脚鹰盘旋在空中不时俯冲到二人面前打个招呼,长乐吱吱叫着一会儿跳到瑈璇的马上、一会儿跳到朱瞻基的马上,极为兴奋。柴山骑马跟在后面,另外有马车装着二人的一应用品。
此次虽然是朱瞻基想带瑈璇看沙漠草原,但确实也是巡察边防。荣冬荣夏不敢大意,荣冬带着一百锦衣卫守在皇帝身旁、荣夏便紧跟着三千营的陆总兵。
按朱瞻基的吩咐,这次带了三千营中的三千骑兵。三千营是京军三大营之一、大明最强的骑兵队伍,是永乐大帝做燕王时亲自组建的,最早只有三千人,便取名三千营,现在当然是远远不止三千人了。朱瞻基意犹未足,想起上次在安南的经历,又带了两百神机营。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十二面黄龙大旗迎风飘扬,真是“萧萧马鸣,悠悠旆旌”,耀武扬威逶迤而行。
正是八月初一盛夏,北京城内本有些闷热,待队伍出了城,旷野中凉风四起,众人不禁精神一振。
明初的边防,在太祖时基本是按汉唐传统界限设防的。即自永平、蓟州、密云往西二千余里设了一百二十九个关隘,中间在北平、辽东、大同设都司,再往东北则在大宁设北平行都司及营州五屯卫、领东北地区二十五卫。
这样自西往东便是一条完整的防线。朱元璋派了九名能打的儿子沿线据守,号称“塞王”。另外在长城之外还有二十一卫,以备不测。应该说,那时候的边防策略是相当成功的。
可是到了永乐大帝时期,永乐帝将开平卫与大宁卫迁入了内地,大宁与朵颜、福余、泰宁三卫一齐赐给了兀良哈,以感谢这蒙古部落在靖难时对自己的支持。
这个举动最致命的缺陷,就是北京至山海关这一段的防线离开了秦汉长城的走向,向南移动了三百至五百里。以前防线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松亭关,变成了兀良哈的地盘,造成东北段防线的软弱。
这就是历史上的所谓“弃开平,送大宁,封赏畀地,边界南移”,是明成祖诸多丰功伟业盖不住的一个大败笔。
朱瞻基对皇祖父永乐大帝的这一做法颇不赞同,尤其当了皇帝后更加觉得这段边防的危险。而兀良哈在永乐朝尚算安份,在仁宣两朝口上喊着臣服纳贡,实际常常进关骚扰掳掠。
所以宣德皇帝这次的巡边行程,便是出北京、经蓟州、过遵化、到喜峰口,再北上辽河。重点视察这段危险的边关。
按朱瞻基的主意,瑈璇穿了身男装,箭袖短靠,束发上戴着一统山河网巾,倒有种别样的飒爽风流。朱瞻基发现自己的目光禁不住地老看向她,往往、又都流连在她的胸部。惹得瑈璇红着脸,带羞带恼,却又不好发作。
这半年二人鱼水和谐,朱瞻基惊讶地发现自己成了个“好色之徒”、竟是一晚上也离不开瑈璇。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吸引力完全不一样呢?英明神武的宣德皇帝,想不通这中间的道理。
瑈璇从没去过北京再往北的地方,一路对这边塞风光好奇之极。辽阔的草原竟然真似海洋、无边无际,长空就是穹庐,笼罩着旷野。这只三千多人的队伍,在北京城里时觉得威武雄壮;在这茫茫草原中,也就是渺小如几棵小草。想一想,这里是成吉思汗、是忽必烈这样的英雄崛起的草原啊!瑈璇的心中,满是崇拜。朱瞻基知道她的心意,握住了她的手,两人仰望碧空,白脚鹰惬意地振翅翱翔。或者这里,才是它的天地?
这一日远远望到喜峰口的长城,蜿蜒在重峦叠峰之上,瑈璇惊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朱瞻基见了好笑:“怎么了?那就是长城啊。”
长城!瑈璇正待说话,荣夏的奔马疾驰到了眼前:“陛下!喜峰口关外正有蒙古人扰境!是兀良哈部落的,无端挑衅!”
朱瞻基双眉一轩:“这帮蒙古强盗,不打不服!传朕号令,三千营、立刻迎敌!神机营、神机铳准备!”
荣夏答应着,却道:“陛下,我们只带了三千骑兵,兀良哈这只队伍看起来将近万人。是否据关防守?”
朱瞻基冷哼一声:“乌合之众,上万又如何?开关!”说着一伸手,荣冬知道皇帝的意思,递上他的强弓。朱瞻基匆匆吩咐道:“荣冬守着陈姑娘,掉一根头发就别来见朕!”说着拍了拍瑈璇,便飞马奔往三千营队列之前。
瑈璇与荣冬对望一眼,同时说道:“上关楼!”
喜峰口的关口,极为壮观。有云“平原大川,可容数十万大举入犯,又当贡使出入之路。”
什么意思呢?
永乐年间的朝贡贸易,是永乐帝开展的一项照顾外夷需求的不平等贸易。名为贸易,实际上是大明朝廷高价收购藩国商品。
外夷的贡队来时,关卡的戍官要陈列阵容“迎接”,说是迎接,其实震慑的意味更浓。入贡的人马如果要进京,守官还要派兵护送。朝廷又经常颁赏给各个部落,理由常常很牵强,颁赏仪式却要盛大。另外互市交易在贡队来时也容许进行。
因此等等,能容纳贡使出入的关口,都必须是平坦开阔的大关。喜峰口就是一个。
瑈璇与荣冬奔上关楼,来不及欣赏这阔朗风光,先急急打量城楼上的形势。
只见一个个垛口之后密密麻麻站着守军,分成两排,前一排张弓搭箭,箭如飞蝗,落在关外。待一筒箭射完,弓兵急速后退,后面的弓兵跨上前继续放箭,完全无缝连接。猜想因为今天来的蒙古骑兵多,喜峰口守军采取的是完全的守势。
瑈璇荣冬找了个垛口,往外望去。关外的大片平川上,密密麻麻的蒙古骑兵正往北方撤退,队伍中夹着妇孺老幼牲口马匹,哭声喊声乱成一片。后队骑兵挥舞着长刀,渐渐退出了弓箭的射程。很显然,这只蒙古队伍只是来劫掠,并不想攻城。
瑈璇望着挣扎哭喊的百姓,一向笑嘻嘻的面孔涨得通红;而锦衣卫镇抚荣冬,更是拳头握得似乎要攥出水来。那都是、大明的百姓啊!关楼上的军士,神色或不忍、或气愤,只是迫于军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劫掠、被掳走!
关楼上的明军千户接到命令,高喝一声:“停止放箭!”漫天的箭雨突然消失,蒙古兵有些愕然、更多是得意。大明边防不过如此!今天抢劫的收获可不小!
然而几乎是同时,“轧轧”的巨声响起,明军大开关门!
整齐的马步犹如一体,三千营的三千名骑兵列队出击!这是大明的铁骑,这是保我疆土护我百姓的百胜之师!
朱瞻基矗立马上,轩昂魁伟,黑骏马银鳞甲,头盔上的红缨迎风飘扬,一人一骑傲然列于众军之前。单手持铁弓,寒意逼人,杀气腾腾。
瑈璇远远望着,一如往常的柔情满胸之外,此时更多的是仰慕、是崇拜。
蒙古兵纷纷回头望着,还在愣神。碰到自己这一只万人队的蒙古骑兵,向来、大明的守军都是“守军”,从未开关出来过啊!众目睽睽瞪视中,未等蒙古兵想好对策,朱瞻基左手牢牢持弓,运劲拉开铁弓,弓满弦劲,右手五指急松,“嗖”地箭如闪电,击穿了蒙古兵前队的领队军官,“啊”地一声惨叫,贯胸而过!
“这就是犯我大明的下场!”浑厚的声音响彻沙场。朱瞻基掷下铁弓,一挥斩马刀:“杀!” 三千名铁骑分成两队,左右包抄如飞蹿出!
“杀!” “杀!”“杀!”士气高昂的大明骑兵跟着他们的皇帝,直奔蒙古贼兵而去!高高举起的大刀如钢铁的丛林,半空中冷冷闪着寒光。
蒙古兵懵了,被射倒的哈托本是此次大队的先锋,正立在关楼弓箭的射程之外、得意着今日所获颇丰,谁知道一转眼做了阴间厉鬼!而这群蜂拥杀过来的大明骑兵,实在是太猛了!
蒙古兵发一声喊,纷纷扭头就跑。百忙中还都不忘将今日掳到的财物紧紧收在怀中。
朱瞻基的马快,黑兔瞬间赶上了逃跑的队伍。几名蒙古名呼喝着:“你是何人?”举起了手中钢刀。朱瞻基更不答话,挥起斩马刀便砍!马疾刀厉,一名蒙古兵躲闪不及,应声被斩于刀下!其它蒙古兵见跑不掉,掉转马头迎敌。三千营的骑兵此时也已赶到,双方混战在一处。
瑈璇站在关楼上,双手紧握,遥望着战场,紧张万分。荣冬安慰道:“皇上说的对,这蒙古兵是来掳掠的乌合之众,姑娘别担心。”瑈璇微微点头,张张口忍住了没说:没想到,朱瞻基这么能打!
三千营的骑兵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猛人永乐帝花了无数心血练成。面对蒙古人掳掠大明百姓,望着老弱妇孺挣扎的惨样,都是气愤至极;而皇帝亲自冲杀在前,更是大大鼓舞了士气。
在这群如狼似虎的铁骑面前,往日凶悍的蒙古兵竟然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一来是已经奔跑劫掠了一天,二来惦记着怀中的财物,三来就没想到会和明军正面交战。战势很快成一边倒之态,朱瞻基带着三千营追赶着蒙古兵,后队杀完了杀到中间,前队回头望望势头不好,急急逃窜,跑得更快。
朱瞻基一挥手,斩马刀指向蒙古兵的前方退路:“神机营,开炮!”
神机营早已等得焦急万分,急忙高叫:“得令!”瞬时轰隆隆巨声响起,神机铳炮开始发射!猛烈密集的火炮落在蒙古兵的前队,刹那间火光连天,硝烟四起,阻住了逃走的道路!蒙古兵阵脚大乱,虽然人多、却毫无斗志。明军前堵后追,围了个严实,直如关门打狗。
获救的大明百姓死里逃生,个个如在梦中,嚎啕大哭者有、咬牙切齿者有、感激涕零者亦有。忽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拜倒在地,叫道:“万岁爷!这是万岁爷啊!”却是看到了军中的黄龙旗。百姓们如梦初醒,遥望着迎风招展的黄龙旗,纷纷跪倒连连高呼:“万岁!万岁!”
喊声越来越响,蒙古兵有听得懂汉语的,呆住了,也都望向黄龙旗。明黄闪亮的旗帜,金龙张牙舞爪地盘旋,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理论上,蒙古兀良哈部落是大明的藩属,臣服纳贡了二十几年,大明的皇帝、也是他们的皇帝!
“呛啷”一声,一个蒙古兵扔下了手中的大刀,拜倒在地,颤抖着高喊:“万岁!”
“呛啷” “呛啷”连续声响,“万岁!万岁!”大明百姓与蒙古兵的喊声混在一起,震动山野。
皇帝停住了斩马刀、环顾战场,除了砍倒的,几千名蒙古兵都已拜在地上。朱瞻基冷冷地哼了一声:“这些俘虏,押回关内大牢!”
这一场喜峰口战役在历史上大大有名。年轻的宣德皇帝以三千铁骑大败蒙古兀良哈部落万人队伍,未伤一兵一卒,不愧是永乐大帝亲自教出来的。这一战、震慑了北方边境,兀良哈部落终宣德一朝,未敢再犯。
同样,皇帝的威名也传遍了大明疆土,包括山东乐安。
朱瞻基拉着瑈璇,大步匆匆直奔乾清宫。瑈璇腿短力弱,得小跑才能跟上,擦着汗气喘吁吁地问道:“什么事那么急啊?走慢点儿行不?”朱瞻基不理,依旧迈着大步,进了乾清宫便回头吩咐柴山:“守着门,谁也不许进。”一边挥手赶走了宫中的宫女内侍。
瑈璇心中疑惑,这人怎么了?明明都天黑了也不扎营,急急忙忙赶回北京,硬敲开的城门,是有什么紧急军情还是政务?瑈璇不解地望向朱瞻基,见他笑得坏坏的颇不怀好意,忽然醒悟过来,转身就跑。
朱瞻基一把拉住,打横抱起,直接搁在了龙案上。“嗤啦”一声撕开了瑈璇的衣服,两个雪白的圆球应声跳出。没有往日的柔情,粗暴热烈。朱瞻基两只大手一手一个握住,攥得紧紧的。
瑈璇晕红满脸,粉拳打在皇帝身上:“你这色狼!”朱瞻基俯了身子,含糊不清地道:“这几天,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