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塔阁下,真是一个温柔的角色呢。”我边摇骰子边感慨道。
“咦?”画像中的年轻女性露出略有些惊讶的表情,“竟然能从您这样的大人物口中听到如此评价,真是令在下受宠若惊——但是,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因为,这个游戏的容错率较高、难度很低,通关方式很温和嘛。”
我诚实而拐弯抹角地吹捧了一下玛格丽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笑容好像僵了一下。
“以及不用这样拘谨,我现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商人罢了,称我飞鸟就可以。”我将点数亮出:一点,比玛格丽塔修女的叁点要小。这是我第叁次骰出一点来。
“如果玛格丽塔阁下想要进行交易的话,欢迎来找我哦!”
面前的白色医疗箱是从病床下拖出来的——说起来,刚开始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它在那里吗?
“伏黑君,第叁针也是你的了。”从中取出漆黑的针管晃了晃,我凑到伏黑君所躺在的病床前,弯腰附耳。
“你的眼睛……?”而他这个时候也刚好侧过头来。
于是,有温热柔软的触觉自唇上擦过。
“……”
“眼睛?”我指了指自己的脸,“很有趣吧,就像从不同角度观测的【镜面】一样,时而昏暗无光,时而明亮炫目?”
伏黑君没有回答,只是呆滞地瞪着我,整个脑袋都像被煮熟的番茄一样冒出了热气。
“伏黑君?伏黑君?”我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没反应。
“玛格丽特阁下,您的药品药效有滞后性吗?”我扭头问道。
“就小鼠身上的实验结果来看,基本是没有的呢。”她态度严谨地回答道,“一般注射叁十秒至九十秒左右见效。”
“但是伏黑君好像睁着眼失去意识了——距离上一针已经过去了一百四十二秒,而我还没注射新的溶剂。”
“……在下觉得,这应该不是药效导致的。”
“我没有失去意识!!!”终结我俩对话的,是伏黑君似乎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吼。
“噫,好凶——为什么弟弟君一点也没有津美纪可爱?”
“你真的没有干了些什么的自觉吗变态痴女,以及不要喊我‘弟弟’!”
“不喊就不喊呗,干嘛发那么大脾气。”
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伏黑君从【弟弟】备选名单中划去了——虽然有点感到可惜,但是毕竟被拒绝了这么多次,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说起来刚才我就想问了:【変态痴女(へんたいちじょ)】是什么意思?”我的日语实在是不好,这个词组之前并未在【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APP上听说过。
“……笨蛋外国人!”
“那么给我对外国友人亲善一点啊,【変态痴女】伏黑君!”
我瞬间理解了一切,并当场表演了一个活学活用。
果然,日本人都是民族情结深重而排外心理严重的,和他们交流真的好难!
“喂!”伏黑君露出了一种【作画崩坏到制作组拒绝上色】的表情,“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啊你这个笨蛋!”
*
最终伏黑惠依然拒绝解释【変态痴女】这一词汇的确切含义——玛格丽塔明显知道,并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飞鸟微凉的双手按住侧腹暴露出来的皮肤时候,伏黑惠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有点痒。
而且那个位置,稍微再下一点就……
怎么可以想那么下.流的事情!伏黑惠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
细微的刺痛感,自此前被飞鸟指出有纹章浮现的地方传来;温热的涓流自针管导入体内,他再次被飞鸟注射了一剂【圣餐】溶液。
纹章处的烧灼感减轻了。
“请问,飞鸟阁下是如何做到的?”玛格丽塔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了出来,“能够这样精准地……”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是伏黑惠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
其实,这也是伏黑惠好奇的问题:五次均掷出六面骰中最小的一点、五次均准确无误地从医疗箱中挑选出【圣餐】来,只有傻子才会觉得这是全凭运气——所以飞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如飞鸟所述,这场比赛中,他们暂时是利益正相关的。因此他此前一直将好奇心压下,以免让她过早暴露底牌、带来不必要麻烦。
“熟能生巧罢了。”他听到她语气轻松,“而且,毕竟我眼力还是不错的嘛!”
伏黑惠偏转视线,看向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变为银色的眼睛——被垂下的眼帘所遮掩,恰如两弯隐在夜晚雾气之中的新月。
方才他再次看见她虹膜颜色的变化时,不知不觉就向飞鸟问出了声——奇怪,那个时候他怎么会这样不稳重?
不过话题很快就被飞鸟带偏了,她是故意的还是……?
“纹章变化频率又降低了。”飞鸟一边轻声描述,一边用泛着凉意的指尖轻抚他腹股沟处有文章的部位,“现在,每个周期内,逆十字纹出现的时间长于五芒星印记0.25秒——在下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时间差会与二者剂量成正比关系呢。”
“毕竟无关变量也需要严格控制,这是最基本的科学实验设计原则。”玛格丽塔语气恭谨,“没想到阁下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能分辨出0.25秒的差异,而且既然能获悉“剂量”与时间差的正比关系,她之前又注射了五针,那么这个女人的动态视力……是最短能分辨出0.05秒的时间差的?
伏黑惠再次想到了之前对战时候对方的迅捷度,顿时觉得这似乎也不是那么难预料到的事情。
“神秘侧的研究,也已经在逐渐推广科学的研究方法了吗?真不错。”飞鸟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在真心赞赏这种人体实验行为吗?
“但是,要得出科学严谨的研究结果的话,只用这寥寥数人进行实验,样本量还是太少了吧?”少女却话锋一转,“告诉我,玛格丽塔阁下——迄今为止,您已经在多少人身上进行了这类人体实验了呢?”
飞鸟再次掀开了杯子:是六点。
而这一次,玛格丽塔掷出来的也是六点。
“哎呀呀,抱歉,已经记不大清了呢。”玛格丽塔托腮笑了起来,“糟糕,好像忘了告知在下与【医生】投掷点数相同的时候的注射规则呢。”
“那么,现在追加一条吧:两枚骰子点数相同的时候,【医生】与【患者】,共同注射点数这么多管的试剂。”
“也就是说,接下来您要给您自己和这位小朋友一人注射六针呢——现在,飞鸟阁下可以继续挑选针剂了!”
“……”
这一次,飞鸟没有立即回话。
少女的手从她与画像之间的小圆桌上放了下来。因为是背对的缘故,伏黑惠看不见她的表情。
“笑一笑嘛,飞鸟阁下~”
玛格丽塔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嘴角咧得叫人不由自主想起都市传说中的【裂口女】。
“为什么,您不再露出您那属于强者的、宛如胜利者的笑容了呢?”
***
“咔哒”几声,铃井凉太身上的缚具解开了。
“不愧是蛇喰阁下,竟然这样快就通关了。”画像中的玛格丽塔对着身着梦子鞠了一躬,语气恭谨谦卑,“您是第一个赢得了本场比赛的。”
“咦?”蛇喰梦子露出好奇的神色,点了点唇,“灰鹫阁下那边的话,竟然不是最先通关的吗?”
“那位大人的话,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玛格丽塔露出了一种微妙的笑容,“总之,这场是您获得了最高得分哦!”
“虽然在下也很想知道,分配到您这一组的药物作用于人类身体的药效到底是什么,但是……愿赌服输嘛。”
“距离下一轮比赛开始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蛇喰阁下和这位先生可以在此间稍作休息,或者提前进入下一轮的场地等待。”
“啊!不过,比起在下这里简陋单调的病房,那种奢华到了堪称梦幻程度的风格,一定会更加受大家——尤其是像您这种年轻女孩子的喜爱吧?”
“……总而言之,祝蛇喰阁下武运昌隆。”说完最后一句话,画像中的玛格丽塔便隐去了身形。
而黑色的画布中,亦逐渐泛出一点白光:凝神细看的话,原来后面是一条黑色的通道;而半人高的银色画框,则成为了通道的入口。
“好厉害,梦子!你是怎么办到的?”铃井凉太一边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边跺了跺脚,语气钦羡。
只用了十轮,梦子就给铃井凉太和自己各自注射了五只“圣餐”溶液,成功完成了通关。
“啊,其实不是很难的。”
梦子脱下最外面的白色大褂,看向医疗箱。
“投骰子什么的姑且不提。挑选针剂的时候,我只是想,这些针管都是一模一样的,内部容积也一样——那么,每根针管都被装满的话试剂体积相同,因为不同类的溶液密度不同,那么重量也会出现明显区别呢。”
“在发现有五种重量不同的溶液之后,我随便挑选了其中一种——没想到刚好就是【圣餐】。”
“很明显吗?”“当然。不信的话,铃井君也可以来试试看。”
于是铃井凉太也试着掂量了一下针管的重量差,然后发现——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区别!
“不愧是梦子……”他不由得感叹出声。
说起来,当年还在高中的时候,梦子和生志摩妄进行俄罗斯轮盘赌的那一局,也是能够通过重量准确区分出手枪里面是否填充了子弹的。
在梦子出国留学之后,生志摩似乎也想跟着去美国,但是最终似乎又因为什么跟会长之间的赌局还是留在了日本。高中毕业后,铃井凉太就没听过生志摩的音讯了。
回过神来,铃井凉太发现梦子正将医疗箱里面的剩余针剂逐一取出进行掂量。
“梦子是——有什么发现吗?”铃井凉太观察着蛇喰梦子的表情。
“确实……”
将针剂逐一检查完毕后,少女垂眸露出了略显担忧的神色。
“我在想,或许刚才应该问一问那位玛格丽塔阁下,是否每个房间给出的药剂种类数量比都是相同的。”
“……”
脑海中灵光一闪,铃井凉太脱口询问:“你是在担心那个……”他斟酌了一下称呼,“那位【灰鹫】小姐?”
还在大厅里面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梦子和那个女孩子似乎在打牌时候闹了不愉快,梦子的脸一直冷到她和下一个人进行对局——但是直觉加上刚才梦子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他总觉得她或许其实非常在意那个女孩子。
“铃井同学,在这方面倒是非常敏锐呢。”听到他的话,梦子抬头笑了笑,“不过,应该是我多虑了——是她的话,应该能够想到解决办法的吧。”
“……”
“怎么了吗,铃井君?你的脸色好像不大好?”梦子语气关切,“难道,那些试剂有什么后遗症吗?”
“啊,没事。”铃井凉太笑了笑,“就是在想,梦子能有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可惜我什么都帮不上忙,”如果抽取试剂的是铃井凉太的话,大概就是另一番情形了,“只会拖梦子后腿呢……”
“不要这样说自己哦,铃井君!”
梦子再次用两根手指比出了一个代表否定的叉形。
“实际上,不管是能够一次性抽到【圣餐】溶液,还是能够拿到一个比较宽松的药剂比例,我想,其中也有铃井君运气很好的成分在里面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或许会遇上更严苛的比赛条件也说不定?”
“啊哈哈,运气什么的……”铃井凉太干笑了两声,“谢谢你的安慰,梦子。不过,要是那个女孩子和你组队的话,或许……”
“不不不,”梦子摆了摆手指头,“我和她的话,现在是竞争关系哟!”
“……诶?”
所以是因为这个缘故闹了矛盾吗?
“以及,大致能猜到铃井君在想什么,但是应该不是你想的那个方向!”梦子比划道,“那个孩子的话,是在刚才的牌局中想放水输给我,才会叫我生气的。”
“真是的,明明说好了,要全力以赴赢得胜利的——这不是完全没有把人当值得尊重的对手看待嘛,未免也太傲慢了一些!你说对吗,铃井同学?”
“……对的。”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所以梦子你对此做了……?”
“啊,所以我也放了水,造成了她如果继续出牌就会必赢的局面;而她拒绝出牌,因此我们在第一场比赛获得了平局——说起来,铃井君的表情有点奇怪耶,是想到了什么吗?”
“……抱歉可能有点失礼,但是,请问你们是受邀上了《水曜日的downtown》节目组,参与了什么不输掉比赛不算达成目标的企划吗?”【注1】
“那种事情是完全没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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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水曜日的downtown》:日本知名综艺节目,曾出过“比赛目标是输掉对决”这种类型的企划,比如掰手腕压倒对手算输、跑步先到达终点算输、抢板凳游戏抢到板凳算输等等,出来的节目效果有嘉宾反向掰手腕、嘉宾假摔等等……
关于为什么梦子和飞鸟要在第一局互相放水,其实前文已经有一定暗示(或者明示)了,但是看不出来也没关系,最后会进行揭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