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弘毅的瞳孔急剧收缩,眸子瞪得老大,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身体摇摇欲坠的似乎随时要倒下去,嘴里不停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是为了让我内疚,故意这样说的,你在骗我!”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你当初因为我战功赫赫便猜疑我有不臣之心,竟然听信了小人的谗言,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杀了我林府上上下下三百多人,甚至不惜利用你最心爱的女人来,为了你的江山,你什么事做不出?十七年前你是这样,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你多疑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如果你对轩儿少一些猜疑,多一点点信任,你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你知道这些玄甲军哪来的吗?是向阳城的驻军和百姓们组成的军队,你知道沈素问是谁放走的吗?也是拜你身边最亲近的人陈玄机所赐,臣子反你,儿子叛你,就连百姓也会弃你,你这样的人注定走上众叛亲离的下场!!你根本不配做一国之君!”
东方弘毅气得直哆嗦,手指颤抖的指着林珂,“你……你们……”
扑通一声,东方弘毅的身体跌倒在地,东方呈昱大惊,喊道。
“父皇!”
……
建安三十五年,四月十号,东岳帝退位,下天下诏书,因三皇子凌王两次平反有功,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洪武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钦此!
凌王东方锦轩登基后,改年号洪武。
前几日的宫变,虽然对外宣传,凌王带兵进宫是为了诛杀叛将南宫璟,但是朝堂里支持太子一党的众大臣仍旧心中不服,东方锦轩早就知道这些大臣不会臣服自己,早在登基之前,他就把这些不愿意臣服自己的大臣的儿子安排到御林军中,最后这些老臣无奈之下,虽有怨言却敢怒不敢言。
东方锦轩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取消蓄奴制,减免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这一消息昭告天下后,百姓无不欢呼,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蓄奴制一旦废除后,第一个反对的便是奴隶主和那些掌控奴隶的权贵们。
东方锦轩一边要应付东岳的那些权贵,另一边安排人追捕叛将南宫璟的踪迹。
御书房内,东方锦轩一身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面目冷峻孤绝,他低头翻阅着手中的奏折,开口道,“南宫璟找到了吗?”
身为御前侍卫统领的墨冰躬身开口道,“启禀陛下,今早侍卫来报,说南宫璟进了凌武山,往王妃……不,娘娘的墓地的方向去了。”
“墓地?”东方锦轩的视线从奏折上挪开,抬起头望了一眼墨冰,随即嘴角划过一丝了然的弧度,“朕知道了,你下去准备下,朕正好去会一会他。”
“遵旨,陛下,属下还有一件事。”
“说。”
“末将在将军府的一处密室找到了南宫大人,索性南宫大人没什么大碍,而且南宫璟还留有一封书信,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以证实此次叛乱和南宫家族无关。”
“没想到他到最后还知道感恩,保住了南宫家族的清白,南宫大人派太医去府上好生照顾着,你退下吧。”
“遵旨。”
……
凌武山下,大约百来人身着墨色戎装,进了密林深处,这些人便是从东霖城死里逃生出来的南宫璟的部下,大部分士兵都受了伤,每个人的脸上、铠甲上皆是斑斑血迹,经过了连续几日的厮杀和逃命,所有人的脸上透露着狼狈和疲倦,甚至带着绝望,而同样一身墨色戎装的南宫璟虽然经过了多次殊死拼搏,绝美的面容上却不见一丝狼狈,墨色戎装上虽沾染了斑斑血迹,却给人一种冷傲孤绝的独特魅力。
队伍大约行至几百米,南宫璟望了一眼林子深处被阳光折射的光点,前面应该就是雪霁湖了,他心里想着,随即挥手对身后的人道,“原地休息。”
凌天一走到南宫璟身后,望了一眼林子四周,脸色凝重道,“将军,凌王的人随时可能追上来,此处不宜久留。”
“你们原地待命,我随后就来。”南宫璟似乎没听到凌天一的话,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队伍,只身一人前往湖边。
“将军。”凌天一跟过去。
“不要跟过来。”
“是。”
离雪霁湖越近,湖边的陵墓也渐渐的进入他的视线,南宫璟的脸色也愈发苍白,曾经的一幕幕恍若昨日,而今日他和她只能这样相见,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想最后来见见她,虽然他不相信她真的死了,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这样来见她,即使见不到她的人,仿佛只要看到眼前这座可能是空的陵墓,他的心似乎也能找到一丝丝慰藉。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已经彻底弄丢了她,也没有资格再见她了,也许就这样结束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南宫璟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墨玉般的眸子里有着千万种无法诉说的情绪,无奈的,心酸的,绝望的,悲伤的,凄然的,苦涩的……仿佛几百种几千种复杂的滋味,让人看一眼,都无法磨灭。
“小素,这是璟哥哥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知道你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原谅我,但是遇见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可是……”可是我们注定今生无缘,后面这句话南宫璟在心里默默的开口,墓碑上冰冷的温度通过他的指尖传至心口的位置,他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有一丝哽咽,“小素,我们相约下辈子好吗?下辈子我们都只做一个普通人,找一处和我们曾经的无忧村一样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南宫璟说到这,声音已经哽咽的无法继续开口,他望着林子深处,目光清远,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心中所憧憬的那般美好。
“小素,你以前最喜欢听我吹曲了,今天我再为你吹一曲可好?”南宫璟自言自语的说着,便从怀里掏出那支他视若珍宝的玉箫。
袅袅的箫音随即回荡在林间,时而轻柔舒缓得如情人之间的私语,时而箫音轻颤,如一个人独在高峰,等待了千年万年,那淡淡的箫声似乎能将人的心带的很远很远,心中漫上无尽忧伤和惆怅,让人禁不住的长叹一声,无法将这种伤感抒发出来。
倏地,下一秒,不远处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似乎有大批的军队朝这边而来,而南宫璟的眉心只是微蹙了一下,箫音却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