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看着我:“什么仇人?”
我说:“当初猥亵马兰的那个人。”
四哥问:“那个校长?”
我点点头:“是。”
四哥说:“你咋知道?”
我指了指何志伟:“他是那个校长的主治大夫,今天被抓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人也被抓进来了。”
四哥笑起来:“这就有意思了啊!分那个队了知道不?”
我摇摇头,转头看何志伟:“知道分那个队了吗?”
何志伟摇头:“我不知道是哪个队,但是好像是咱们对面的那个走廊。”
四哥点点头:“一队。”
我觉得我的牙齿都要咬碎了,看着四哥说:“哥,有办法弄咱们班来不?”
四哥说:“别急啊,你这情绪,现在到咱们班里不得被你撕了?再说了,不知道这小子因为啥进来的,要是因为马兰的案子,咱们说破大天管教都不可能让他进咱们号,那不是羊入狼口么!”
我说:“那咋办啊!”
四哥说:“你先不着急,下午要领物资了,我出去给你打听打听,看看是什么案子进来的,分到一队那个班了。”
我摇摇头:“哥,我去。”
四哥一摆手:“你去啥啊你去,你现在这状态,眼珠子都瞪红了,你去还不让管教一眼就看出来是仇家啊!你不管了,下午我去问问。对了,那人叫个啥?”
“吴辉。”何志伟抢在我前头说。苍蝇上去又是一巴掌:“让你张嘴了吗?”
没过多久,整个监仓的人都知道我的仇人进看守所了。四哥趁着领物资的机会跑出去到一队打探消息,郑强和苍蝇摩拳擦掌,连给何志伟教规矩和背看守所条例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记了。我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风场转来转去,恨不得此时此刻吴辉就出现在我面前。
五点多时,四哥终于回来了。他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扔给林子让他入库。然后把我拽到风场说:“问过了。”
我急不可耐:“是他不?”
四哥点点头:“是。又他妈猥亵进来的,这次是一个新来的实习老师,结果那姑娘的男朋友正好来看她,给撞了个正着,砸了一顿给扔进来的。”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有办法弄过来吗?”
四哥看看我:“办法倒是有,不过虎子,再半年你就出去了,你可不能乱来。”
我说:“哥,马兰出那事儿我真护不了她,但现在弄她的人进来了,我就算是加刑也得砸他!”
没等四哥说话,老邢说:“虎子啊虎子,书白念了啊!要砸也是我们这种生活无望的人啊!你要动了手,这一加刑,看守所就待不住了。到时候上了山谁照你?”
郑强在一边也说:“就是!虎哥,这种事儿我跟苍蝇来!你要是再加个刑,那你那个小对象在外头更没人护了。”
我冷静了一下,问:“哥,我听你的,那你有什么办法?”
四哥想了想:“明天再说,这不明天老邢出庭吗?我估摸着不止老邢一个人接判决,可能还有别的呢,每次不都好几个一拨儿去么。我听说一对有俩死号明天也接二审,到时候就有办法了。”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此刻的我干什么的心思都没了。
5、
第二天一早老邢就被带去开庭了。出门的时候,方队拿来了新的马甲,但老邢说新马甲没有运气,非得穿那件L1616的号服。方队也知道看守所里的人大多都讲迷信,但新马甲是新看守所的编码,最后取舍半天,终于同意老邢穿L1616,但前提是外面要罩上新马甲。老邢自然没有反对,还说:“我这叫双黄马褂上身,百无禁忌啊!”
老邢走后四哥也出去了,劳动号今天又进了新菜,说是为过年准备。我实在没有什么心情,于是四哥说你干脆就在号里待着得了,反正今天出去也没啥油水,肯定是搬菜拉肉的苦力活儿,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躲会儿清净。我坚决不肯,但四哥坚持说何志伟的规矩都还没学会,今天点名的时候要是姿势不标准,方队肯定得骂人,到时候得不偿失。听了这话,我也只好乖乖地等着。
一直到中午吃完饭,大家都睡觉了,老邢和四哥才一起回来。老邢满面春光,四哥也一脸笑容。我迎上去问:“祖哥,咋样了?”
邢耀祖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能咋样?改判了呗!”
苍蝇和郑强激动坏了,赶紧上来问:“给了个啥啊?”
邢耀祖笑嘻嘻地说:“缓了,这下是保了命了!”
我赶紧说:“恭喜哥哥了!这下出去的日子就可以算出来了,最多十来下,肯定就能出去!”
邢耀祖说:“恭喜屁啊!十来下我出去之后都快六十了,吃屎都赶不上口热的!”
四哥说:“到时候出来你来找我,咱老哥俩一起开书店去!”
邢耀祖连连点头,并脱下那件马甲:“这衣服还真是咱仓里的宝贝啊!林子,快快快,这个得藏好供起来!”
林子赶紧接过去,整整齐齐地叠好。郑强从林子手里抢过去,看着我说:“哥,这个我先暂时保管呗?”
我问他:“你要它干啥?”
郑强说:“这件衣服都保了几条命了?我得给他塞到我枕头里,我也沾沾喜气。”
我点头:“行吧,别弄坏了就行。”
郑强答应着,一把把自己的枕头拽过来,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塞进去放好。
大家都消停下来,我把四哥拉到风场:“哥,吴辉那边咋样了?”
四哥拿出烟,点燃一支递给我:“我问了,一对今天出去俩人,一个判死了,一个死缓了。我估摸着这两天就得弄我们这边来。一会儿晚饭前咱们去方队办公室,就说现在仓里人手不够,我俩又得出去忙,所以你得找个有文化的助理,这校长同志不就顺利转移了吗?”
我连连点头:“哥,这办法好!”
晚上开饭前,四哥和我早早的就从监仓里出来了。名义上是准备晚餐,实际上有俩目的,第一是从劳动号搞点好菜,得给邢耀祖庆祝庆祝。不出意外这几天他的判决书就下来了,下来他就得走。第二个目的就是为了跟方队说把吴辉调过来的事。
方队果然找我了,我们刚出监道,方队就喊住我和四哥:“你俩来一下!”
我和四哥赶紧到管教办公室,进门就蹲下。方队说,行了,站来吧,那边有凳子,坐。
我俩齐齐坐下。方队说:“今天又有已决的,知道了吧?”
四哥点点头:“去劳动号的时候听说了。”
方队说:“马上就过年了,很多未决的案子都会下来。你们作为监道的杂役,工作压力有点重啊!”
四哥说:“方队说的是,我现在还能好点儿,无非就是送上山的人,张毅虎可就累了,不但要陪护,还得给人写东西,还得弄这弄那。”
方队点点头:“能解决吗?”
四哥偷偷用胳膊撞撞我,我赶紧说:“方队,大问题都能解决。但您看,现在我是七班的安全员,又得做陪护,还得在劳动号帮忙。所以我想着,是不是能再培养一个出来。”
方队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算算时间你的刑期不到半年就满了,到时候你一走,咱这队里可就抓瞎了。你做的多,经验也多,是得带几个人出来。”
四哥趁机插话:“方队,这人不好找啊!你看咱们所里的这些人,有几个识文断字的,还得能揣摩在押人员心理,这活儿不好干着呐!反正我看我们队现在是没什么人可以用。”
方队说:“你们不是还有个林杰吗?”
四哥摇头:“您快拉到吧,就他写那两笔臭字,到时候家属看见了,不得仔细辨认才能知道写的是啥啊?再说他现在脾气太算,我觉得不合适。”
方队点点头:“你们有什么建议?”
我刚想说把吴辉调过来,结果四哥抢先:“实在不行看看别的队里有没有人吧?张毅虎的工作反正现在除了女号之外,各个队都要顾及,所以从外队弄个人也不是不行。”
方队想了想:“也是,今天正好来了几个新人,我可以考虑考虑。”
四哥说:“方队,我听说一队今天进来一个老师?这个好啊!有文化有底子,还学过教育心理学,怎么看怎么合适。”
方队没说话,脸上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提这个人。我想想吧,你们可以先去忙你们的事儿了。”
我和四哥站起来,把椅子收好:“那我们去忙了,方队。”
方队点头,四哥在前面先出了门,在我也要出门的时候,方队忽然说:“张毅虎?”
我转头看他:“到!”
方队笑了笑:“你俩人想什么我可都知道。但我需要你一个保证。”
我说:“方队您指示。”
方队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想加刑吧?”
我摇头:“方队,当然不想。”
方队又说:“你也不想你们号里的人加刑吧?”
我又摇头:“肯定不想!”
方队点点头:“人我可以给你弄过去,但我可说好了,我是为了咱们队里的工作做的更好,我会时时刻刻看着监控的。”
我马上立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