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对伤者能醒来很有把握,可保命要紧,生死关头,经不起任何一丝冒险。
纪纤云定了定心,手指敲着桌子,漂亮的杏眼里闪烁着坚定,挑眉对瓷公鸡直截了当,“让人把山下放哨的兄弟尽快都招呼回来,等人到齐了,商量一下该往哪儿走。”
瓷公鸡几个毫无异议的撒腿去办, 行装有槐花他们收拾,纪纤云便趁着清闲回房查看伤者。
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些许,只是依旧昏迷,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注视着那张无声无息的脸,她的目光闪现几分纠结担忧。
他们跑路的话,病号该怎么办啊?
丢下不管?别说重伤在身,就是苦寒的天气,都足够把他最后一口气夺去。
带着他上路?不方便是其一,最重要的,羸弱不堪的身板,根本经不起折腾,没准移动移动就见了阎王。
十年军医生涯,对病号不抛弃不放弃是职业准则,可如今……
须臾,深深叹了口气,也将沁入骨髓的信念抛诸脑后。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是军医,只是个古代怂包山大王,伤者也不是士兵,只是个不相干的人而已,大难临头,自然要自己的命为先。
问心无愧,已经使劲浑身解数,醒不来只能怪他命不好,生死簿上就给了这些寿命,黄泉路上无老幼,谁也没辙。
狠下心来决定放弃此人,可笑的,她竟然决定再细细看顾一次,也许,徒个心安吧。
撬开嘴巴喂了糖盐水,还放了参片让其含着,毕竟能量足了,还能多挺一时半刻的。
拆开白布换药,伤口不再冒血,依旧狰狞,金疮药效果不错。
比起先前两次, 这次的换药她尤其小心,手法温柔,确切的说,是虔诚。
对鬼神没什么信仰,这次,她也入乡随俗,手上换药,嘴上学着山崖边扔尸体时候瓷公鸡他们的说辞,念念叨叨的,求着老天爷让这人下辈子投个好胎。
“小姐!小姐,他……他睁眼了!”
心口和腹部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过,又转向对付腿伤,她正虔诚的细致忙活着,打下手的福嫂突然见鬼似的嚷起来。
福嫂嗓门大的震的纪纤云耳朵嗡嗡响,事发突然,惊的她差点把药瓶子扔出去,缓了缓神,等三魂七魄归了位,才反应过来,方才耳畔收到了什么。
睁眼了?!
紧张、忐忑、怀疑……眼神复杂的慢慢抬头看过去,入目的景象让她的心陡然澎湃起来。
那人真的……真的睁眼了!
恰在此时,目光和她的交汇,一副彷徨的呆愣样。
激动,难以抑制的狂喜席卷,纪纤云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兴奋,欢呼着峰回路转,差一点,她就要学着古人来个双手合十念念阿弥陀佛。
“你终于醒啦!”
瞌睡有人送枕头,用到他了就睁了眼,实在是可喜可贺,想到这下山头有救了,再不用想着落荒大逃亡,她的笑容就在脸上绽放开,如三月桃花,绚烂夺目。
“……我……没死吗?”,靳庭轩被面前笑靥如花的姑娘晃了眼,不可置信的嘴唇翕动道。
话已出口,他才意识到声音是那么无力,短短几个字,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乎耗尽了许多气力。
虚弱,如今的他,虚弱的让他接受无能。
关注点瞬间到了身体上,顷刻,铺天盖地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铁骨铮铮的汉子,不得不咬紧牙关,眉头皱起。
即便如此,他的五官还是被疼痛折磨的变了形。
疼?很疼。
看来,他真的没死。
人醒了,万事大吉,福搜高兴的一拍巴掌,对着稍显迷茫的人扯开嗓子轰炸, “没死!你活着呢!得回我家小姐心善,昨天晚上把你费劲巴拉救回来,要不啊,你真得见阎王爷去!”
“醒了就好,醒了,我们就不用逃跑了……”,槐花也很是激动,手舞足蹈的欢呼过,跪爬着到窗户边喊起来,“海棠,张婶,快去告诉大家伙,他醒了!醒了!”
霎时,外头的人附和的欢呼雀跃声传来,“真的啊!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请问,你是不是天泉山庄少主?”,排山倒海的喜悦流淌中,纪纤云目光灼灼的盯着炕上的人,急切确定起来。
人既然醒了,此时此刻,她更关心此人的身份。
若是,皆大欢喜,若不是,事情还是有的麻烦。
靳庭轩稍稍偏过头,英俊的脸孔上有几分疑惑,攒足力气道,“正是在下。小姐,你怎么认识在下?”
得到肯定答案,纪纤云一颗心彻底放下了,大咧咧坐在一旁,挑眉一笑,“我上哪儿认识你这种大人物去?只不过呢,天泉山庄二少带着俩人昨晚去亭长家告状,嚷嚷着我们六盘山的兄弟杀了他们少主,我看你穿戴最贵气,才猜到你就是那位少主。”
“那他们……我带的人?”,心里有着答案,靳庭轩还是存着侥幸心理。
毕竟,认定必死无疑,他不是活了下来?那几个,也许有命大的呢。
也是亏心事一件,纪纤云摸摸鼻子,脸上就浮现几分讪讪,“实在不好意思,那几个人已经被扔山崖下边去了,不过,扔的时候他们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昨晚回来的时候,正好发现你们的尸体,就想着不能让别人发现给我们惹麻烦,只能把尸体清理掉。你真幸运,命不该绝,要不是我扔你的时候发现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活气坚持把你带回来医治,这时候啊,你没准都投胎成谁家的胖娃娃了呢。”
靳庭轩是个通透的,“你们也是无可奈何,靳某多谢小姐仗义相救。”
“不用客气,我们是好人,哪可能见死不救?”,身为土匪,标榜着好人,纪纤云坦然的很,话锋一转不客气直抒胸臆,“对了,靳少主,你胳膊没受伤,身上再乏写几个字还是行的。这么着吧,你写封信替我们澄清一下,我派人送给你兄弟,让他们别告我们了。人不是我们杀的,肯定是有人栽赃,还是让他们查查谁是真正凶手吧。”
“这位小姐,万万不可。”,靳庭轩疼的一脸冷汗,嘴角抽搐虚弱回绝,“实不相瞒,昨日对在下下狠手的就是他。若知晓我还活在人间,必然再次加害于我,凭在下如今的身体,被他找到,必死无疑。”
“……我的老天爷,您这弟弟也太畜生,亲哥哥都下得去手!还、还嫁祸给我们,真是该千刀万剐!”
纪纤云很赞同槐花的话,不过,只是后半句,连累了他们,可不该死嘛。
至于手足相残?呵呵,在京城看多了,不说帝王家,就是高门大户,为了利益,血腥杀戮事儿多不胜数。
人家的事也就看看热闹,还是切身小命最重要,这货不肯写信,她就摊了手,“那怎么办?你那弟弟闹腾的挺大,官差一早就来了,虽说查看一下就走了,保不齐是回去搬兵剿灭我们的。跟你兜底说,我们连功夫都不会,劫道纯靠装腔作势,平时一拥齐上吓唬吓唬过往老百姓还凑合,要是碰到拿兵器的官差,我们只能等着人砍。可,我们不想死啊,没法子,只能收拾东西马上跑路,你这病样儿肯定禁不住折腾,留下自生自灭,也别怪我们。”
不得不说,纪纤云从里到外的失望。
人醒了,到头来,什么也改变不了。
等着官兵赶过来,然后让这位少主给澄清?呵呵,笑话,官兵来一趟,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这些土匪,为了官差的面子,也得搞点动静,至少,得抓点土匪回去交差。
这种结果,绝对不能发生,遂,依旧只有跑路可行。
还要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