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颜眯了眯眼,淡淡地道:“原来是文大姑娘?恕我眼拙,请问您是怎样进来的?”
神将府神将大人周承宗的丧事说了不会大办,停灵七天之后就会下葬,但是以周承宗在大夏的声望,主动来吊唁的人还是很多的。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为了表示对周承宗的怀念之情,来送他最后一程。
因已经说了不大办,如果连主动前来吊唁的人群都拒之门外,未免也太过份了,而且也确实不像话。
因此周老爷子便同意让一部分人进府吊唁。
周大管事全权负责筛选人员。
经过挑选,大概有四五成真心跟周承宗交好、表示尊敬的人可以进来。
文宜室出自文家,虽然是太皇太后的本家,但是因文侯爷,也就是文宜室的祖父当年犯了事,她算是家道中落,从侯府的嫡长女,变作了依附她三叔文三爷而居的孤女。
文宜室当初跟王毅兴走得近。
而盛思颜自从跟王毅兴没有瓜葛之后,就不关心文宜室怎样了。
她好她坏,都不与她相干。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还能在神将府看见她。
盛思颜眨了眨眼,看着文宜室细细打量。
按年龄,文宜室起码有二十了,但还梳着姑娘们常梳的发髻,穿着一身淡莲青色对襟琵琶扣短襦,月白色挑线裙子,鬓边插着一支小鸡心素银凤钗。
再仔细看她面相,盛思颜不由眼眸闪了闪。
她发现文宜室虽然梳着姑娘发髻,但好像已经不是处子了……
文宜室见盛思颜问她,微笑着道:“我求着姚女官带我一起进来的。”顿了顿,道:“盛大少奶奶想是不知道,当年我祖父曾经跟神将大人一起出征,神将大人还救过我祖父一命,是我祖父的救命恩人。如今我祖父虽然不在了,这份人情还在,不还不行。但是我如今家业凋零,无权无势,只能求着姚女官带我过来给神将大人磕个头,代表文家恭送神将大人最后一程。”
文宜室巧妙地抬出了文家的旗号。
文家是太皇太后的本家,如今的皇帝夏昭帝,就是太皇太后亲自抚养长大,对文家剩下的孤儿寡妇还是有几分照应的。
姚女官更不用说,一直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文宜室求到她那里,她还是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的。
姚女官便走了出来,道:“镇国夫人,是我带她来的,只是来磕个头,我会将她带出去。”
盛思颜还没来得及说话,文宜室已经快步走到周怀礼身边,伸手搭住蒋四娘的腕脉,又看了看她的脸色,沉声道:“还是这位夫人的身子要紧。”
周怀礼连忙问道:“文大姑娘,你可懂医?我夫人到底是怎么了?是真的累着了吗?”
文宜室看了看周怀礼,又看了看蒋四娘,放下蒋四娘的手腕,一字一句说道:“这位夫人不是累着了,而是中了毒!”
“中毒?!”周怀礼和周雁丽齐齐惊呼,声震屋宇。
灵堂里一时安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周怀礼臂弯里面色惨白的蒋四娘身上。
“对,中毒。”文宜室往灵堂里看了看,用力吸了吸,变色道:“不好!这里的气味有毒!”
气味有毒!
灵堂里的人呆了一瞬,便发一声喊,一起往灵堂外面跑去。
那么多人一起奔跑起来,顿时就将暂时充作灵堂的花厅的大门差一点给挤垮了!
盛思颜身边的丫鬟婆子忙护着她,免得她被那些人群挤到。
薏仁着急地对盛思颜道:“大少奶奶!咱们也出去吧!这里的气味有毒!”
盛思颜挑了挑眉,淡淡地道:“我都没动,你怕什么?”说着,看向文宜室道:“文大姑娘居然对毒术这样精通,真是失敬失敬!”
周怀礼紧抿着唇,抱着蒋四娘也连忙往外走去。
盛思颜和冯氏、周大管事是最后才从灵堂里出来的。
灵堂外面的回廊上,文宜室和周怀礼、周雁丽站在一处,盛思颜、冯氏和周大管事站在另一边,他们身后又站着周家二房的众人。
前来吊唁的宾客,就都站在院子里,好奇地看着回廊上。
姚女官带着两个宫女站在他们中间,也是静静地打量他们。
“气味有毒?文大姑娘,还请把话说清楚。”盛思颜等大家都站定了,不惊慌失措了,才出声问道。
文宜室笑了笑,道:“盛大少奶奶不懂吗?”
“我怎么会懂毒物?文大姑娘自小出身侯府,没想到也懂这些,真是难得。”盛思颜也笑了笑,暗道那几本册子还没看完呢,现在确实不太懂……
文宜室点点头,“我们家如今败了,我要自谋营生,就跟着药铺里的掌柜顺便学了点辨药之术,没想到今儿能派上用场。”说着,又走进灵堂里面,拿了几支燃着的香,还有一个烧着纸钱的火盆出来,给大家看:“这些就是毒源。”
然后用手扇了扇,凑近去闻了闻,道:“这香和纸钱里面,另有乾坤。如果我没有闻错,这里有锦地罗、茺蔚、肉苁蓉和巴乾天,混在一起制入香和纸钱当中,一经燃烧,发出的气味被孕妇吸入,会对孕妇和胎儿都极不好……”
院子里的人听了一片哗然,周大管事和周二爷的脸色突然同时变得很不好看。
文宜室刚一说完,周怀礼就厉声责问盛思颜:“大堂嫂,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四娘从昨日就在这里跪灵,她昨日也晕了一次,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文宜室轻描淡写地道:“这火盆里的灰有一层了,应该烧了有几天了。”说完又问盛思颜:“盛大少奶奶,请问你们神将府,如何有这些龌龊的东西?”
盛思颜挑了挑眉,道:“你刚才说的这些东西,也是上好的药材,怎么能说它们龌龊?”然后两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怎会有这些东西。我觉得这得问文大姑娘您。您这么清楚这些药材,光闻闻气味就能闻出来是什么东西,肯定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是吧?”
文宜室娇笑两声,道:“哟,早说了我其实也不懂的。我就是对药材感兴趣,所以跟着药铺的老掌柜学了几招。再加上我鼻子特别灵,所以闻出了这些气味。”
盛思颜也笑了两声,道:“学了几招就这么厉害,确实难得。”
周雁丽见盛思颜尽是打马虎眼,就是不肯绕到正题,只好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知道,这灵堂的纸钱和香烛都是外院采办的,跟大堂嫂没有关系的。找人问问就知道了。”
她的话音刚落,周二爷和胡二奶奶就立即知道他们着了人家的道!
因为虽然周家二房搬出去了,但是神将府外院的庶务,至今都是周二爷在打理。
而东西采买之后,是由周大管事接手,带人查验,以防有不妥的东西进了神将府。
周雁丽这句话一阴,就直接阴了周二爷和周大管事两个人,还让人挑不出错来……
周二爷和胡二奶奶心知肚明,知道这是三房在报复他们二房紧跟大房的缘故。
两人咬了咬牙,做了决定。
周二爷上前一步,拱手请罪道:“外院采买是我经管,我一定要彻查此事!”
盛思颜这才淡淡笑道,摆手说:“不用查了,我知道这件事,跟周大管事,还有二叔无关。”
所有人都是一怔。
文宜室讶然道:“盛大少奶奶,您这样未免也太过偏袒吧?是,我听说神将府大房跟三房不睦,三房的三爷更是对不起神将大人,但是蒋四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你们怎么能……”
简直就差指着盛思颜的鼻子,说她是故意害蒋四娘的胎儿的!
盛思颜笑着摇了摇头,道:“文大姑娘别急啊。这件事说起来是神将府的家事,哦,不对,应该是三房将军府的家事,跟我们大房和二房都没有关系。但是他们要借了我们的地儿闹事,我们不插手真不行了。”
明明是神将府大房的错,可是在盛思颜嘴里说出来,好像他们是无辜受累一样!
院子里的人都有些不信,觉得这大少奶奶简直是强词夺理。
盛思颜却知道,今日之事,对方是步步紧逼,各种算计。
如果她不出手,对方会咬死二房和周大管事。这些人都是大房的得力帮手,她万万不能让他们出事。
但是如果她出手,她会盛家医术一事,就将传遍京城上下了。
盛思颜脑海里飞快地想了一遍,最后还是选择了要出手。
她纤手朝着文宜室刚才拿出来的东西一指,道:“各位莫慌,这些东西只对孕妇有毒,对别的人都无害。”
她这样一说,立刻安抚了大家焦躁的情绪。
盛思颜静静等了片刻,才又道:“我刚才说这件事不关我们的事,是有原因的。管教大家知晓,我们神将府采买的东西,不仅对进货的商家要求十分严格,而且采买回来之后,还有一道检索的手续,确认无毒无害,才会送到府里给府里上上下下数千人使用。”
“所以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有毒的话,早就被检测出来了。而这一次采买的灵堂需要用的东西,也是经过严格检测的。但是,对孕妇有没有害处这一条,是没人检的。原因很简单,孕妇一般不会去灵堂跪灵,这是众所周知的规矩。就算过来行礼,最多也是每天早晚两柱香。只上香的话,待的时间短,这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对方就走了,所以压根没人去查这些灵堂用物,会不会对孕妇有毒。”
盛思颜的这番话,将管采买的周二爷,和管检测的周大管事都摘了出来。
这两人容色稍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盛思颜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灵堂本不是孕妇该多待的地方,而先前大家也都知道,盛思颜和周老爷子都是让蒋四娘在将军府静养,不用来神将府跪灵了,是蒋四娘为了“尽孝”,自己特意跑来的……
周怀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盛思颜,道:“那是有人故意针对我?”
盛思颜还是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神将府的人昨天才知道四弟妹有了身孕,而这些灵堂上的东西,是前些天神将大人刚去世之后,就采买了的。”
“这么说来,如果有人特意要针对怀礼和四娘的胎儿,必然是早就知道四娘怀孕了的人。”冯氏淡淡说道。
婆媳俩一唱一和,将这件事推回给了“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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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本来也想三更的,结果后来出了点事。俺心情不好的时候,是码不出来的,后来就没有勉强再写,去睡觉了。
今天早上想通了,三更奉上。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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