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走后,弗如是真着急了,有别于之前他一直觉得有冉不秋的存在,对刘秘书来讲永远是那个天塌了也能先顶着的高个子,谁让他比自己还高半个头呢。
可是如今,这背后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冉不秋所能承载的极限,更遑论刘秘书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人了,他心里本来就空落落的,不过靠着一股心劲儿和宋可遇起早贪晚的忙活着燕子爸妈的事,为自己的生活找一丝支柱,可如今事到眼前了,他非但什么忙也帮不上,更像是毫不相关之人的隔岸观火,有力气也使不上。
刘秘书走前就连对他说一声也没有,如今藏在哪里,有什么打算,他统统不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时间无比沮丧,这是双重的打击,他只觉得比那段朝不保夕、半夜坐起来嚼槟榔,假想成是在嚼红烧肉的日子,还让他难受。
“你怎么了?怎么还坐地上了?瞧你那点儿出息!”宋可遇看得嘴角直抽,勉强绷着情绪上前来拉他,可他屁股沉的怎么拽也拽不起来。
“你别拉我了!”弗如撇着嘴甩掉他的手,小眼圈一红,那好看的麋鹿似的大眼睛,盛放了天大的委屈,眼看着便要抽泣起来,任是再铁面冷脸的人也无法无动于衷。
宋可遇不得已蹲在他边儿上,眉头紧皱,“这个时候我真没心情哄你,相反,我特别想揍你一顿!你现在这整张脸真的是特别找抽!”
“你才找抽呢,”他抽泣一下,吸了吸鼻涕,拿袖子不管不顾的一抹,“我心里难受!”
“我也难受。”宋可遇无语。
“咱俩的难受不一样!”弗如愤愤不平,“你的难受是因为你听说了吞天的事,你正义感爆棚,想要拯救世界当超级英雄是吧?可是我不一样,我只想着我的刘刘,我只想着我为什么不能更强大一点!难怪她一直不理我,关键时刻我确实没办法为她撑起半边天,可是宋可遇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他执拗的看着宋可遇,“我就是、我就是心里难受。”
“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是,”宋可遇微眯眼睛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只怕即将要有一场大雨,“可是我知道,如果全世界都没有了,只有我和他独自苟活,我也是不愿意的。所以,收起你的悲春伤秋!起来!事情还没到最绝望的一步,刘秘书还好好的,冉总也还在努力,我们不能拖他们的后腿!任何困境总得想办法一步一步走出来,现在还远不是绝望的时候!”
“这还不绝望?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绝望?”弗如一甩手,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他一捡,碰到了屏幕上的免提键,电话里的声音便直接代替了宋可遇的回答。
电话里传来赵霉鬼哭狼嚎的喊声,“快来呀,弗如,宋先生,你们快来呀!燕子妈没好,燕子她也撞了邪!”
燕子又怎么了?添乱怎么总选人最崩溃的时候?
宋可遇不想再废话了,直接站起身,拖着弗如的一条腿,好容易将心灰意冷的弗如拖死狗似的拖上了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了燕子家楼下。
这等到下车时,弗如居然赌气似的还在耍赖,宋可遇忍无可忍,掐腰骂道:“酱豆腐!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给我收起你那副倒霉样子,你再倒霉能有人家赵霉倒霉吗?太阳还在头顶上呢,就算掩在乌云后头,可总有露出来的一天!这世界还没完呢,只要没完,哪怕是一只蚂蚁,也还在努力的活下去!你给我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别做杞人忧天的事儿。”他瞥见弗如油盐不进的样子,咬着后槽牙又补了一句,“刘秘书的性子,可最瞧不起孬种!”
弗如拉着一张臭脸,长的不能更长了,反正没有好脸色,动作迅速的下车上楼,把宋可遇远远的甩在后头,不过他这脸色和情景十分契合,也没有谁会追求他必须做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来。
燕子家大门紧闭,敲了半天门,才见赵霉从门缝里露出一丝脸来,见是这两人,一瞬间如释重负,慌忙开门把两人拉了进来,又死死的关上门。
“这是怎么了?”宋可遇一愣。
“嘘!别说话,小点声,”赵霉虚声说,“这邻里邻居的彼此都认识,要是让他们见着燕子这样,以后该说闲话了。”
弗如阴阳怪气的说:“你倒是想得还挺周到的,以前不是都站门边,躲也躲不及吗?这是怎么了?装大尾巴狼呢!”
赵霉没看出来他正和宋可遇闹别扭,只顾急道:“你们快看看吧,你们不是说燕子妈快好了吗?确实,自从那戒指戴上之后,她确实没在出现燕子之前说的那些邪门歪道的事,可是今天,燕子妈原本都有些恢复正常了,面色也越来越好了,燕子就想去给她喂点水,谁知道两个人这一接触,突然就都像过了电似的,然后一起晕倒,口吐白沫!我、我掐人中,掐虎口,能掐的地方都掐了一个遍,就是不管用。”他说着把弗如推到前头去,自己在后面小声的嘀咕着,“别是因为我在这儿,燕子才出事儿了吧。”
宋可遇在后面“呸”了一声,“赵霉,你别老往自己身上揽活儿!”
前头弗如没听见,径自一拉卧室门,一声嘶哑的低吼劈头盖脸的砸在面门上,被手疾眼快的宋可遇拎着后脖子往后拉了两步。
他脑子还没转过弯儿,眼前还发着花,呼吸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去,就见那燕子正满面狰狞,眼白泛青,一口牙突兀的呲着,一副像要吃人的样子。而她腰上、手上都被床单之类的软性材料捆束着,尾端系在床脚上——所以此刻她外扑的身体,已是向前挣脱所能触及到的极限。
“这、这是盘丝洞啊?”弗如一跳脚,虽然观察到那燕子外露的一排小平牙,未见得能有多么强的咬合力,可刚才那突如其来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场景,还是微微被吓了一跳。
赵霉连忙解释道:“她醒了之后就这样,不知怎么就要咬人,可是对我还好,只是一门心思想往外冲,我一个人好歹是把她捆住了,又不想限制她的活动,你们看,只能、只能这样了。”
宋可遇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再多想了。弗如,你说,现在这是怎么个情形啊?有没有个符纸能让她镇定下来?”
赵霉充满期冀的看过去,“你上次不是说燕子妈是被冲撞了吗,只要神魂归了本体慢慢就好了,可是我一直守在边上,燕子又没被什么别的东西吓着,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啊!”
弗如没接话,绕着燕子看了看,为难的摇摇头,“如果是个糙点儿的爷们,我就让你们往他身上喷狗血了,可是燕子,说实话,我有点下不去手,毕竟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么着吧,我先给她贴张镇静的符纸,先让她安静下来,可是先声明,这是治标不治本,暂且先看看还能有什么变化吧。”
他不紧不慢的掏出一张澄黄的符纸来,嘴里碎碎叨叨念了半晌,出其不意的快速贴在了燕子的额头上。
弗如紧盯着燕子,见她挣扎的速度迟缓下去,眼睛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等着吧。”
这还真像打了镇定剂一样,燕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了面部的狰狞,表情渐渐平淡麻木成一张面具,连带身体也虚软下去。
赵霉连忙上前,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和她妈妈并排躺着,两人几分相似的眉眼,如今看起来倒真的有些诡异。
赵霉刚直起身,就见燕子抬起手指突然紧紧攥住他的手腕,瑟瑟发抖。
赵霉惊喜道:“你醒了燕子!”
可燕子像完全听不见他说话,嘴唇发紫,眼中一片惶恐,风中枯叶似的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有事,我是真的有事啊!我的孩子,我女儿,她摔断了腿,她摔断了腿我才没有去的,我才没有去照管你的,我以为你家里有人,我不知道你就这样烧死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对不起,孩子,我对不起你呀!”
宋可遇双眼圆睁,上前一把拽住赵霉的肩膀,厉声问道:“燕子妈以前当过保姆是不是?16年前,她因为燕子腿折了,而没有去照管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