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要说下去,电话铃声响了,宋可遇拿出手机一看,是孔编辑,“他说调查有了一些进展,约我们去咖啡馆见面,咱们先走吧。”说完又转头向里面喊道:“唉,赵霉,你出来一下。”
“怎么了?”赵霉从卧室里面走出来,他听到了两个人在外面的谈话,可是一直不太能听得懂,便十分识趣的没有凑近打扰,只守在床边。如今燕子和燕子妈并排躺在床上,两个人神情稳定,尤其燕子经过刚才那一番挣扎,已经力竭,现下躺在床上,只剩面色虚白,不过状态已经基本镇定下去,他也不那么紧张了。
“你看好她们,不要让她们再受什么伤害,如果哪个又说出了什么奇怪的话,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们。”宋可遇嘱咐道。
“可是,”赵霉有些犹豫,“我只是想问问,这事情到底到什么时候算是个头儿啊,她们这一家人到底怎么着才能好啊?”
“好不好的,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宋可遇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由之前一系列的事情已经不难知道,赵霉确实是个心思善良单纯的好人,只不过由于自身际遇,他的善良便体现在凡是对自己关心的人、在意的人时,总要刻意的保持距离,以免让对方被自己带衰。
可赵霉自己本身也是个很大的疑点,他幼年时导致燕子骨折的那场事故,究竟是无意所为还是事出有因呢?
宋可遇没有把自己的这个疑虑告诉赵霉,只再三嘱咐他,“也许事情很快会有转机,也许还要一段时间,你能替我们照顾好燕子吗?”
“嗯?你这话说的,”他本来刚要答应,忽然反应过来,苦笑道:“原本就是我拜托你们的事情,现在怎么说的都好像是.......唉,不说了,既然你们让我等着,我就等着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私下里瞧着,你们也不像是把我纯粹当成了顾客......所以,我信任你们,只是......我在这照顾她们母女,总觉得有些不方便,我能不能让我家里人来帮帮忙?”
“还是不要吧,”宋可遇想了一下说,“你再坚持坚持,现在更多一个人接触她们,我只怕会更多一份危险。”
“哦,也是,那还是我在这吧,我命数如此,左右都是别人不愿意离我近......”
“好了,赵霉,别再说了!”宋可遇打断他,上前一把揽住他,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赵霉僵硬在原地,一寸也不敢移动,印象中这样的亲密接触,他已经近20年都没有体会过了。
宋可遇笑着在他耳边说:“你看,我什么事儿都没有!有的时候疑心最容易生暗鬼,什么命数这种托词,只要自己不沉迷在里头,自己不信,就都不作数的!若我是你,别人越是这样说我,我越要挺直了腰板,活出一番气阔来!”
赵霉还沉浸在这一抱的震惊中,等他清醒过来,宋可遇和弗如已经走远了。
“上车吧。”宋可遇主动拉开了车门。
弗如却摇摇头,十分低迷的说:“我想回去休息一下了,说实话,不是矫情,我是真的有些累,心也累,腿也累,哪儿都累。”
“就你最累!那好吧,”宋可遇到底还是心疼他,嘴上骂着,却不忍看着他脸颊凹陷,眼下乌青,“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我去和孔编辑见面,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咱们随时电话联系行吗?”
弗如点点头,也不坐他的车,自己拖着疲惫的两腿往前走去,待余光瞥见车开远了,才猝然加快了脚步。
弗如其实是怀着别样的心思。
他心里有一份难言焦灼,压的四肢百骸都沉甸甸的,灌了铅似的,做什么都觉得坠的慌。此刻,他一个人潜回到千世大厦,按照之前细心观察记住的密码,径直上了108楼。
这层楼之所以清幽,一来是总裁名头的威慑,二来也是有冉不秋这一座大神镇在这里,他若离开这里外出执行任务,也都会在这里设一道结界。可是现在,尽管公司业务运营良好,却没人知道最高层早已人仰马翻。
冉不秋行色匆匆,没了刘秘书在这里为他做最后一道防火墙,他舒阔的性子全然不在意这些,习惯成自然,只觉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连结界也忘了设。
弗如进来时顺利的连自己都怕了,眼见没人,也没有声张,他心中别有目的,一路沿着翠竹林向里面小心翼翼的走去,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几声“沙沙”的脚步声,连忙低下头,从竹杆的缝隙中隐约见到冉不秋,脚边还跟着摇头晃脑的小宝,不合时宜的一路玩闹,全然没有体会到主人此刻焦躁的心情。
冉不秋又向前走了几步,旋即一转向,径直朝翠竹深处走来,“你自己出来,还是让我进去拎你出来?”
弗如一愣,缓缓直起腰,从竹林中出来,见到站在溪流旁的冉不秋微眯双眼、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两人表情都十分严肃,收起了以往在第三方——也就是宋可遇面前那套惯常的做派,两人隐隐都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不过终究是冉不秋的气势更强一些,却难得弗如竟没有退缩,他单薄的身体又迎着压力向前挺进半步,沉声问道:“冉总,我只想知道刘秘书她在哪里,安不安全。”
冉不秋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挑眉冷声道:“你一定要知道?”
“是,我一定要知道!”弗如毫不迟疑。
“如果你知道的代价,是从我嘴出,入第三方耳,如果你知道的代价,是再无万无一失的保全她之法,你也要知道?”
“我......”弗如刚刚架起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他没想到冉不秋的问题会直击他的命门,脑中一时风暴乍起,旋土飞扬,“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解释中隐隐带出一丝慌乱。
冉不秋抬手阻止他,“我......”他顿了顿,“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
弗如并没能听出这话里隐含着的惊涛骇浪的意义,若宋可遇在,只怕此时早已激动的百焰灼身了。
他心里纠结成了一团乱麻,也知道这是冉不秋体谅了他对刘秘书的一片情谊,咬着嘴唇又回复到了以往示弱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念叨着,“那怎么样才能做到百分百的保密啊,不然你带我去吧,你把我放在她身边,我只守着她,哪儿也不去,这样又不会泄密,我也能安心。”
冉不秋静默的看着弗如,忽而问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都知道了?为何不怕?”
“我怕,我当然怕!”弗如正视着对方质疑的目光,声音不高却有力量,“可我更怕的是,若世界就这样完了,我连想要最后再看她一眼的机会也没有了,那岂不是我上天入地、百转千回轮回之后,刻进骨子里唯一的遗憾?鬼差有一句话我很认同,他说生生死死什么的,你们这些人早就看开了,不过就是道法自然。我这一生......不好意思,和你比,我的一生不过一眨眼,一弹指,可是我这短暂的人生,也一直追求道法自然,若毁天灭地,也是顺应天道演绎,那我确实没有什么好惊慌害怕的。我唯愿在一切终结之前,能守在心爱之人身边,望着她灿若星辰的眼睛,握着她温暖如春的指尖,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他言语中不自觉的透露出温柔缱绻、和风霁月,铺满一室,连小宝都安静的趴伏下来不再闹腾了。
“可是你和刘秘书,相识也没有多久吧?不过才......”冉不秋皱着眉,努力算着那为数不多的日子。
正经的弗如却在冉不秋面前第一次露出一抹揶揄的微笑,打断他的计数,朗声道:“日子是什么,可长可短。对你们来说,也不过是日日夜夜太阳升起,月亮落下。可这尘世间,却有那么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就是感情这玩意儿,从来都是不知所起,而又一往而深......不是生身父母,不是恩重师尊,却愿意一腔子真心实意、出生入死,换对方安稳半世......至于其它那些,别提,俗,忒俗!”
冉不求凝视着他,眼中迷茫,像是在仔细回味与体悟,他此刻非得找到一个类比的东西,方能彻底参破,他怔忪良久,才喃喃道:“你说的,可如魔道?”
“哈哈,”弗如被他逗笑了,又深有体会般的点点头,“你说就像魔怔了?嗯,也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