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阳怕晖尔不听话,又不想让石湘蓉和卫中新担心,便如实说道:“妈,晖尔怀孕了!”
“啊?晖尔怀孕了?这真是个好消息!”石湘蓉一下喜笑颜开起来:“子阳说得对,这个时候真的不能乱跑!回家!赶紧回家!不要到处乱跑!”
晖尔顿时哭笑不得:她哪里就到处乱跑了?她还不能随意走动了?
但石湘蓉自从知道了晖尔怀孕后,就开始限制晖尔的自由了。她一把挽住晖尔的手,搭了一辆车就直接回家了。
下车時,石湘蓉还吩咐卫中新去超市购买几样有利于孕妇的菜:鲤鱼呀,猪骨头呀,虾仁啦和水果,自己则搀着晖尔回家,生怕有什么闪失。
晖尔推开石湘蓉的手,不满道:“妈,我自己走就行了!我又没哪里不舒服,又不是七老八十,搀着走?至于嘛!”
“现在可不能掉以轻心,可得小心啦!”石湘蓉再次抱住晖尔的手臂。
晖尔苦笑不得:“妈,至于嘛!你过去怀我们三姐弟時,还要天天出去干活,也没有出任何问题呀!你生海辉時,还是我给你剪的脐带呢!怎么到我这里了,你就这么紧张了?我能照顾自己,不用这么紧张!”
那时,石湘蓉怀晖尔姐弟三个時,卫中新在部队,不能照顾石湘蓉,自始至终都是石湘蓉个人面对。
那时,生活拮据,吃不上肉,连饭都吃不饱,石湘蓉每天还得下地干活,哪有什么休息时间?
生海辉時,是在深夜。可能是为了不在深夜惊动别人,而与石娥英也距离较远,石湘蓉决定靠自己。
那时晖尔才十岁,深夜她看到石湘蓉大着肚子起了床,烧了一壶开水,将一把剪刀和几块毛巾放到开水里消毒,又将一些包裹婴儿的小衣服和小被子放在床头,最后将一张防止浸透的朔料布铺在床上,朔料布上再铺上一块干净的旧布和一叠卫生纸,再躺在上面。
躺下不到十分钟,石湘蓉就生下了海辉。随着海辉的哇哇大哭,石湘蓉对晖尔道:“晖尔,你去拿剪刀来!”
小晖尔有些紧张,她飞快下床,跑去将剪刀取来。
石湘蓉又道:“晖尔,帮妈妈剪掉那个脐带!”
晖尔在石湘蓉的指导下,战战兢兢地剪下那根脐带。
“晖尔,帮妈妈把毛巾拿来!”
晖尔又飞快地跑去拿毛巾,递给石湘蓉。
她看到石湘蓉用毛巾擦干小海辉的身子,用小被子包好她放在一边,又用卫生纸盒毛巾擦干自己的身子,穿好裤子,再取下原来铺在床上的朔料布和上面已经红色的羊水浸透的卫生纸,团在一起丢在一边的地上,才疲惫地躺下……
那一晚的情景,在晖尔脑袋里挥之不去。即使是前一世的事情,晖尔依然记忆犹新。
从那时起,晖尔觉得石湘蓉好伟大,好了不起,从此想要让自己长大有出息,以后能好好照顾石湘蓉和弟弟妹妹。
如果在前一世,晖尔不会想着让自己这么早就结婚生子的,但这一世不同,她能够与子阳再续前缘,相爱在一起,她就格外珍惜。
人生无常。能爱,就好好地爱;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好好地在一起;能生孩子,就早点生孩子。不想再有任何地错过了!
回到家,石湘蓉就着手给晖尔准备什么好吃的,给她煲补汤,各种忙绿。
晖尔完全不能接受,她将石湘蓉拉到沙发上坐下:“妈,你就歇一会吧!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好了!你就把我当成当年的你好了,什么也不用管!”
“你能是我么?你现在可金贵着了!”石湘蓉嗔怪地看着晖尔道。
在一个母亲眼里,儿女永远都是她的心肝宝贝吧。
“对了,妈,我八奶奶八爷爷可好?还有我奶奶、大叔叔、小叔叔、舅舅、大姨、小姑姑,他们都好吗?”
晖尔已经有好几年没去卫家镇了,她除了偶尔会给大叔叔和小叔叔写封信,问候一下家里的情况,别的就都靠从石湘蓉和卫中新这里了解情况了。
石湘蓉的思路终于被晖尔转移了过来,开始讲述起家里亲人的一些情况来。
“你八奶奶和八爷爷现在很健康,你小叔叔也结婚了,小叔娘人很贤惠,里里外外一把手;你奶奶呢也挺好的,现在要帮忙给大叔叔带两个孙子,人也没得清闲吧!”
石湘蓉道。
“你大姨也在帮你亦凡哥哥带孩子;小姑姑呢,情况好多了,孩子们都大了,做事有帮手了。现在,田土都已分到户了,虽然生活还很清苦,但起码能吃饱肚子了吧!”
“你舅舅呢,目前生活到没有太多问题,就是两个孩子都不会读书,石东梅跟海辉一样大,海辉现在读初一了,但东梅一年级读了三年,二年级读了一期就读不下去了,跟不上趟;老二石东响现在读一年级,听你舅舅说,好像也不懂认字,不识数,咦!”
石湘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晖尔早已清楚,舅舅从小寄予希望的宝贝儿子石东响,一年级也读了三年,还是不认字,不识数,还常受同龄孩子的嘲笑和欺负,后来没办法,也没有读下去了。
两个孩子都是弱智,以后不能融入社会,生活能力低下,大舅舅的未来过得凄苦。
“妈,我听说国家现在在各个地方建立了特殊学校,专门接受一些智障孩子,有专门的老师教给他们一些知识和生活技能。告诉大舅舅,把东梅和东响送到特殊学校去吧,在哪里,没有同龄人的嘲笑,没有人欺负他们,他们在这种环境中不会有自卑,反而能快乐地成长。以后毕业了,还能根据他们学会的特长,给他们推荐一些合适的工作。这些学校,上学还不用交学费,都有国家补贴。”
听到晖尔的建议,石湘蓉眼睛一亮:“真的吗?还有这样的学校吗?”
见晖尔坚定地点头,石湘蓉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要大舅舅找教育局和民政局联系,就会找到这样的学校的!”晖尔又道。
“好的!我这次回去后就去告诉你大舅舅!”石湘蓉满心欢喜。
“我大叔叔和大叔娘现在感情还好吗?”晖尔的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大叔叔。
一听到晖尔提及她大叔叔卫平,石湘蓉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大叔叔现在就是你大叔娘手里的下碗菜(方言:意思就是任由对方拿捏、欺压,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上次吵架,你大叔娘将猪栏(猪舍)一把火给点了,还差点烧着你八爷爷的正房!真是一言难尽!”
晖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初她是极力反对这段婚姻的!可惜,大叔叔不听她的。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婚姻就是选择与一个人共度一生,选了对的人,你会生活得很幸福,很充实。即使不富有,也能同甘共苦,相儒以沫;选了错的人,那就是一场炼狱。比如温青阳选了廖嘉珍,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比如她大叔叔和大叔娘,那就是一辈子的被欺压,被奴驭,永远也摆脱不掉。
晖尔在想,她有什么办法去帮助大叔叔呢?
石湘蓉不想这些事情影响晖尔的心情,她叹息道:“人在这个世上,各有各命,有些事是改变不了,也是替代不了的,有他们去吧!”
晖尔点点头:“嗯,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妈,我想吃你做的鱼丝肉香饼,我们一起去做吧!”
“好,妈就去做!”石湘蓉一下就欢畅起来。
……这是晖尔的华丽分割线……
温青阳苏醒过来后,第一个想着的就是见温子阳。
这个时候通讯还不发达,没有手机,只能座机电话转接。
而这个时候,除了单位公用电话,私人座机还很少,只有像温老太太这样的具有高级级别的人才有资格配装电话,所以要找一个人很不容易。
温青阳托护士小姐给老太太家里打电话,告知他要见子阳。也给温家集团公司去了电话,告知他已经醒了。
温子阳感到温青阳病房時,温青阳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温子阳的脚步声,温青阳豁地睁开了眼睛。
“子阳,你来啦!”
看到一副虚弱脸色苍白的温青阳,温子阳也没什么好脸色:
“还知道醒来啊!懒理得你!”
温青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知道你口是心非,其实你是盼望着我醒来的是不是?”
“切!谁稀罕你醒来啊!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敢跟卡车对撞,能的你!有本事你就别醒来啊!我还懒得理你!”温子阳讥讽道。
“嘿嘿,我知道你不会的啦!”温青阳嘿嘿地笑着。
两人都注视着对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现在感觉怎样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温子阳还是问道。
温青阳没有回答温子阳,而是看着他道:“廖嘉珍,她情况怎样?受伤了吗?”
温子阳见温青阳这个时候了,首先想到的还是廖嘉珍,他面色一沉:“你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为那个蛇蝎心肠的人,值得吗?”
温青阳的眉眼低垂:“我要让她感受一下濒临死亡的滋味!这样她以后就不会害人了!”
温子阳冷讥道:“这种想谋人性命的人,心灵是扭曲的,是没有良知的,是不可能改变的!你要知道,她为达目的,连你和梁桓的生命都毫不顾及,你还想改变她什么?还想她有一天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吗?蠢蛋!”
温青阳沉默了一下,低头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温子阳咬牙道:“她没死!身体也没问题!我已经把她送进拘留所了!卡着司机已经招供了,是廖嘉珍支付了三千元,要他用力撞击那辆吉普车,她事先告诉了对方车牌号和时间,和哪条路线,她为这一刻已经预谋了好久!”
温青阳惊愕:“三千元?就能去杀人?!”
温子阳冷冷地瞟了一眼温青阳:“你以为三千块钱少吗?卡车司机说,他的老婆和儿子都是残疾人,他想用这三千块用一千块钱买两间临街的房子做铺面,一千块钱用来进货做生意,一千块钱做流动资金,他们一家以后就能有很好的生活!”
温子阳和晖尔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一千块钱买的。这是一栋两层楼的小别墅,虽然有些年代了,显得有些陈旧,但后面还有一片土地。晖尔说再过二十年,这栋房子和土地就能变成一千万,两千万,问他信不信?温子阳笑道:“如果是你梦到的,我就信!”
温青阳过了好久,才道:“她会死么?”
“这种人死不足惜!你就忘了这世上还有这一号人吧!”温子阳道。
“子阳!这次毕竟杀人未遂,能不能再给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别判她死刑?”温青阳面带乞求地看着子阳。
温子阳攥紧拳头,恨不得一拳就砸下去:
“你要见我,就是为了来给廖嘉珍求情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答应!”
说着,温子阳就要走。
“子阳,你等等!”温子阳立即喊道。
温子阳站定,冷睨着温青阳:“你还有什么事?”
温子阳不无内疚道:“子阳,家里还好吧?爸爸和奶奶他们还好吗?”
“呵呵,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呀?难得哈!”温子阳冷笑着。“奶奶因为你,昏死过去了两天两夜!”
温青阳终于急了:“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温子阳冷哼道:“幸亏奶奶没事!不然,你还想我会来看你?”
温青阳的表情终于松了一口气。老太太要是有事,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对不起呀,子阳,让你们担心了!”温青阳不无愧疚道。
“怕我们担心,你还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还惦记着那个杀人犯?”温子阳还是一张冷脸。
“爸,还有叔呢?他们还好吗?”温青阳又问道。
一听“叔”这个名字,温子阳的脸更沉了。他知道温青阳口里的这个“叔”是指温臣明,他不想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便一脸阴沉地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