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瀚的会所在晏城西南面的郊区,景致相当好,看上去像个清幽典雅的小茶室,并不对外营业,是他用来接待一些贵宾的。
林瀚和她对坐着,姿势优雅而娴熟地替她泡茶。
的确是上好的茶,茶香四溢。
“听说你退赛了。”林瀚道,“可以知道理由吗?”
“技不如人。”唐秋笑了笑道,“就是觉得压力很大,我有自知之明。”
“我倒不觉得你输给了谁,京剧题材,我倒觉得你是最合适的。叙如她虽然捏什么像什么,但魂不如你。”林瀚喝了一口茶道,“她像上好的正山小种,你像这杯金骏眉,各有各的好,但有时候,正山小种,解不了金骏眉的瘾。”
林瀚倒是一句接一句,话说得那叫一个妙。
“唐小姐和江一凛关系怎么样?”
唐秋突然听到他这么一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选手和嘉宾的关系。”她用老老实实的口气撒谎。
“哦?”林瀚笑起来,“那你知道,他这戏要拍什么吗?”
唐秋咽下那口茶,只觉得莫名有些苦涩。
“京剧。”
她回了两个字。
“他拍的可是一个十年前杀人犯的故事。”林瀚冷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媒体和粉丝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都能压下去。唐秋你退赛是对的选择。”
唐秋没有说话。
“一边号称着艺术,一边打着艺术的旗号做这样恶人的宣传。我曾与他在同一个公司,也算有些交情,看他看得透。江一凛自以为自己保密措施得当,但他还真不是个聪明的商人。没有了他父亲江海的庇护,他真的成不了什么事。”
唐秋没有什么表情地听他说着,这时林瀚看着她,满以为她同意自己的看法。
“很简单,我找了之前被他踢掉的编剧先生,给了他一个不错的价格,我们也打算做一出关于京剧的戏,不过是以被害者的角度。”
唐秋正倒茶的手,微微一抖,上好的金骏眉,洒在了桌面上。
她抬起头来。
“您说什么?”
“我找到你,就是觉得你很适合演我们的一个角色。京剧是国粹,不该落在一些恶人之手,你说是吧?”
“恶人?”唐秋皱起眉头,忽然很想冷笑。
“说恶人可能过了,但用这样方式,不是跳梁小丑又是什么?”林瀚不齿地道,“其实我看不上江一凛那样的鲜肉小生,想要来个大转型,玩传统艺术,他也不好好选一下题材。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公道。你要想,这电影要是真拍了,拍的是那个杀人犯的故事,那被害者家庭,又是二次伤害。当年据说,有一个小孩死在火海之中,一个被重度烧伤,搁在现今,怎么都得上头条吧?但偏偏这杀人犯,逃脱了,十年后,还有个没有是非的小子,要拍他的故事,把他塑造成一个有京剧魂的英雄!”
唐秋将手放到膝盖上,止不住的颤抖,她用最大的能力来保持了冷静,抬起头来,僵硬着脸说:
“其实您倒不是为了什么公义,而是很简单地来说,如果你抢在他前头,他所有的营销和宣传,都会为你们所用,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欸……唐小姐别这么说,什么你们你们的,我找你,不就是为了我们吗?”
“您找我,怕只是因为我是江一凛选秀里的人,这样无端地拉出一条隐形的线吧。”
“唐小姐您可别误会。要是真如你所说,我何必找你,找叙如不是更方便吗?我这是欣赏你,我觉得你是个识时务的姑娘,摘星背后是谁投资的,你也是知道的,夺魁的人无外乎就是那二位,你再精彩,也不过是陪跑到最后的炮灰。而这部戏,是能给你带来切身利益的。”
唐秋淡淡一笑:“您确实比江一凛要厉害。”
林瀚满意地一笑,却听唐秋话锋一转:“先不论剧本的事。江一凛不过是一个演员,对自己想要做的事很清楚,也知道电影和人生是分开的,至于要被有心人士利用,那没有办法,他对想要演的角色很苛刻,他想要对得起自己,而您,却想要赚这乘人之危的钱,江一凛有没有打着艺术的旗号行恶我不知道,但您真的是打着正义的旗号行不齿。很好,到时候加害者和受害者,您占尽舆论,也是能报个夺影帝之仇吧。”
“你说什么你!”林瀚没料到唐秋竟说出如此狠话,尽管他没有翻脸,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好看了。
“做演员,不是为了比来比去,而是要学会跟自己比。戏疯子,不是比在台上谁更用力疯狂,而是要比,谁更有心。”
林瀚听完,忽冷笑了一下:“唐小姐看来跟江一凛不只是选手和嘉宾的关系吧,明明是可以同流合污的,又何必退赛呢?也罢,算我林瀚看错人了。”
“委屈了您上好的金骏眉。”唐秋轻轻地站起来。
“很好。那就拭目以待吧,看多少人,会为一个杀人犯的电影叫好。”
“是不是杀人犯……”唐秋缓缓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也不是您说了算。告辞。”
待唐秋离开茶室许久,林瀚才忍不住爆发出一声不满的咆哮,将手中的瓷杯砸向墙壁。
“真是不识好歹。”
这时,有人弯腰掀帘进来。
“林大明星这是谁招惹了你,发这么大脾气。”
“游老板来了啊。”林瀚无奈地摇摇头,“一个不识好歹的女演员,我瞧着她会唱点戏,想抬举她一下……没想到,模样看着聪明,其实是个蠢货。”
“到时候还差这种女演员?别太在意。”游天霖坐了下来,“我也是觉得有趣,这江一凛,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拍这么个东西。这不找死吗?”
“您找到了?”
游天霖叹了口气:“虽然我离开老家已久,但其中一个孩子的母亲一直都有联系,我一直给他们资助。但另外一个烧伤的,前些年突然消失了。”
“找到他们,然后我会联系一些媒体和节目报道的。顺利的话,江一凛连开机都甭想开。游鸣他怎样?”
“别提那臭小子了。”游天霖气得捶了下桌,“这小王八犊子还不如当年烧死算了。成天给我添乱。”
林瀚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其实我有点想不明白,我翻了当年的资料,虽然少,但是不太明白这个叫袁敬意的,干嘛要把自己烧死在里头……他不是还有个闺女吗?那闺女,后来去哪了?能不能找出来?”
“找什么找。找出来她就完了。父债子偿!”游天霖气鼓鼓地道,“那袁敬意,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