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宋爷爷亲自参与设计的私人博物馆正在以当年鹏城三天一层楼的速度开展建筑工作,短短三个月占地数万平米的建筑主体地基已经初见轮廓,只是地下保险库是这个项
目的重中之重,他必须得亲自留下来监工。有严朝宗在,宋恩礼很放心,以后只要每隔半个月把他接回法国住半个月就成,至于萧和平,但凡遇上长假也得跟着一块儿去学习,去法国也去几十年后,俨然成了严朝
宗的新徒弟。
本就天资聪颖,几个月后,成效自然可见一斑。正是因为有人愿意在背后以这样大的代价付出守护,宋恩礼这个本该挑大梁的正主儿反倒轻松了,每天在家带带娃做做饭,时不时再去搞下“地下运输”工作,或者给陈小
宁和王胜男补补课充当业余小老师,小日子过得相当惬意。陈表哥终于如愿把小表妹拐到了燕北,小表妹也凭自己的实力跟王胜男一块儿考上了燕北高中,只是小表妹依旧是个孩子心性,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也不知猴年马月才
能把这个成天只会管教自己的严厉表哥当成个真真正正的男人,更不知这样一段不被世俗法律所接受的感情在未来可预见的风雨飘摇中将如何存活下去。
总之路漫漫其修远兮,陈表哥的革命道路才刚开始,且有得磋磨。
而与此同时,远在青山大队的张老棍给萧和平打了个求助电话,希望他能帮忙在省城找个靠谱点的医生。
李芸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产了,县医院的大夫说情况有点严重,怕是会影响以后的生育。
萧和平一听就知道他这求的其实是宋恩礼,马上派小孙把这事通知了她。
宋恩礼听罢,直接把娃往小孙怀里一塞,“我回趟老家,这几天让你们萧委员自己带儿子。”闹闹已经快一岁,母乳的营养成分根本满足不了他的成长需求,吃奶的时候还老用那几颗小乳牙把她咬伤,所以一个月前她就起过给他断奶的打算,只是王秀英和萧和平
心疼这宝贝疙瘩一直哭闹,每次都捣乱,从来就没成功过。
刚好这段时间王秀英回老家看望坐月子的王胜男,现在她也回去住上几天,说不定就断成了!
萧和平这儿正准备去开会,突然一个大胖小子放到他办公桌上,直接给他整懵了。
“让我带几天?”他不敢置信的反手指着自己鼻尖,“我一个人?”
小孙给敬了个礼,“报告萧委员,这是嫂子的意思!”
萧和平欲哭无泪。
不是他不想带,而是这宝贝蛋他真的带不住啊!
以前月份小还不怎么会动弹最多也就是个哭闹,现在会爬会坐会翻身,好动得像只猴儿,窝在他怀里都不见半点老实,好奇心还重,看到啥东西都得糟蹋一遍才行。
这不他这儿正琢磨是让宋恩礼把儿子带回家还是他陪着她们娘儿俩一块儿回去,满办公桌爬的那货已经把上头的东西全给扫地上了,噼里啪啦跟放鞭炮似的热闹!要知道家里那些个瓷碗瓷盘全叫他摔了个遍,现在都换成搪瓷的才勉强躲过一劫;还有好几次那拿他妈敷脸的东西给自己涂了个从头到脚;有一次他娘忘了关门,这活宝
也不知道咋的就从沙发上爬下来了,一直爬到楼梯口差点没摔下去……总之他总有办法让他这个当老子的被媳妇骂个半死。
萧和平越想越不靠谱,抱起已经趴在桌上亲桌面的儿子,问小孙,“你嫂子还没走吧,我陪她一块儿回去。”
“走了啊。”小孙笑呵呵的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归位,“还是我给送出门的呢,嫂子说让您坚持几天,她很快就回来。”
才怪。
萧和平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要是儿子这回再不把奶戒掉,他媳妇肯定呆在老家不会回来,张老棍这事儿就是个幌子而已。
要不得说是两口子,简直跟肚里蛔虫似的。
宋恩礼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对于她来说,李芸不能生育这事还真算不上啥事,县医院不行有省医院,再不济就私底下去找找那些个隐姓埋名但是有真能耐的老大夫,奎爷人面广,打听这点小事自然
不在话下。
她现在最想的就是咋说服张老棍收养他那个暂养在徐家的儿子。换做前几个月,张老棍指定不能答应,但眼下痛失爱子,媳妇以后能不能生都是个问题,突然听说刘芬芳生的是他的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成,这事我听姐的,等小
芸身子骨好一点我就把娃接回来。”
对宋恩礼的话,他向来深信不疑,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她现在即刻叫他离婚,他也能做到眉头都不皱一下。
心中记挂的事了了,宋恩礼也就踏实了,便跟张老棍提议让他把人直接往沪市送,一来沪市的医疗条件要好过燕北,二来万一医院真的束手无策,再让奎爷帮忙也方便。张老棍二话不说回家打电话,年初的时候上头批示在农村开展清理运动,还得进行****教育,他这个公社社长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时候离开自己坚守的阵地,家里又没有能
够托付的亲眷,只能让丈母娘亲自来一趟,他这儿也好放心。
宋恩礼便坐了他的顺风车。在清理之后,城里也开展了其他的,怕被人恶意举报再给萧和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现在穿衣特别朴素,百货公司里买的决不轻易上身,平时就穿王秀英给她做的,宋
爷爷还“好心”给她在膝头胳膊肘缀了四个大补丁;不仅仅是她,萧家人也一律脱下了新衣裳,平时的吃用也比以往更节俭,就因为前阵子隔壁大队有户人家做饭接连两天飘出肉香,被人举报,虽然后来经过调查洗清了罪
名,但中间却挨了不少唾沫石子。
不过小儿媳回来,王秀英还是偷摸着给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一家老小关上门大快朵颐。
同样是午饭,萧和平那边就吃得比较糟心了。媳妇不在家,他只能带着儿子吃食堂,刚给了一把鸽子蛋让厨子帮忙蒸碗蛋羹,胖乎乎的小手直接伸过去给了他一嘴巴子,害得他被人从团部食堂一路笑到单位,连那些
个平时见到他跟见到鬼似的新兵蛋子背地里都偷偷捂嘴。
偏生还骂不得打不得,萧和平这儿眼睛一瞪,闹闹立马咧开嘴蹭他一脸哈喇子,把人整得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白天总算还能熬过去,一到晚上才是真要命,一口母乳喝不着,这正式开始断奶的娃就哭就闹就不睡觉,惹得总长和委员长以为他们小两口吵架,还纷纷劝说他赶紧回老
家把媳妇哄回来。
熬到第三天,萧和平就有点撑不住了,接二连三往公社打电话求媳妇回家,宋恩礼这回铁了心要给儿子断奶,干脆告诉老张棍,以后萧和平再打电话来甭喊她。
然而这奶最终还是没断成,因为宋恩礼又怀孕了。
闹闹已经快一岁,此时距离她上一胎也将近一年,期间萧和平一直有意识的在避孕让她养身体,当然了,这是个技术活,这次显然是技术不过关。于是萧和平乐呵呵的带着儿子回去负荆请罪去了,这不回赖还能将就着,一见到亲妈小家伙就忍不住了,哭闹了整整一宿,把他爸他奶的心都给哭化了,深更半夜的全家
一块儿堵在屋里给宋恩礼做思想工作,结果这一回又持续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事会传染,在宋恩礼怀孕后没多久,肚子一直没个动静的罗立秋也怀上了,王秀英高兴得每天一个红糖鸡蛋给她补身子,这可把隔壁的陈招娣给气坏
了,要知道她生五个丫头那会儿也就生了娃的头两天才能吃得上!
大约是为了膈应萧家,后来她便每天抱着瘦得跟小猫儿似的儿子在大队里头晃悠,逢人就说自己生了个儿子。陈招娣是在今年春天生的儿子,总算也是如愿以偿、扬眉吐气一回,所以她对这个儿子格外重视,起名的时候还特地上卫生所向大队里最有文化的老人于老头打听啥字最
金贵。
于老头左思右想,“那肯定是宝嘛,啥玩意儿金贵了都是宝。”
“对!我儿子就是个宝!”宋恩礼的儿子叫啥闹闹,一听就不是啥好名字,她儿子却叫宝,可不把闹闹比下去了!
陈招娣美得不行,一路喊着“宝儿”回的家,可光有宝也不行,老人都说贱名好养活,她灵机一动,又在宝字前面加了个狗——狗宝!
要说这狗宝,那可真是把他爹娘的特点全给遗传到位了,别的长处没有,就一个字儿“傻”!
偏陈招娣和赵春兰又宠他像个宝,直到七八岁了还喜欢喊饿,在家拉了屎自己个儿不会擦,光着就能上地里头找他娘他奶……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到省城后,盛利媳妇还曾跟宋恩礼商量过要不托托关系把他们家人全给弄进工厂里上班,这样她也就不用两地儿来回跑这么费劲,不过让她给谢绝了。工厂里上班固然收入稳定,在一般人看来也的确比地里刨食风光,但相对来说是非也多,大队里即便有个别社员不咋地,总的来说还是好的,又有张老棍照料,日子过得
会相对简单一些。
变化越来越近,眼下她没有任何想法,只希望能尽早做好安排,避开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和萧家人一块儿平平安安度过那十年。
私人博物馆落成仪式是在第二年的六月一日,儿童节,纯中式建筑古色古香,连绵数公里的占地面积更是大气磅礴!
大门正中央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红旗博物馆”应了宋红旗的名,也应了那个让她和萧和平相遇的红旗公社,应了那句“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为了让孩子们能更好的了解祖国的历史文化,宋恩礼与宋爷爷商讨过后决定儿童免门票,这一想法自然得到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一连数天都有主流媒体在主动报道此事
。
而为了更好的宣传文物保护也为了弘扬历史文化,宋恩礼也同意了他们的采访请求,此时她的肚子已经有九个多月,萧和平不放心,寸步不离的陪着。
当如此高颜值如此年轻的两口子出现在镜头前时,还是惊倒了众媒体人,要知道所有人都以为这博物馆的发起人最少是个年近半百的老太太,结果出来却是个小姑娘!
对,不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这就是个肤白貌美的小姑娘!
一时间,闪光灯此起彼伏!
“宋女士,请问这是您的丈夫吗!”
“是,这是我孩子的父亲。”宋恩礼笑着握住萧和平的手,紧紧的握住。所有人都诧异的发现,那个深沉严肃的男人就这样抿着嘴角笑了,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和缓下来,铜墙铁壁的封闭式藏馆内仿佛蓦地射进来一束阳光,把他身后那一整片
藏品全部照亮。
那些个在历史长河中沉睡了千百年的古董文物像是全都重获新生,犹如当年的过往里,在世人惊叹中大放异彩,把它们见证过的时光无声诉说。“萧和平,我……”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宋恩礼突然捧着肚子蹲下来,握着他的手改成牢牢抓住他衣袖,“我肚子好痛,好像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