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假期的最后一天,沈季白的母亲突然到了深城,杀了何以安一个措手不及。沈母年近七旬,头发花白,身体倒还硬朗,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还能看出几分知识分子的风采。
据沈季白说沈母在小县城当了四十多年的小学老师,在当地颇有名望,属于出门买菜都能被学生认出来的那类。
何以安跟着沈季白在沈母对面坐下,沈母第一句话就让她倒了胃口。
她说道:“安安是吧?我听季白说可以这么叫你。感谢你把季白伺候的这么好。”她用“伺候”这个词,着实让正在琢磨一会儿怎么点菜的何以安瞬间有点恶心。
何以安转过头淡淡的看了沈季白一眼,沈季白一脸尴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何以安笑笑,说道:“伺候谈不上,照顾都是相互的。”
沈母点头,道:“你看你跟季白在一起这么多年,阿姨也没有去拜访过你的父母,这是我的失礼了,季白曾经说过你父母都是公务员是吧?”
“算是吧,”何以安喝了口水,说道:“我爸是正式的,我妈是编外的,目前老两口已经退休,正打算到处走走,安享晚年。”
“这样不错,”沈母满意的笑笑。
沈季白看何以安一直淡淡的泯茶,急忙的拿起菜单递给沈母,低声道:“妈!这是深城有名的茶点,你看看菜单想吃什么。”
“先不急,”沈母接过菜单放在桌上,喝了口水看着何以安道:“安安,今天阿姨来一是为了看看你们俩,二是想商量一下你们婚礼的事情。你看今年先领证,明年办婚礼怎么样?”
何以安这个人虽然并不张扬,但心里属实是有些清高的。她虽然算不上条件出众,但从未有过灰心丧气的时候,更不会想到在结婚这件事情上会能出什么叉子,所以当时一时兴起就跟沈季白提出结婚了,然而现在沈母的所想所言让她忽然想到,或许她真是强人所难,并非天时地利。思及此何以安心中一直保存完好的自信心忽然被敲开了一个角,刺的她心率不齐,有点喘不过气。
何以安瞧了瞧沈季白紧张的脸色,笑了笑,说道:“季白还没告诉您吧?阿姨您不知道,我们俩都决定今年先不结婚了,以后再说。”
她没用明年,她说的是以后。
沈季白听完脸色都白了。
沈母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了滑,半天才说道:“安安,阿姨也是为你好,你看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女孩子嘛,还是要有个名份才好的呀,不然万一有什么你多吃亏啊!”
“阿姨的好意我心领了,”何以安笑笑,“不过名份带来的不光是权利,还有义务。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蛮好的。”
说罢她转向旁边,看着沈季白,笑问道:“你觉得呢?”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何以安忍着心里的不适该吃什么吃什么,到底见不得沈季白难看,晚上仍旧跟着他去车站送了沈母。
回来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何以安不自觉的把手贴在胃上,反复揉搓自己硬梆梆的肚子。
“我也不知道她忽然过来,”沈季白一边开车车一边低声解释道。
何以安摇摇头:“没事,她过来看看你,正常。”
“那要不咱们先领证吧,”沈季白看了一眼何以安,试探道:“今年领证,明年好好办一场婚礼,领证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意义比仪式更重要。你觉得呢?”
何以安叹口气:“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沈季白急了:“你总说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可以跟我讲啊!”
何以安摁住胃部,大声道:“我没跟你讲过吗?重要的不是怎么结婚,是结婚的心情!我已经没有心情和你结婚了!现在!”
中秋过后没几天便要迎接国庆长假,所有人都没了上班的精气神,整个办公室想被切过一遍的草一样。
“这么蔫巴,”何以安一进办公室便跟廖佳佳打趣道。
“何总,”廖佳佳赶忙站起来,指着她的办公室说道:“张总来了。”
何以安最近忙的头发都劈叉,反问道:“哪个张总?”
廖佳佳挤眉弄眼:“养猪的那个。”
“噗,”何以安差点笑喷,一想到办公室还有人等着,赶紧捂住嘴巴快走两步推开门。
张浥尘正坐在沙发上,自顾自的烧水泡茶。何以安放下包,拖过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来,说道:“张总,这么好心情跑我这来喝茶。”
张浥尘倒了一杯茶放在何以安面前,何以安拿起喝了,是绿茶,口感不错。
“这茶不错,”何以安感叹,“你竟然自己带了茶过来。”
张浥尘悠然说道:“我辞职了,这两天在交接工作,国庆之后就不来了。”
何以安皱眉:“这么突然?”
“有什么突然的,”张浥尘又给她倒满一杯,说道:“我在猪场别的没得到,就摆了个茶室攒了两包好茶,都给你留下吧。”
“决定要走?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跟老板谈过吗?”
“有什么好谈的,”张浥尘一边冲水一边冷淡道:“老板三番两次的动作这么明显,我要还不走岂不是脸皮太厚。”
“那你上次说的补偿谈下来没有?”何以安低声问道。
张浥尘看了她一眼,笑道:“补偿我五万。”
何以安吃惊:“这么多!怎么谈的?”
张浥尘看了一眼办公室外面,转过头低声道:“很简单,我在猪场待了大半年,这猪场的前世今生,我知道的最清楚。五百万的收购款,说出去你觉得税务局不得掂量掂量吗?”
何以安瞠目:“你威胁老板?”
“我就是给贾思文提个醒,”张浥尘淡淡说道:“我怎么可能直接去得罪王怀石,他可是个大佬。”
何以安连连喝了两口茶,才平复下来道:“你真有办法,这样也算对得起自己在那破地方待了这么久。中午要不要拉上杜总一起吃个饭?”
“不必了,”张浥尘摇头:“说到底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何以安点头:“那我中午请你吃个饭吧。”
张浥尘哈哈大笑:“当然,你必须要请我,我还有个秘密礼物留给你。”
“切,”何以安翻了个白眼:“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下午下班之后何以安不想回家,便开了车去房管局接苏清。
房管局停车场被挤得满满当当,何以安停在稍远处,慢慢踱过去。半路上手机飘进来一条信息,是张浥尘的。
“说了给你的礼物差点忘了,这是我刚到新城区的时候建的一个本地论坛,有几万个粉丝。账号密码给你,说不定哪天能帮你个大忙。”
“切,”何以安摇头,这种东西能有什么作用,何以安给张浥尘回了个钢盔脸表情,关了电话。
到了房管局门口才知道今天陈翡的中介行业协会在这里有会。何以安一边给苏清发消息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从楼下下来的各路中介熙熙攘攘从她身边经过,七嘴八舌的议论传到何以安耳朵里。
“没想到贾思文这么牛逼,竟然搭上了凯瑞的凌总。”
“听说那凯瑞的凌总是百分百的钻石王老五,有钱就不说了,长得还特别帅。”
“真的假的?你说贾思文这命怎么这么好?!当年跟陈总争愣是把陈总挤兑出来了,现在又攀上这么大的高富帅。”
“唉,人各有命,羡慕不来……”
平静了不到一个月,再次听到贾思文和凌云的绯闻,竟是从两个中介嘴里。在中介遍地开花的新城区,中介八卦的速度简直堪比波音。何以安不知道这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但直觉为贾思文捏把汗了。
何以安正想着,苏清从旁边的电梯下来,正跟几个中介聊的起劲。看见何以安忽然闭了嘴巴,然后才笑着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