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陈易冬从陈家出来后,到了城郊的一家茶室。
宁静已经在一间包房里等着了,茶室里点着她喜欢的白檀香,看到陈易冬进来,她勾了勾唇角请他坐下:“我原以为要请你出来应该会花一番功夫的,没想到只是搬出了顾清欢,你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陈易冬刚刚坐下,就毫不掩饰地看了看腕表:“有话就直说吧,我在赶时间。”
“你们的易欢科技听说发展地还不错呢,新产品的发布会就在这个月月底吧?”宁静似乎没看出他的不耐烦,自顾自地说着,“易欢?这个名字是谁想出来的?真是一点也不掩饰呢。”
陈易冬没有再打断她,茶盅的水略有些烫,他不急着喝,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杯壁。
“你说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顾清欢之前在投行时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被爆出来,大家知道了易欢科技的CEO居然是这样的人,你们公司在市场上还有没有立足之地?”
陈易冬唇角的线条渐渐冷硬起来。
宁静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越差,她唇角勾起的那抹笑反而越深,“你看,其实你一只放在心尖上的人不外乎也就是这样的角色,为了利益,为了物质什么都愿意牺牲,所以我真是不甘心哪,你居然会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背叛我。”
陈易冬依旧没有接话,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来,手里摩挲杯壁的动作没有停,包间里的气氛像是一下就降到冰点。
他的镇定自若终于让宁静有些按捺不住:“你别得意地太早,真的以为牵出制药企业那件事能对我们宁家造成多大的影响?我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想要捏死你们对宁家来说仍然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陈易冬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沙发上,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此刻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主要就是为了想告诉我你们宁家有多厉害?”他甚至微微笑了笑,“还是你觉得我会像是那种被威胁一下就害怕了的人?”
宁静的脸渐渐地冷了起来,“我告诉你这些,只是看在以前的情份上提醒你及时收手而已,不要妄图以卵击石,只要你让那几个人在里面不要像疯狗一样的乱咬,这件事我们宁家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大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陈易冬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看着她,“首先,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情份可言,你完全没必要看在什么情份上放我一马,再则,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是你们宁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居然跑来告诉我什么恩怨一笔勾销?人的脸皮再厚也得有个限度吧?”
宁静的脸忽然就变得难堪起来,“这么说,你是不愿意收手了?”
陈易冬站了起来,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清欢还在家里等我。”
“你……”宁静唰地站起来,口不择言,“你就真的不担心我让她名誉扫地,让你们陈家彻底地一无所有?”
“我是不是担心你可以试着去做做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陈易冬淡淡地说,“原来我还会念着你曾经的付出不和你计较,可是知道了你们宁家的所作所为后,你可是试试看你如果再做出什么伤害她,伤害我家人的举动,我会有什么反应。”
宁静一时间竟无话可说,眼睁睁地看着他准备离开,脸上露出一丝慌张的情绪来。
陈易冬走了几步,没有回头,最后说:“你真的应该适可而止。顺便转告你背后的人,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等他离开后,宁静才慢慢地做了下来,刚刚脸上的那丝慌张已经消失不见,她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下了停止录音的按钮,十分耐心地从头到尾听了一遍,一边用笔在一张纸上勾画着,每听到一个关键词就在纸上打一个勾,直到那页纸上的关键词全部被打上勾后,她才满意地按下了停止键,拨通了手机通讯录上的一个电话。
“喂,是我,录音拿到了,待会儿发给你,记住,剪辑的漂亮一些,不要让人听出马脚来,对,他到这里的视频待会儿我会一起发给你。”
挂了电话后,她端起面前的那杯茶,悠悠地喝了一口,眼睛深处却是一片冰凉。
陈易冬接到清欢电话的时候,正在路上。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担忧,“我看到新闻了,刚刚打你电话一直关机,你现在在哪里?宁家那边……”
陈易冬忙安慰她,“别担心,刚刚手机没电了,上车才看见,我在回家的路上了。”
听他说在回来的路上了清欢才稍稍放下心,但是声音里仍然带着几分忧虑,“俗话说狗急了会跳墙,你这段时间得多注意安全,手机一定要随时保持通畅,要是联系不到你,我真的会很担心的。”
“好啦,别担心了,你回头看看。”他的声音忽然变的低沉而立体。
清欢一回头,看见他手里拿着电话,站在门口的玄关处。
她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掉,就跑过去一把搂住了陈易冬的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瓮声瓮气地说:“以后不许让我这么担心了。”
陈易冬反手关上门,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馨香,一整天的疲累和烦闷似乎都全部消失了,一颗心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你是说之前在网上散布我的谣言,搅黄朗沐那件事的是宁静?”晚饭的时候,清欢一边喝着汤,一边有些诧异地开口,“可是这样做她能有什么好处?就算朗沐和NE签约了,她手中的股票也早就转让给了NE,后面的事情也和她基本没什么关系了。”
“我现在才发现对她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完全没有一点的了解,”陈易冬手里拿了杯温水,眼神略有些复杂,“很多事情你原本联系不到她身上的,偏偏就是她做的,思来想去,她做这些事情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不想让对方好过罢了。”
清欢怔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像她这样的人,今天找你去的目的肯定不只是为了恐吓你一番而已,这根本不像她的风格,背后一定还有什么深意。”
陈易冬赞同地点了点头,“从茶室出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今天的举止是有些奇怪,明明知道不会起作用,又何必大费周折把我约出来谈呢?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你,”清欢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指尖,“她用来威胁你的那些关于我的事情,你信吗?”
陈易冬喝了口水,侧脸沉静,修长的手指扣在透明的玻璃杯上,转头看着她,“清欢,我一直都相信你是个有底线和原则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一定都有你自己的理由和苦衷,更可况当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经历那么多。”
清欢眼圈忽然有些发红,她坐在餐桌前静静地说:“陈易冬,我不会给自己找太多的理由和借口,我也没你们想的那么清白,当初在那样的环境下,为了能在这行生存下去,为了能在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我确实做了不少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在旁观者的眼里或许会不齿……”
“清欢,别说了,都过去了。”陈易冬将她搂在怀里,声音低沉地开口,“我说过了,我相信你,也理解你,这一次,我也绝不会再容忍别人再拿之前的事情再来伤害你。”
她将头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止不住汹涌地往下流着,清欢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这样肆无忌惮地流泪的时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一个人去了美国以后,她就学会了一件事情,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但是即便没有用,却仍然有很多是留给自己的。
……
周一的清晨,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像撒盐一般。
陈易冬起床不久后就接到一通电话,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挂了电话后他就立刻拿起了大衣,对还在厨房里做早餐的清欢说了一声就匆匆地出门去了。
清欢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咖啡壶,望着窗外不断飘落着的雪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有些莫名地快步走到阳台上,雪飘到脸上凉沁沁的,然而她也不顾不了这么多,看见陈易冬的车从停车场出来,一路朝着马路上开去的时候,心中那种发紧的感觉又强烈了几分,为了摆脱这种恼人的情绪,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到客厅后,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一个信息:雪大路滑,注意安全。
没多久陈易冬就回复了:好的,我会注意的。
清欢这才放回手机,一个人慢慢地走向厨房,将刚刚咖啡壶里的咖啡倒了出来,然后握着马克杯依靠着门沿边,长长地吐了口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