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柳令狐的话,想起刚才诡异的一幕,原本以为我们这空间是以什么特殊法术被隐藏,但是后来想一想又不太对,当时状况我明明就站在他们面前,丞华可是使用术法的佼佼者,陈伯更是战斗经验丰富的神明,却始终无法发现我的存在,这件事情实在太吊诡了,于是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聆听接下来柳令狐的话。
房里的火烛映照在柳令狐眸中,化为朵朵艳红色的花火在她眼中绽放,即使虚弱到随时可能都会离世的模样,依旧不减其姿色半分,她朱唇轻启开始解说原因:
「在我们修练到一定程度时可回到过去,检视当时的状况,但即使再厉害,也无法单凭自身力量穿梭到未来,顶多就是以占卜预知而已,但是腾蛇他不一样,除了他出生特殊外,能力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你听过龙生九子吗?」
「听过,但是没听过九子中有腾蛇。」
「『龙』生九子的龙是虬龙,腾蛇是虬龙的胞弟,龙可分为蛟龙、应龙、虬龙、螭龙与蟠龙等九大类,其中虬龙位置是最崇高的,他可发号施令率领群龙,但世人鲜少知道的是,虬龙是帝龙所生,系因帝龙于上古诸神之战中已身亡,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这件事情我也是在这被困了这么久,与腾蛇朝夕相处聊天时才得知的,也才知道他能力特殊地方。」
「腾蛇他掌管虚无、黑暗、谎言等人世间阴暗面,也让他拥有了可以随意操纵时间与空间的能力,打比方来说,人是一个点,时间是一条线,空间像是白纸的一面,他可随意将空间弯曲起来,让点与线相互连接,而刚才他就是藉由弯曲点线面,让我们变为交迭却不是交错的两个时空。」
哇咧,这根本是开外挂的能力吧!难怪柳令狐说逃脱只有五成把握,可以将时空玩弄于股掌间,根本不是跑得出去或是跑得远问题,而且这样听起来腾蛇身份应该是很尊贵的,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没有朋友就算了,连喜欢的女孩都用绑架掳来的。
我微微皱起眉头,柳令狐看到后笑了一声,笑声拉回我的思绪,她开口想继续讲时,门外响起了苍老的声音,随着声音一位盘着元宝髻的老妇人缓缓走进了房里,乌黑的发丝在光线照射下有些暗绿色的反光,布满岁月痕迹的皱纹,让她眼珠如同纳入世上风霜般带着一股哀戚味道,她停在离我们叁步外距离道:
「接下来让老身说吧,柳姑娘您身子骨虚,先歇息下,也顺道听听大人没对您说过的过往吧。」
柳令狐见到眼前老妇人,眼里升起戒备,但仍恭敬的说:
「国嬷嬷您来了怎不说一声,这样好让我请人端个茶水来给您。」
国嬷嬷慈祥笑着将桌上茶壶拿起来,倒了两杯茶水递给我与柳令狐后,站在床边看着我们开口道:
「老身本为黑弥山的一只蟾蜍,幸而蒙受帝龙大人恩惠而修练成山神,此后便跟随在帝龙大人左右服侍,当年虬龙大人诞生时耀眼金光照亮了整座大殿,天际五彩霞光涌动,人间降了叁天叁夜甘露雨,而天道是公平的,象征祥瑞与光明的虬龙大人降世,几年后代表一切阴暗面的腾蛇大人出生,全身垄罩着黑气不说,天地一片死寂与黑暗叁天叁夜,虽知是天道安排,但帝龙大人却还是嫌恶他,出生后便交付与我来教养他长大,并嘱咐我与腾蛇住在偏僻的冷宫里,不许让腾蛇与他人有任何接触,以免沾染到不幸。」
此时我开始有些同情腾蛇了,没有人希望自己是代表所有世间的不美好,但是有阳光处必有影子,就跟花朵与绿叶一样,两者相依而生缺一不可,这未免也对腾蛇太不公平了,帝龙根本也不是什么好父亲,再糟糕都是自己儿子,怎么能这么狠心把儿子推得远远的。
「我谨遵帝龙大人吩咐,一路独自照顾腾蛇大人长大,而腾蛇大人识字念书后,开始对于自身处境与外面世界有所疑问与好奇,某日趁我午睡时偷偷跑出去,还撞见了虬龙与帝龙大人,帝龙大人见到他出现怒不可遏,将他打的只剩一口气后命人通知我领回去,因没人愿意碰到他,我赶过去看到遍体鳞伤的他躺在冰冷的地上,那眼泪跟心疼,实在是无法忍住。」
我听了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往柳令狐方向偷瞄过去,看见她握着茶杯的手在颤抖,眼里已含着两泡眼泪,国嬷嬷见到柳令狐样子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唉,之后腾蛇大人醒过来后只问我一件事情,问他们是谁?我如实说他们是他的父亲与哥哥后,那孩子没多说什么,从此之后变得沉默寡言,开始日以继夜的勤奋练习书里的知识与法术,直到他捱过天雷洗礼正式成年后,帝龙大人第一次派了人送了封亲笔信来,信里写的是他在黑弥山已盖好宫殿,让我与腾蛇大人之后都住那儿。」
「腾蛇大人看到这信落下泪水,哭着说他这么努力只求父亲一个关注,即使一眼就满足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哭完后让我直接带他来黑弥山来住,您们瞧瞧,他即使再伤心也不吵不闹,可见是多善良的孩子。」
说到此处国嬷嬷突然对柳令狐跪下来,我与柳令狐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大跳,柳令狐着急的对她喊道:
「国嬷嬷您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
国嬷嬷却是不起身,眼眶有些发红哽咽对着柳令狐说:
「这个跪是一定要跪的,腾蛇大人是我一路拉拔长大,早已将他视如己出,孩子做错事情当然要替他道歉,他当初如此对待您我是极不赞同的,但是他一意孤行我也无可奈何,也因怜惜他过去的遭遇,故这些年来如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古姑娘她们一行人出现,我想是该到此为止,不能让这孩子一错再错下去,老身知道您的八尾之力藏在何处,现在就带您过去取回力量。」
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国嬷嬷,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帮柳令狐取回力量,没想到却是如此轻易送上门来,我有些狐疑对国嬷嬷问:
「不好意思,冒昧想请教您明知道腾蛇爱柳令狐,为何还愿意帮助她逃脱?而且为什么是选这时候,不是更早之前?」
「您们随我来看样东西,这样说会比较清楚。」
国嬷嬷弯腰扶起弱不禁风的柳令狐,只见她吃力的站起身,国嬷嬷小心翼翼的搀扶她往门外一步一步慢慢走,在走出门口后见到前方站着一位蓝衣宫女,用她僵硬的面容问我们:
「请问这么晚了,您们是要去哪呢?」
「哼,柳姑娘睡不着闷的慌,老身想带她出去转转还需要跟你报备吗?」
「不好意思,这是小的职责所在,不是故意要冒犯您们,那就不打扰了。」
蓝衣宫女似乎对国嬷嬷相当惧怕,被国嬷嬷这样一说,立即道歉缩回了角落站岗,国嬷嬷没再多说什么,扶着柳令狐艰难的一路走到了后方的厢房前,这间房没有如同先前几间房一般,都有蓝衣宫女站在左右与走廊监视,室内烛火照亮了纸窗,显示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在国嬷嬷请托下我推开了房门,室内只有一张桌子与椅子外再无其他摆设,国嬷嬷将柳令狐扶到椅子那坐下后对着她说:
「柳姑娘您看看这墙上的字,都是腾蛇大人一字一字刻出来的。」
我与柳令狐抬头看灰色墙壁,上面刻着正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叁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晓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者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如同呢喃细语诉说着满腔愁绪与深情,凹陷的刻痕彷佛能感觉到腾蛇对柳令狐的执着,柳令狐两行泪水滑落脸颊,国嬷嬷走到墙边,转身以坚定的眼神对柳令狐说:
「这两百多年您对腾蛇大人的转变老身有看在眼里,但是腾蛇大人自小便被孤立不懂情爱之事,一昧的害怕失去您,不相信您对他也是有感情的,只是因为力量被夺去才留在他身边,老身决定破釜沉舟一次,让您们可以坦然没有疙瘩的走下去。」
我看着眼前的国嬷嬷有些动容,她是真心在对腾蛇好的,才会愿意这样冒险,国嬷嬷将手掌贴上墙面,只见墙里被吸出一颗黑色的水晶球,柳令狐一看到水晶球激动的站起身,却因为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而跌倒在地,我赶紧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国嬷嬷此时已站在柳令狐身边,将手上的水晶球对着柳令狐额头:
「柳姑娘,我一拿出腾蛇大人便会感应到,我现在必须要立刻将力量释放回您身上。」
说罢国嬷嬷的眼睛泛起一片绿光,水晶球发出黑色亮光后应声碎裂,散开了漫天黑色烟尘与碎片,让人看不清眼前状况,而此时腾蛇愤怒的咆哮声同时到了:
「国嬷嬷,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
我感觉浓烈的杀意往我冲来,让我头皮一阵发麻,嘴里有些发苦,怎么一下子我就变成炮灰?
这时黑雾中出现一只手击向我胸口,我被巨力震飞弹到墙上滚了下来,还没从疼痛中回神过来,双眼燃着怒火的腾蛇已到了我眼前,就在我冒出会不会直接将小命交代在这里想法时,腾蛇一掌直往我脑门方向拍下。
我闭上双眼迎接死亡降临,却听见兵器铿锵交接的声音,接着被拥入温暖的怀抱中,睁开眼看见却是一身火红色的凤无天,他一手握着厚刃剑挡住腾蛇已浮现些许龙鳞的手,一手紧抱住我心疼的说:
「早知道就不管文判官阻拦,直接将地藏王拖出房间问你在哪儿,就不用绕个圈耽搁到时间,让我未过门的媳妇受了伤!」
刚落入怀抱还以为是丞华找到我,看见凭空冒出的凤无天我彻底傻住,于是就这样任由他这样抱着一边与腾蛇打斗,看着他眼底的担忧与火气不知为何手腕有些发烫,我低头看手上的比翼鸟手镯,交颈的比翼鸟眼睛似乎隐约散发光芒,整个手镯热度不断升高,烫得我想把它摘下来,却是如何都取不下来。
而凤无天因怀中还有我这个拖油瓶,逐渐落于下风身上还挂了彩,但是神情依旧从容无惧,腾蛇双手已变为龙爪,看起来竟比一般刀剑更锋利叁分,就在他身影越攻越急时,后方出现身型玲珑有致的柳令狐,她一扫苍白病态,倾国倾城的红润容颜让同样身为女子的我也看得移不开眼,而她的身后更有着棕红色的九条狐尾晃动着。
柳令狐水葱般的手放在腾蛇手背上,令人酥麻的嗓音对着他柔声劝道:
「腾蛇,听我的,先冷静下来好吗?」
「不,柳儿,我不许你离开我。」
腾蛇如同天崩地裂的世界末日般样子,让我升起强烈的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