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阳眼底净是怒火,他的声音越发的压抑,“你只看看琉璃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朕比你更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实。”
信儿继续说道,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点恐惧,“那一日,薛姨娘掉包之前,将夫人所生的小姐检查了一遍,发现右肩有一颗朱砂痣,夫人便在自己女儿的肩上点了一颗守宫砂,其实想要分辨哪一位小姐才是夫人所生的极其简单。”
一旦洞房花烛,守宫砂就会消失,而朱砂痣却会永远存在。
只是这样的事情却是毫无意义。
自从那个披风被焚烧之时,燃起的大火,差点烧死了琉璃的时候,项阳心里已经完全相信了信儿的话。
那一颗朱砂痣无非就是多了一个证据而已。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而薛姨娘一朝身死,留给琉璃的那一刻内丹带给她的绝不是福气,除了灾难,便只剩下痛苦了。
项阳挥了挥手,“朕不会去验证,郡主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都无关紧要,只是从今以后,希望郡主不要在伤害琉璃,以免做出抱憾终身的事情。退下吧。”
赵雅兰张了张嘴,想说出些什么,终于什么也没说。
她撑着一口气,走出大殿。
剑一慌忙的迎了过来。
她扶着剑一的手出宫。
剑一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见赵雅兰失魂落魄的样子比来时更甚,便猜到绝不是什么好事,她此刻也半句都不敢多问。
只扶着赵雅兰朝着宫门走去。
刚刚走了几步。
却是李婉柔身边的如赋迎了过来,“夫人,您怎么去了宸缘宫,皇贵妃娘娘正找您呢?”
赵雅兰看着如赋,心里没来由的烦躁,面上也没有隐藏,只是说道,“我今日身子有些不爽快,你和皇贵妃说,我先出宫了,改日再来看她。”
如赋不明所以,忙笑着去扶赵雅兰,“夫人不舒服,那更要去承乾宫,让我们皇贵妃宣太医给夫人好生瞧一瞧。”
信儿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赵雅兰的耳边,“原本身份尊贵的兰郡主之女便背负着血海深仇活着,从此父女成恨,母女成仇。而薛姨娘的女儿却受尽宠爱,衣食无忧。”
她本能将如赋的手一把打开,冷冷的说道,“不必了。”
如赋看着赵雅兰远去的背影,那显而易见的疏离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回宫向李婉柔禀告。
此刻大殿里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之下隐藏着深深的压抑。
项阳来到琉璃寝殿的时候,喜鹊等焦急的在殿门之外,看见项阳忙说道,眼圈也红了。“小姐关了门,不让我进去。”
这样的情况从未发生过。
项阳看了过去。
那一道门关的紧紧的,就像是琉璃的一颗心。
项阳太能理解此刻琉璃的心情了,她自小卑微的长大,只想好好的做一个烧火丫头,却被一步步的推向了复仇的不归路,这三年多,她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她恨李家的所有人,只为替母亲和族人复仇,如今却宛若一场笑话。
如果可以,项阳情愿她永远也不知道。
若能糊涂一世,也是一件幸事,偏偏事与愿违。
项阳对着喜鹊说道,“你让开,朕来撞门。”
王莲尖着声音说道,“皇上,奴才让黑统领来撞门吧!”
门的那一边终于传来细弱的声音,“皇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想静一静,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这声音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样,透着一股挥之不尽的疲惫感。
项阳眼底全是心疼,他放低了声音,哄道,“璃儿,开开门,我进来看一眼。”
里面没有了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小缝。
探出了琉璃半张雪白的小脸。
琉璃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朝着项阳笑了一下,那笑容云淡风轻,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藏起。“皇上,我没事,你还要处理朝政要事,不必在此耽搁。”
项阳看着她,想从她的神色里分辨出一点一滴的伤痛。
那笑容淡极了,目光也似乎透过自己看向了远方。
项阳十分担忧,“璃儿”
琉璃反而莞尔一笑,打断了他要说出来的话,“我真的没事,你答应过我会做一个好皇帝,我可不想做一个祸国的妖妃,皇上,你放心,即便不是为了我自己,只是为了你,为了跟在我们身边的人,我也不会倒下,一路走来,我们福祸相依,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抛却前程往事,快快活活的和你过一辈子。可是此时此刻,我想安静一下,给我一点点的时间,让我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道别,好不好。”
这样的琉璃,冷静之中透着哀伤,哀伤之中透着无所谓,项阳心疼不已,他没法拒绝,只是点了点头。
门缓缓的合上。
隔断了项阳的所有视线。
他仿佛看见门内的那个女孩子,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一样,独自舔舐着伤口的模样。
喜鹊小声的说道,“皇上,怎么办?”
项阳沉声片刻,说道,“你让忘忧含笑去照看明珠,你亲自守在这里,有什么事,即刻通知黑影。”
喜鹊点了点头。
门内。
琉璃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滑坐在地上。
她抱着双膝,回想着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
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如今梦已经醒了,可是,那噩梦似乎依然存在。或者是已经转成了另一个噩梦。
赵雅兰,薛姨娘思思。李博文。
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纠缠,爱恨情仇,却要她一个人来承担。
无论她是薛姨娘的女儿,还是赵雅兰的女儿,都无法抹去这十七年来,她所经历过的伤痛。
其实她早该猜到的。
从那一刻内丹激活之后,她就一步一步的走向复仇路的时候,她就应该怀疑的。
那内丹带着难以摆脱的怨气,在围场瞬间就将她吞噬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