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泓只笑着,不说话。他的眼睛偏细长,眼尾深,笑起来时,眼底似有一汪泛起圈圈涟漪的江水。但他的眉毛比较浓,曲线起伏,且有棱角,难免显得亲和不足,冷然有余。
  程璐故作不经意地多瞥他几眼,觉得这人的长相实际上偏柔和,只是他从事着特殊职业,所以眉宇间还少了分儒雅,多了分坚定。
  易泓笑着,任她锐利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来回穿梭,愣是不动如山,半点没有被她吓到的样子。
  等程璐的视线挪开,他才悠然自得地说,“看完了?”
  “嗯,”程璐也不为行为暴露而感到羞愧,她镇定地说,“昨晚谢谢你了,算起来你帮过我两次。”
  易泓留意到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碰筷子的右手中指,客气道,“都是举手之劳。”
  程璐还饿着,却要礼貌性地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心里是有点想法的,“举手之劳也是劳。我看这儿没什么好东西吃,改天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她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了驱逐的信号。
  可易泓还行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点点头,就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用餐。
  程璐抿唇,最终拗不过胃,继续动筷子。
  易泓吃饭的速度很快,而且是快而有序,动作不见半分粗鲁,仪态极好。简而言之,就是吃相特别好,还吃得干净。
  程璐是独生女,家里的香饽饽,所以小时候没少被两位奶奶强逼着吃东西。现在见他用餐如此优秀,暗自想着,他一定是那种很受奶奶喜欢的孙子。
  她的心理活动太丰富,把自己都逗笑了,差点没又一次呛到。
  易泓一直在观察她的一颦一笑,没有错过她唇部浮起的笑意,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程璐总不好说出真正的原因,很有个性地说,“我想笑就笑,还需要理由?”
  她工作的时候成熟稳重,但卸下那层外衣,本性仍是跋扈,犹如占山为王的老虎。
  她的个性带刺儿,易泓却不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挺新鲜,他很少会碰到这种嚣张得恰到好处的人。
  易泓能感受到程璐的特别之处。她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精神劲,做什么都自信有干劲。虽说个性有点张扬,但又恰是个性的体现,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所以这里的居民能对她那么信服。
  据易泓所知,附近的某些乡镇可没有这里这么平静。这里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即便是人手短缺,分配物资不那么及时,也没有一个居民跳出来闹事,都是主动帮忙或者安静等待。
  不久前,他跟着管理物资的同志去看了眼。当他看到一些年轻女性正在领止痛药物、全套卫生用品以及一次性内衣裤,都有点惊讶。据他所知,由于时间缘故,这些东西暂时还没运到,而那么齐全的物资,大概也不是这小乡镇避险中心会常备的东西。
  跟程璐该是脱不了关系的。
  细微之处见真章,她确实是个有心人。
  易泓看她,“抱歉,我只是好奇。”
  嘴上是这么说,态度却半点不见软化。
  程璐笑道,“哦,那我也不告诉你。”
  她的小调皮让易泓怔了下,随后,他知道她本该如此。他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你……”
  程璐不知道她为何还要坐着跟他聊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她就是这样做了,“嗯?”
  “很好。”
  程璐完全没有料到他想说的竟是这个,回望过去,四目相对,他眼中露出的欣赏不似作假。她眨眨眼,在一种略显凌乱的波动的驱使下,丝丝莫名情愫忽然缠绕住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她短暂地迷失几分钟。反应过来后,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她不是不晓事的少女,明白自己是对眼前的男人有了想法。
  最初,她是慌乱的,后来倒慢慢平静下来。
  她想,她旷太久了。
  程璐近几年忙于工作,根本没有兴趣去谈恋爱,突然碰上个样貌好性格合意的男人,动了心思不奇怪。但她暂时无意陷入感情纠葛,便草草吃净剩余的食物,说,“我还有事,改天请你吃饭。”
  易泓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改天?但你好像不打算留联系方式。”
  程璐哑然,咬牙瞪他一眼,既是因为他说破了她的心思,也是为这突如其来的怯弱而不安。她深吸一口气,递出自己的手机,“加我。”
  易泓加了程璐,二人分道扬镳。
  之后,易泓就单纯在通信软件上跟程璐打了声招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明显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程璐猜他即使对她有感觉,也不会有在这关键时刻谈情说爱的想法。所以,她并没有把这场小插曲放在心上,心动完便完了,于她而言,眼前的工作比男人更值得放在心上。不过,易泓此举,倒真正赢得程璐的好感。在她隐秘的想法里,跟他有点什么,渐渐变得可接受起来。
  日子如水般流过去,在程璐听说前来支援的军队即将离开的那天,易泓终于来找她。
  彼时,村里的洪水已退去,居民都回了家,个个忙着处理家中的一片狼藉。而程璐呢,当然同样得走这一遭。
  她居住的地方是政府分配的独栋小楼,洪水波及没人住的一层,她独居的二层则安然无恙。不过,一楼好歹都是每日必经的地方,肯定得收拾。但乡镇里不好找清洁公司,程璐只能亲自动手。
  易泓联络她时,她恰好就在哼哧哼哧地辛勤劳动。她正忙着,听他是来讨要那顿饭的,没有多想,直接让他过来她家。
  此言正中易泓下怀,他今天好离队,提前去市场逛了一圈,提着食材去她家。到的时候,已是傍晚,程璐还撸着袖子在擦大门的玻璃,她显然不常做家务活,动作略显笨拙。
  他看了会,忍不住闷笑,上前说道,“擦得挺干净。”
  程璐蹲在地上,仰头看他,随着他的身影渐近,视线几乎要与某些不该看的地方成直线。她连忙站起身,丢开抹布,“今天饭店餐馆没开门,我随便做两个菜吧,不过,可能不会很好吃。”
  易泓又不是真心要她请,对眼前的情况早有预料,他抬抬手腕,把手上拎着的几个袋子展示给她看,“你忙,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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