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老平山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常年住在深山里的人,鹤发童颜、精神饱满。遥想当年他醉心漆艺、欲将一生狂热奉献,没想到四十岁的时候他在中国遇到了现在的太太,老房子着火似的、沉迷爱情无法自拔,四十五岁时老来得子,生下了平山锡斌。
平山太太与老平山是同龄人,但看起来起码年轻二十岁,白净的圆脸,染得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穿着一身汉服,她有一双很美很温柔的眼睛、像是一泓秋水。
"让我看看--这就是迷得我儿子不肯回家的萧大师?"看起来很温柔的平山太太爽朗大笑,执着萧晨双手转圈圈,满意地看着萧晨的眼睛说:"哎呀,这门婚事、我答应了!"
老平山在一旁用蹩脚中文对萧晨说:"叫爸爸!"
萧晨:凸(艹皿艹 )
戚鹤尧这时点完菜刚回来,差点就要返回去把菜都取消……"大家请入座吧!"他暗暗用力撞开笑眯眯的平山锡斌,将萧晨跟老平山夫妇隔开请入席,"请!"
大嫂如此的抢手,司空良小可爱也是慌了吧唧的--哥哥不在、嫂子由我来守护!于是在平山锡斌向父母引荐他时、积极主动抢答:"我哥哥跟萧晨快结婚了,我是萧大师的小叔子!"
"结、婚?"老平山重复这个中文词汇,然后叽里咕噜用日文向老婆确认,得到了肯定答案,老头子一脸不赞同:"萧她刚拿了国际一等奖,全世界的漆艺人士都在好奇南国雕漆,这个时候结婚,不可以!"
他说的是日文,平山太太和平山锡斌却都不帮他翻译、背着萧晨对老头子使眼色。平山锡斌用日文小声对父亲说了一番话,将红豆鎏金漆专利被夺走、最近又被拿去与萧晨未婚夫的企业合作这些事情告诉他。
老平山看向萧晨的眼神顿时充满了疑惑和同情。
戚鹤尧以眼神询问萧晨是否需要他翻译,萧晨淡笑着摇摇头。
"来,"她笑着端起酒杯,一句话带过一切:"敬远道而来的朋友!"
酒是梨花白,萧晨前几天就托人买了、今天特地带过来,老平山果然喝得很开心。酒过三巡,他醉醺醺地蹲在萧晨座位旁嘟囔着念她:"结、婚,No!手艺,"他对萧晨比大拇指,"Yse!"
这样很失礼啊,平山太太一再地阻止他,替他向萧晨道歉。"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平山太太亲切地拉家常缓解气氛,"看小良的样子,哥哥也一定是个善良温柔的美男子吧!"
善良、温柔--这两个词跟裴知有一毛钱关系吗?!一旁平山锡斌笑出了声,就连一级兄控患者司空良都抿着嘴不赞同地笑。
可是……萧晨苦涩又甜蜜地想,可是她的裴知的确是个善良温柔的美男子没错啊,他的善良和温柔是像她做的雕漆,历经时间的洗礼和磨难才知其坚固不朽。
"他是……"萧晨努力回忆、说出一句不太标准的日语:"初秋白露、照亮古道的月光。"
白露节气之后,盛夏炎热消退,秋季晴朗的夜空最是凉爽迷人,古道蜿蜒山上,温柔的月光一路照亮……这是当年老平山向萧晨形容他太太时说的。
我遇到那个女人,我的一生挚爱,她就像初秋白露、照亮古道的月光。
听萧晨这样说,老平山愣了片刻,随机欣喜不已地转头去看自己太太,七十岁的老人家了,依然像当初爱得最浓烈时那样满眼往外涌粉色爱心。
"那我知道了,"老平山用日文说:"是遇到此生唯一挚爱。"
司空良跟着平山这大半年不仅学了手艺、还学了日文,此时已经能够信雅达地翻译出老平山的话。而平山锡斌端起一杯梨花白一饮而尽,微笑着在心里又开始油炸裴狐狸精的娱乐活动。
戚鹤尧已习惯这样突然被塞一把痛彻心扉的狗粮,他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把红豆鎏金漆操作到永盛去的人是他亲爹。
"萧晨,"离开时他才打破沉默,语气淡然又笃定对她说:"我一定会赢,柳家雕漆厂最后一定是我的……红豆鎏金漆,一定会回来我们的手上!"
我将秉承你的理念、将柳家雕漆厂打造成为我们曾经的理想国度。
酒后躁动又空虚的夜色里,黑衣少年眉眼冷峻,望着萧晨眼神却那样热切。
这个萧晨曾经珍惜过、又被她认定背叛者的少年……到了最后,果然像她当初期盼的那样,要扛起南国雕漆了吗?
萧晨清澈的眼里滚起泪,像贺家山上掉进陷阱里的梅花鹿,戚鹤尧心碎得一时忘情,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了她。
路边这时传来车门被狠狠甩上的"砰"一声!戚鹤尧一惊、手臂懈怠了力气,推了他半天的萧晨终于借机推开了他。
戚鹤尧沉醉于拥她入怀时的草木清香味道,被推得踉跄一步才站住,满心幸福地昏昏抬起眼,突然撞进师爹血海滔天的眼神里……戚鹤尧抿着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走吧。"萧晨走向裴知,语气淡淡,见裴知一动不动地用森然眼神射戚鹤尧,她不耐烦地加重语气:"走不走?!"
走你妈!裴知额头青筋直跳,紧紧捏着拳头、动作僵硬地--用手中备好的羊绒大衣外套、裹住萧晨。
"走。"他牵起她手,闷声低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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