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一路上乖巧又沉默的样子气得越陈风牙痒痒,可他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暴虐,尽可能淡漠地望着这个像兔子一样惴惴不安的小道士。
  沉午山里有一个地宫,越陈风顺遂地开了地宫门,待到进去的时候才略顿了顿步子,转首冷笑问他道:过了今日待我拿到宝物咱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你既然找你道侣,可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样子?若是我日后遇到了,也能知会你一声。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样子,或许小道士听到越陈风的话垂着的睫毛狠狠地抖了抖,嗫嚅着唇说不出话来。
  这可真是蹊跷。越陈风不明意味地哼了哼,一步垮进了地宫里,继续问道:那你该怎么找他?
  小道士这次没说话,一双明睐里溢满了雾气,在不甚明亮的地宫里显得更加可怜。
  既然这样,那若是我有了线索后,又该去哪里找你?我观你来历不凡,总不会是孑然一身在此,无亲无故吧?
  并没有什么亲人,修道之人不能与人多沾上因果,我已经很注意了。小道士说着抬眼望了前面隐隐绰绰的人的一眼轮廓?
  是吗?似乎是感应到小道士颇有些无奈的眼神,越陈风淡淡道。看来真的是我误了你。
  即便再是避免,可雪泥鸿爪,总会留下痕迹。而今已然是这样了,你也无需深究自责,我观你天赋不凡,过了今日别后,兴许能在这里得道飞升也不一定呢,这里玄机非常,到时候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小道士无知无畏,还在宽慰越陈风,还以为越陈风是因为和自己种了因果而愧疚。完全没察觉到越陈风在听到他的真心话后那狠厉又可怖的眼神。
  地宫里道路蜿蜒,随着内里的灵气越来越稀薄,小道士不由得轻皱了皱眉,生怕越陈风因为灵气不够而不适,不由得快走几步,触了触越陈风的肩,将自己的灵气输给他。
  你是想找死吗?越陈风片刻间便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嘴巴一抿,身子僵在原地不动了。
  这么点灵气,于我不妨事的,你大伤初愈,才经不起消耗。小道士听到他冷冰冰的话下意识赧道。
  那也不准如此。越陈风一把挥开他的手阻止他给自己灌入灵气,只刚挥开却又一怔,急急隔着衣服捉住小道士的手,一把拉着小道士往前艰难而去。
  小道士只觉得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掌像是铁钳一般将自己牢牢锁住了,还以为越陈风是因为太过于害怕,刚想出声安慰他,只听到前面人一声浓重的喘息。
  越陈风突然顿在原地不再往前走了,在小道士察觉到异样之前匆忙擦了擦头上早已经如瀑般落下的汗。只那不断起伏的胸膛却暴露了他现在状态,这地宫里,并不只是让他们耗尽灵气那么简单。
  你快走。越陈风心里一凛,咬着牙,连出的汗都顾不得擦了,一把狠狠地推开他,急促道。
  为什么要走?小道士眨眨眼,乌漆麻黑的环境里本就伸手不见五指,他看不到前面怎么了,只能扯着他的袖子紧张道。
  快走。越陈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撕扯出来的,似是在隐忍极大的痛楚用上最后的力气将小道士推离自己。
  可惜小道士并不知道他的想法,看似孱弱纤细的身子一动不动,一手反拽住越陈风挥来的胳膊,往前探着身子,颇有些好奇往前看道:你到底怎么了?
  入目的是空荡荡的长廊,只小道士眼力极好,察觉到那长廊似是活物一般在小幅度地蠕动。每一次动作,墙壁便轻轻抖动,像是荡在平静湖面水里的轻舟,毫无着落。
  这是什么东西?小道士察觉到旁边的人动了,却不是再将他往后推,而是猛地将他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罩住了他。
  耳边是越发急促的喘息声,小道士只觉得这人惯常清冷的气息都变得灼热了起来,如丝如缕,不知不觉地让他心里也泛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没什么越陈风靠在他耳边轻轻道,带着话音的热气息喷在小道士耳里,却仍然带上了一股温柔。听得小道士一阵恍惚,猛地抬起头来,怔怔望着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为艳丽绝色的脸,和记忆里温润沉静的人的样子完全不同,可小道士望着他那清冷又温柔的狐狸眸,总觉得心里莫名的在战栗。
  像是多年前,护着他躲在房间角落里的那人,明明外边就是搜找他们的官兵,却还能用手指轻点他的睫毛,安抚地轻问他:你叫什么?
  昭平小道士晶亮的眼睛里溢满了雾色,拧着越陈风的袖子,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唇,痴痴道。我叫昭平。
  好。越陈风一愣,没想到小道士会主动告诉自己他的名字,只呆呆应了,狠狠吸一口气才压抑住内心强行运转灵气的疼痛与焦灼,跟他解释道:我们在饕餮的肚子里,这里禁锢了灵气,也束缚住了丹田,一会儿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顺着我们放才进来的方向往前逃可以吗?咱们进来的时间不长,你可以跑出去的。
  昭平这才意识到越陈风为什么那么吃力地在喘气。饕餮为了捕食,在肚子养有魇,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时无刻地试图侵占别人的想法,让人想要心甘情愿地往饕餮得肚子里走,直到被消化干净。
  而自己之所以没有察觉到,只是因为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用灵气护住了自己,哪怕这里布满了禁制。怪不得方才自己想要为他输送灵气,他却不允许,只怕自己发现吧。
  我能跑出去,那你呢?昭平没有听他的,明亮的眼睛里仿佛蕴了一汪秋水,直让越陈风挪不开眼睛。我要和你一起走。
  好。越陈风低沉应了,望着他的脸,轻柔道。只是若是我命丧于此,你会陪我吗?昭平
  自然。昭平应道,心里像是突然被滚烫的泪烫得一缩,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无助地想要抓着什么。
  下一刻却是将越陈风狠狠地拥在了怀里,越陈风的本命刀绝尘被生生从丹田拖拽出来,一刀砍在已经越发明显蠕动的墙壁上,带着小道士转身狂奔而去。
  四周的墙壁晃动得更加厉害了,那活物似乎已经厌倦了守株待兔的游戏,亦或者被越陈风伤到了而恼怒。小道士哪怕被人护着也能感受到四周那令人窒息的挤压感,只是抱着他腰肢的手是那么紧,像是要把他塞进身体里。
  直到越陈风抱着他从地宫里出来小道士才觉得呼吸一轻,下一刻灵气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昭平还没来得及欣喜只感到腰间的手缓缓滑落,越陈风的身子像是雕像般直直歪向他倒下。
  你昭平下意识地回搂住他,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唇上便突然一凉,越陈风的薄唇像他人一般清冷,像是被风吹下的雪带着清甜的冷意,却又意外的缱绻温柔。
  昭平,我是不是见过你?越陈风一双眼眸深深望着他,眼尾微微翘着,带着一抹让人心疼的微红,有些虚弱道。二百载时光荏苒,我活了整整两百年,却在望见你的第一眼,就感觉你似曾相识。像是,我已经爱上你很久了。
  轰地一声,像是一道撕裂天际的惊雷在昭平脑中炸开,倏然间眼泪从那如玉润泽的脸庞下滑落,昭平紧紧抱着越陈风,呢喃了一句:赵应,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