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魂飞魄散,抬头一看,只见尼龙索带着钢抓已整个从上面脱坠下来,而钢抓之上,还抓着一物,赫然便是那只吸血獠,想是自己下洞之后,它便过来将缠抓在石墩上的尼龙索解了开来,要把自己摔死,而钢抓之所以把它也抓了下来,可能是它解开抓索时,钢抓被自己向下缒拽的索绳带绷起来,又抓到了它身上,将它也抓到了洞外,随索坠落。
这真是六月债,还得快,那吸血獠借着有几分智力,乘机害人,同时却也害了自己。
何非流心中念头转动,同时双手松开索绳在空中乱抓,只盼能抓到什么东西,以阻下坠之势,可是空中哪有什么东西?双手倒是碰到了冰壁,但冰壁光滑如镜,却又如何能抓得住?在下面麻羽、柳含烟、阮小苇三人的惊呼声中,他身子快速无比地坠落下来,猛地全身一震,双足便即落在了地上。
麻羽等人都是惊魂出窍,急忙上前看视,看他是否还活着,首先看到的是他脑袋,虽然面如土色,但眼眨唇张,显然并未摔死,顿时不由都长出了一口气,齐擦头上冷汗。
原来冰壁之下便是雪峰崩塌后堆涌过来的大雪堆,何非流坠下来直接落到了厚达丈余的雪堆之上,只是由于坠力巨大,还是将雪堆砸穿,双足着了地,可是虽然双足着地,但坠力已完全被雪堆阻卸殆尽,是以他只是全身大震了一下,竟一点也没受伤。
就在何非流坠入雪堆的同时,那只吸血獠也带着抓索落地,可是它就没有何非流这么幸运了,由于是直接从六百多米高的高空坠落,又远远落在了冰壁下面的雪堆之外,立时便摔得粉身碎骨,死于非命。
何非流在雪堆中只露出一个头颅,暗道一声侥幸,可他虽然没有受伤,却也受惊非小,直到麻羽等人将他从雪堆中拉拽出来,脸色仍然白得和白雪一样。
直过了好半天,他才定下惊魂,看着见他无恙喜极而泣的阮小苇,哈哈一笑,说道:“真是吓死我了,差幸有惊无险!小苇,我大难不死,你理应吻我一下,以示庆贺才是。”
阮小苇娇嗔地打了他一下,破涕为笑。
麻羽向何非流道:“你还笑得出来?我们可真是被你吓死了!说起来你也真是幸运,若不是落在越野车旁边的雪堆上,而是正好落在越野车上,那你也就和越野车一起暴废了!嗯,这个鬼地方我可是不想多待了,再待下去,说不上还有什么危险之事发生呢!我们赶快把越野车从雪堆里弄出来,这就奏凯还朝吧。”
越野车是昨天中午被大雪堆埋在冰山下的,此时又见红日当空,却已是翌日午后。
四人清开积雪,将越野车弄了出来,回望来路,但见山道已完全被大雪堵闭,那是绝对无法从原路返回了,只能再觅路而行。
回首之际,四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死于来路的方大陆、梅吟雪、李雨曼和阮小山,都不胜悲惋,只觉这次考古探险之行,虽然取得了堪称重大的考古发现,却也是得不偿失了,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比生命更为珍贵。
再看身畔巍然耸立的冰山,在艳阳照耀之下,映射出明丽璀璨的光彩,美如梦幻,四人也不由得起了几分惜别之情,不忍离去。
何非流本是柔情浪子,心中最是怅然,却劝慰其他几人道:“人生如逆旅,我们皆是匆匆过客,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应该来无所逐去无恋,不妨只是蜻蜓点水,最好踏雪无痕!”
阮小苇心有所触,缓缓说道:“听了你的话,我倒想起一首诗来。”
何非流道:“你想起了什么诗?吟出来给大家听听。”
阮小苇拢了拢被寒风吹起的鬓发,目光幽幽,望着满是车痕足印的雪地,轻轻吟道: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听她吟罢,何非流叹道:“东坡居士这首诗感叹人事飘忽,浮云聚散,不可追挽,也是多情!老杜也曾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而现在人们又常说人生在路上,生活在别处,似乎人人心中都有一种不知原乡何处的漂泊之感,虽在茫茫人海之中,却总觉身陷孤岛,而脱离孤岛的唯一途径,只能是用对所珍所爱的思念登萍渡水!”
他说了这几句话,心中更加怅惘起来,望着红日红霞,白雪白云,悠悠吟道:
“茫茫人海几多波涛,
波光潋滟人却枯槁!绕不开也逃不掉,
思念像只涨不退的潮,把我困在一个孤独的岛!
爱听美丽的歌,爱看纯真的笑,
爱那阳春白雪高格调。可是谁知道,
阳春白雪却爱把人抛!是为李?是为桃?
是否因为桃李更妖娆?你无情地离开我怀抱,
无情地把我留在无法逃出的相思岛,身中孤独没有解药!
再也听不见美丽的歌,再也看不见纯真的笑,
只能在如海如潮的寂寞中把往事凭吊,虚无缥缈!
看那西风残照,不见天涯芳草,
只留雪泥鸿爪,让人黯然魂销!
想这岁月如刀,不知杀人多少,
可有灵丹妙药,让爱长生不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