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馨被扔进河里的那一刻,冰凉的河水让她清醒了些。
董堃教过她游泳,所以她本能地扑腾着双手,试图不让自己沉下去。
可是水流越来越急,她浑身无力,整个人已经彻底懵了,在最后一次扑腾到水面的瞬间,她仰头看天,蹙高了眉头,心想:今天天气真好呀!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多美好的一天!
可惜这个世界他妈的一点也不美好!因为她马上就要死了。
河水渐渐没过她的口鼻,极致的痛苦与窒息下,曾馨在心里轻唤:妈妈,我来了,我找你来了……
这个世界容不下她,她没有办法再坚持了。
突然,腰间缠上了一双手,她被一股力量往上托起,头露出了水面,她本能地大口喘气,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
接着,张驰也冒出头来,紧紧托住她,疾声安慰:“馨姐,别怕,我来了!”
馨姐的脸色在太阳光下,惨白的像个死尸,她表情漠然,眼神有些涣散,头发凌乱,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她问:“顾子钦呢?”
她差点就死了,可是顾子钦人呢?
那个说要在今天给她一个交待,说想她想得快要发疯的男人,他在哪里!
他妈的,他在哪里!
张驰愣了愣,说:“我已经通知了堃哥,顾总应该在来的路上。”
曾馨嘴一咧,笑了,“算了,算了,别来了……”
这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她想,婚礼上,新郎跑了,不太好。
人家给了红包来喝喜酒,这么一闹,吃还是不吃了?
突然,曾馨感觉一股更大的力量在推动着他们前进,张驰眸色一紧,低吼一声:“馨姐,抱紧我!”
曾馨无意识地双手搂紧张驰的脖子,顺着白花花的波浪急速滚落。
所幸,第一个瀑布并不高,他们很快停了下来,张驰奋力往上浮动,沉声问:“馨姐,你有没有受伤?”
曾馨的下巴靠在张驰头顶上,她说:“张驰,我不行了,我快要死了,趁着这里水流不急,你快走。”
张驰急得快哭了,托在她腰间的手松了松,曾馨往下沉了沉,直到他们视线平齐的位置,他才用力将她抱紧。
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张驰用额头抵住曾馨的额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他坚定地说:“馨姐,你是我心中了不起的馨姐,天不怕地不怕的馨姐!你给我撑住了,如果今天我救不了你,我就陪你一块儿死!”
曾馨漆黑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生气,她勉强弯了弯唇,气息微弱:“张驰……要是……要是林雅看到你……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爱惨你了……太……太男人了……”
张驰苦涩地笑了笑,目光快速搜索逃生的方法。
可惜,两边是光秃秃的峭壁,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可能爬得上去。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水流没那么急,但比较深,他拖着曾馨不可能坚持很久……
唯一的办法就是到下一个滩口,看两侧能不能爬上去,或是有树木之类的可以借一些力。
曾馨昏昏欲睡,张驰用力碰了碰她,她一惊抬起头来,还是那句话:“我不行了,你快走。”
张驰一边缓缓往前移,一边问她:“馨姐,你爱顾子钦吗?”
曾馨一听就火大,连着精气神都好了几分,她恨恨地咬牙说:“我现在恨不得掐死他!”
爱他,爱个屁咧!
她混世小魔女当得好好的,他非要三番五次地招惹她。
这下好了,差点没被他给害死!
以后,谁给她提爱情,她给谁急!
张驰笑了笑,说:“那你更应该好好活着,如果你死了,他就会去爱别的姑娘。”
曾馨彻底来了精神,“你说得对,我死了,他照样有大把的女人喜欢,想亲谁亲谁,想爱谁爱谁!不行,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意识到张驰在往前方艰难移动,她皱起眉头问:“说说你的计划,我想死得明白点。“
张驰看她一眼,平静地说:“馨姐,我们必须冒一次险,冲到下一个滩口,我和同学来玩过,没记错的话,第二个滩口两侧有树,我们可以想办法爬上岸去。”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第二个瀑布比第一个要高一些,你怕不怕?”
曾馨双眉一挑,吸了吸鼻子,“怕……怕也没用……来吧,张驰,如果这次我们没死,姐姐回去就让林雅嫁给你,她要是不从,我就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张驰嘿嘿傻笑,“还是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曾馨白他一眼,“不甜也是瓜。”
感觉到身后那股无形的力量又来了,张驰眸光一凛,“抓紧我。”
曾馨又用上一次的姿势牢牢抱紧张驰的脖子,波浪翻腾,天眩地转,生死一瞬间,这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爱与恨,名与利,一切放得下放不下的统统都不重要了。
眩晕,疼痛,窒息,像在冰刀上翻滚,每一秒都生不如死。
又一次停稳,睁眼,天地还在,蓝天白云还在,太阳还在,火辣辣地烤着他们的脸,像是宽慰,又像是最残酷的漠视。
张驰还是同样的话:“馨姐,你受伤了吗?”
曾馨说:“我不知道,浑身都疼。你呢?”
张驰说:“我好像受伤了。”
曾馨定睛一下,张驰身后的水里渐渐浮上了一股血红。
她紧张的浑身发抖,瞪圆了双眼,牙齿不听使唤地上下相撞,发出‘格格’的声响,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驰双手用力托住她,弱虚地笑了笑,“没事,应该是碰到石头上了。”
曾馨好半天,才张了张嘴,问:“你……疼不疼?”
张驰又是一笑,目光看向左侧,说:“我不疼。看到那边没,有一排树,我们想办法过去。”
曾馨点点头,放开张驰,坚强地说道:“我识水性,只是没力气,你在前面游,轻轻带着我就行了。”
张驰脸色惨白,嘴唇像是冷极了的人,有些发紫,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抓紧我的手臂,我带你过去。”
“好。”曾馨听话地一手抱紧他的手臂,一手划动着水。
他们开始缓缓游动,身后,一道血红紧紧跟随着他们,像一条长长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