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也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发挥得很不错。这道清蒸鲤鱼用青花瓷长椭圆形状的长碟子装盘,配上姜丝、葱花、酱油,看着还不错的样子。隐隐传来一股鱼香混着酱香的香味。
  没什么问题,看着很好。景御也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和楚凤岐面对面,侧脸对着窗子。
  一边说着,景御给楚凤岐舀了小半碗乌鸡山药汤放到他桌前的位置,之后又给自己舀了小半碗。
  那陛下赏脸尝尝?
  楚凤岐眼神带着点期盼地看着景御。
  虽说看起来是不错,但菜主要吃的是味道。毕竟这两道菜算是礼物,理应该景御尝第一口。
  那我尝尝。景御夹了一块蘸了酱汁的鱼肉,细嚼慢咽地品尝起来。
  味道怎么样?楚凤岐看着景御认真严肃的模样,自己也忽然有些忐忑起来。
  嗯,味道很不错。景御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
  真的?楚凤岐虽然半信半疑,但听景御赞叹又有些愉悦。
  真的,不骗你。景御轻声笑了笑,眉眼微微柔和地揶揄道,就是没想到你竟然还真的有一手?
  楚凤岐:
  我看起来有这么十指不沾阳春水吗?
  你看起来比较娇气。
  楚凤岐:我怎么就娇气了?
  楚凤岐不服。他已经不止一次听景御说他娇气了。
  但是吧,他到底哪点显得娇气了?他自以为他还挺独立的。
  娇气点好。景御眼神注视着他,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道,把你养得更娇气点,显得孤会养人。
  楚凤岐:
  被景御一瞬不瞬地直勾勾地盯着,漆黑深邃的眸子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似的,让他对上景御的眼神时愣了愣。
  在那电光石火间,他忽然心有灵犀一般地理解了景御的未尽之意:把你养得更娇气点,你就舍不得、也不会跑了。
  楚凤岐指尖轻颤了颤。
  陛下要不要再尝一尝这道辣子鸡丁?他若无其事地说道,伸手指了指另一道他做的菜。
  景御喜欢吃辣,但很少有人知道。
  景御从小恪守礼仪,也被教养得习惯了饮食清淡,不挑食、不表露出对某一种食物的热爱,刻意隐藏其喜好厌恶。久而久之,似乎连自己也差点忘了自己的喜好。
  楚凤岐劝景御尝辣子鸡丁时,自己也夹了块清蒸鲤鱼想要尝一尝,看是否像景御所说的味道很不错。
  然而一块清蒸鲤鱼入口,楚凤岐不禁蹙了蹙眉。
  说实话,这清蒸鲤鱼其实味道真的很一般。鱼肉蒸得太久太老,不够嫩。而且调制的酱料也过于咸了点。
  这味道,都让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是准备给景御补上的礼物了。
  对比着景御的大厨手艺,他哪里还好意思拿出手?
  阿笙今日如此客气,是觉得昨晚睡梦中骂了孤暴君?景御夹了一块辣子鸡丁,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楚凤岐不甘示弱地挑眉:就不能是我今日良心发现,想要怜惜陛下一回?
  行吧。景御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多谢阿笙怜惜孤?
  华灯初上,窗外雪花也下得越来越大。
  瑞雪兆丰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似乎这是个不错的征兆,尤其瑞雪还是降临在除夕之夜。
  守夜本是漫长而无聊的。但在除夕这个特殊的团圆喜庆的日子,有看得顺眼的人陪着一起守夜,反而是别有一番温馨的氛围。
  雪夜围着烧得通红的炉火,听着外面簌簌的落雪之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疾不徐地在棋盘上落下一枚枚棋子。
  实在是温馨而又闲适。
  但楚凤岐这会很不爽因为他下棋又下输了。
  景御就不知道让他一两局吗?!
  他耍赖地双手一抹,把白玉棋盘上的棋子弄乱:不下了不下了!
  说好的,输的人要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景御慢悠悠地说道,看楚凤岐的眼神带着无奈。
  你问就是!楚凤岐咬牙切齿地道。
  早知道就不舍命陪君子了!亏他还以为景御今天心情或许不会太好,所以尽量顺着景御来。还以为所谓输赢赌注就是开玩笑呢,没想到景御竟然还当真了!
  不急。景御优雅自然地收拾好散乱的棋子,只说好输的人要回答赢的人问题,但没规定是现在问呢,还是以后有需要再问。
  楚凤岐:
  暴君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别气了。景御趁他不备轻轻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颊,乖,下一局让你。
  说好啊,你要让我的。
  一开始在气头上楚凤岐差点要开口拒绝景御的让步,但下一秒想到不要白不要,好歹能赚到了景御的一个回答,当然不能放过。
  景御一点不客气地连赢了他几局,还不经他同意就捏他的脸,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吧?
  于是,在景御的放水下,楚凤岐终于了赢了一局。
  而他也学着景御一样,选择以后有需要时再问景御也要一个回答。
  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之声越来越响,除夕之夜也越来越接近终点。
  在这个难得的值得回忆纪念的除夕之夜的末尾,楚凤岐和景御都应气氛喝了点酒嗯,准确的说是楚凤岐只喝了小半杯的酒,而景御面不改色地一连喝了好几杯。
  楚凤岐被景御这豪饮的举动差点吓了一跳。
  要不是景御面色看着还正常,神情也还一如既往地平静,楚凤岐都要担心景御是否会喝醉。
  他记得书中剧情里提到过,景御的酒量好像就只是一般就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一般到底是多少了。
  蓦地,一阵更为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同时,从四面八方,隐隐约约的咚咚咚的钟声,在某一个节点准时地如潮水一般涌来。
  霎那间,整个京城,宫里、权贵府上、所有寺观里的铜钟都一齐敲响,咚咚咚的钟声响彻京城的夜空。
  旧的一年落幕,新的一年开启。
  岁岁长在。
  年年有余。
  像是心有灵犀的,在零点之际,景御和楚凤岐都看向对面坐着的对方,祝福声同一时间响起。
  然后,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笑。
  楚凤岐说的年年有余,倒是和他做的清蒸鲤鱼联系起来了。
  他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耳垂,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景御恍然地轻声呢喃,像是在对楚凤岐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神情恍惚仿佛在半梦半醒之间。
  楚凤岐正觉得景御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时,景御忽然直勾勾地、眼都不眨地盯着他:阿笙?
  小骗子!景御酸溜溜而又幽怨地说道,说好的回来给我带礼物呢?
  楚凤岐:
  看来景御是喝醉了。
  醉了都还记得礼物这件事,可见景御怨念有多深!
  他原本还以为景御已经忘了这事呢。
  之前出宫前他信誓旦旦地说回来要给景御带礼物,结果因为祝之鹤醉红楼跟人打起来以及之后的一系列事,他把这事忘了。之后本来想着亲自下厨做菜当做礼物弥补一下,但对比着景御的厨艺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到现在也没解决带礼物这事。
  没想到景御还一直记着,只是没说出来。
  第33章
  楚凤岐很是心虚, 汕汕地道:原来陛下还记得啊。
  不过,要是不听景御说话,光看景御现在这面不改色的样子, 还真没看出景御已经喝醉了。
  你是不是早就忘记了?景御瞪着眼看他, 仿佛只要他说一个是字, 就要用眼刀子威胁他。
  楚凤岐:
  喝醉的景御其实和平时也差不多就是说话不含蓄了,表情也更丰富了, 也边幼稚了。
  没忘, 真没忘, 一直记着呢。他安抚性地回答道。
  又骗我!景御散漫地用手支着脑袋瞪着他。
  也不知道是因为醉酒后因为疲倦困倦而没什么力气了呢, 还是因为醉酒时的景御性格软和些, 连拿眼睛瞪人都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威胁性。
  嗯,还有些委屈巴巴的。
  是不是我不说, 你打算就让这事这么过去了?你可是说好了出宫回来要给孤带礼物的!
  本来想补上的。嗯,之前那两道菜清蒸鲤鱼和辣子鸡丁就是作为弥补的礼物的。但在陛下高超厨艺的对比下, 我就没好意思说出来这是特意准备的礼物。
  是吗?景御半信半疑。
  看来陛下是不信我?楚凤岐叹息一声,故作伤心地道。
  没没有不信!景御有些慌乱地解释, 我信,你别伤心生气了。
  楚凤岐:没伤心。
  楚凤岐本来是想用刚才那句话逗一逗景御的, 没想到醉酒后的景御竟然这么不经逗,把他的话当真了不说, 还一副真怕他伤心的样子。
  话说醉酒后的景御竟然是这么软、这么好骗的吗?
  趁景御难得这么好诱拐,他问起了自己的疑惑:可陛下既然想要礼物, 之前怎么不开口提醒我一下呢?
  景御都不提一句,他都要以为景御自己也是忘了这回事。
  但实际上景御还牢牢记着,并且连醉酒后都还记得, 可算是把这事当成了心里的一个疙瘩。
  按理说,以他们目前的关系,景御玩笑似的提一句礼物这回事也是很正常的。但景御偏偏憋着不说,闷在心里。
  如果问了,阿笙不会觉得我太过斤斤计较,太过幼稚吗?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楚凤岐微微挑眉,既觉得意料之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景御之前提醒他,让他可以放肆点,不用顾忌景御自己的身份,可以想怎样就怎样,不要那么怂地压抑自己的个性。
  可实际上景御对上他,很多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习惯性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
  就像现在这样不过是提醒一句、委婉地要礼物,怎么在景御看来就悲观地认为这会显得他过于斤斤计较和幼稚?
  景御似乎已经习惯悲观地去看待所有的人和事。
  楚凤岐还记得景御和清王谈不拢后清王说要离开京城的那天晚上,空旷阴暗的寝殿里,景御眼神空茫、声音极轻地对着虚空说你是不是也要离开。
  大概是过往的经历所导致,景御似乎悲观地觉得几乎所有人都会背叛他、离开他。
  年少时父慈母爱、兄友弟恭的骗局,太子之位被废被打入天牢、外祖父镇国公一家被斩首,乃至那个除夕之夜父亲为爱子挡刀、母亲为父亲报仇而欲刺杀他几乎是众叛亲离的悲剧。
  父亲为爱子着想,所以不顾父子血缘几次三番要致他于死地,并最终为爱子挡刀而亡。母亲狂热得近乎病态地爱着父亲,所以最后为父亲报仇而欲刺杀他,刺杀不成后自尽追随父亲而去。
  叔父清王在景御年少时教导过景御,算是景御的半个老师,意愿把景御教导成一个理想式的仁君。后来的景御成了个暴君而非清王理想中的仁君,清王也因此失望而离开。
  那些人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这感情没分到景御身上。
  楚凤岐在心里叹了口气。
  陛下,就像你之前告诉我的,让我可以放肆点。陛下你也可以放肆点,理直气壮一点。陛下你就应该理直气壮地第一时间跟我索要礼物,甚至可以因为我一时忘了而要求我补上两份礼物。
  当然,楚凤岐微微笑了一下,要是陛下你提醒我要送礼物时,像现在这样撒娇就更好了我不介意陛下恃宠而骄。
  景御睁圆了眼看他,墨玉般深邃漂亮的眼眸雾蒙蒙的,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愣愣的,也不知道是醉酒后反应比平时慢了,还是他的话让景御太过惊讶而怔住了。
  楚凤岐又笑了一下,微微倾身过去,在景御的脸颊上极轻地亲了一下:
  现在补上这个礼物可以吗?
  **
  景御第二天醒来时没什么异样,仿佛是已经不记得醉酒后发生的事了。
  嗯,如果不是楚凤岐发现景御的耳朵几乎红了好几天,他也会觉得景御或许不记得醉酒后的事了。
  新的一年开始,从初一到初五都不用上朝。
  趁着景御难得的休假期,楚凤岐和景御去宫外逛了一圈。
  先是在以甜点出名的天香楼用了早点,接着在街市逛了逛。
  楚凤岐兴致勃勃地边走边看,停留在了一个卖各种精致小物件的摊子前。
  围着摊子挑选东西的人不少,摊子上的东西也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楚凤岐则是看中了那里摆着的一个小鱼缸。
  景御托付给他养的那条小金鱼现在是他养着,但还是用的先前的琉璃小鱼缸。
  无意间瞥见这摊子上的小鱼缸,楚凤岐忽然想到了他养着的小金鱼,想着可以多准备几个小鱼缸,也好给小金鱼换换地方住,看着新环境也能顺便换换心情。
  要买鱼缸?景御眉尖紧拧,语气里透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楚凤岐觉得好笑。
  当初是景御把小金鱼送给他养,结果景御看他一日三餐不忘关注小金鱼,自个儿又不乐意起来。
  他正想说些什么,有人从身后不小心撞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