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溜回图书馆来,不敢进主馆,只好到监控室里去,却发现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个个竖排的长框形镜子,整齐排列,找出我头发有些凌乱。
对着镜子看到钧哥双手提着一个面上插着几十把猪肉刀的砧板走了进来,“阿贤,阿庆怎样了?”
“没事了,”我说,“庆哥有第二春了。”
“哦?”钧哥放下砧板,“哪家的老太太能入他的法眼?”
“等他带过来你就知道了。”我转移话题,“这些就是岑老师要的?”
“是啊,都准备妥当,就等他大显神力。”
我又问,“什么时候作法?”
“不能说啊,”钧哥告诫,“岑老师说过了,肥婆还在这图书馆里,所以我们说话什么的都得注意,到时岑老师会通知的。”
手机突然响了,显示是陌生号码,我只好接听,“阿贤啊,”传来是岑老师的声音,他直接问,“监控室里有谁?”
“我和钧哥。”
“你们看看还有没有黄符,”他吩咐着,“把黄符贴满镜子和猪肉刀后,你跟阿钧马上离开文化中心,出门时记得把门边贴上两张。”
“离开文化中心?”
“是啊,”岑老师吩咐:“记住,夜叉鬼就躲在里面,我已经跟伊馆说了闭馆两天,连监控室都不能有人。”
“保安不在监控室,”我遂担心,“要是有人入室盗窃呢?”
“里面有什么可偷的?”岑老师回了句,“都是些买得到的,犯不着。”
我问了句,“岑老师,你现在在哪?”
“我在你请我吃面的地方,”岑老师回答,“今晚七点就在你家楼下会合,记住,告诉每一个人,七点以前不要靠近图书馆,否则。。。。”
“不用否则了,我全部通知就是。”
和钧哥贴好了黄符,便在群里发消息,通知上级的领导,和准备回来的同事,还有保安、保洁统一今天不要回文化中心。却在另一个和珍姐、钧哥、培哥的群里发通告:今晚七点,我家楼下集合。
陆陆续续传来消息,“收到。”
入夜,七点,南苑门口,岑老师还是白衣黑裤的打扮,给我们几个没人一个铜钱吊子,“把这东西戴上,辟邪的。”
几人赶紧戴好。
“阿贤,所有人都通知好了吗?”
我说,“全都发到群了。”
珍姐反问,“都回复了吗?”
“全都回复了。”
珍姐又问,“那,还有没有谁没进群的?”
钧哥脸色顿时难看,“不好,阿庆不会用微信。”
“糟了,”我意识到严重,“要不赶紧给庆哥打电话?”
培哥立刻去拨,一连三次都是“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钧哥也试了试,结果一样。
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珍姐却又说,“要不,打到监控室看看?”
我便拨了监控室的电话,竟有人接听,是庆哥,“庆哥啊,怎么打你手机你不听啊?”
那头回答,“有吗?我看看,”他居然回了一句,“怎么都是来电提醒了?”
我紧张的问,“现在就你一个人吗?”
“没有,”庆哥说,“慧茹进图书馆了,说想看看没人时是什么样子。”
“什么?”我吓一跳,“你说林慧茹进去了?”
“是啊,”庆哥竟说,“不是我说,不知道谁搞的,在门口贴两张黄牛算什么意思,不知道文化中心不让搞这些吗?”
“你,”我又惊又怕,“你把黄符撕了?”
“怪难看的,撕了,”庆哥又说,“今天闭馆吗?”
“没错,上头安排的,你赶紧把林慧茹叫出来,里面现在很危险。”
“别唬我,”庆哥却说,“肥婆早就被你们打跑了,还有什么危险?”
“你别犯傻,”我解释,“肥婆还潜伏在里面,要是看到林慧茹非宰了他不可。”
却听到那头传来凄厉一声,“啊。。。”
“怎么回事?”好像电磁波受到干扰,那头没了声音,“喂,喂。。。”
看此情形,岑老师吩咐,“事不宜迟,赶紧过去。”
到了图书馆,不经意间看到上空冒着青色的妖气,一缕一缕,岑老师一个“平步青云”飞身到楼顶,见他突然换了一身月白色道服,手持尘拂,盘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间,从监控室里飞来二十面镜子,都用红布盖着,脚架的黄符闪闪发光,连着十八把猪肉刀透着寒光,也是贴着黄符,罗列成环状,一字排开从三楼的小轩窗飞了进去。
他吩咐:“你们从正门进去。”
“哦。”我和珍姐、钧哥、培哥都战战兢兢的去开前门,推开门后只见漆黑一片,也不敢用闪光灯,不敢去电灯,四人亦步亦趋,手把手抓紧,手心上的冷汗却没有消减。
平日里熟悉的一楼正堂此刻阴森无比,四人走着不敢靠的太前,不知钧哥碰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喊了一声“鬼啊”,我们三个也吓得不轻,赶紧松手要撒腿。
钧哥才说:“不好意思啊,碰到桌脚了。”
我开了手机照明灯,才看到他被桌脚绊住,几人松一口气,“你别自己吓自己,我们都被你吓坏了。”
却突然来了一声,“谁吓坏了?”
我们几人突然又紧张起来,珍姐忙问:“刚才,是谁说话了?”
“不是我。”我摇头。
“不是我。”钧哥、培哥也摇头。
四人前后打量,“难道是。。。。”
突然,眼前出现个人影,三人一看马上要跑,只有我还照着他,才看到那是庆哥,“别跑,是庆哥。”
三人回过头来,看到庆哥戴着保安的制服帽,问:“你们进来怎么也不开灯?”
“巡场的时候从来不打灯,”钧哥回答,“阿庆啊,你的手电筒呢?”
庆哥伸出右手,“电筒没电了,我又听到一些怪声。”
我看着眼前的这人,脸色过于僵硬,“庆哥,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
“我巡了一遍,没发现什么。”
钧哥则说,“阿庆啊,怎么不在家里休息,明天又不用你上。”
“明天不要上班吗?”庆哥好像记不住东西,“看来我记错了。”
我赶到不对,便问:“庆哥,你脚上的上好了没?”
钧哥刚要反驳,却才想起,这个人有些不对,遂闭嘴不语,眼前这人却说:“好多了,有心。”
我们几人顿时明白,眼前这个不是真的庆哥。
珍姐想溜之大吉,便说:“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这就回去吧。”
“好啊,”我附议,“还得给我妈买酱油呢。”
“我也要回去了,”培哥也说,“孩子明天要上早课。”
几人顺势转身要走,身后的庆哥却喝住,“站住。”
我们几人不敢往前,他又说:“要不,再巡一次?”
我拉着钧哥和培哥小声嘀咕,“咱有四个人,要不,跟他拼了。”
“好。”三人不由分说,撸起袖子就跑向那人,三人抡起手脚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混蛋妖怪,看我不打死你。。。。”
珍姐是个女人,不会打架,顺手拿起书架上厚厚一本跟着过来拍打,那人却求饶着:“别打,别打了,你们干什么啊?”
“妖怪,快现形,”我继续踢打,“要不打死你?”
那人咳嗽声起,苦苦哀求,“我是阿庆啊,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掏出怀里的一张黄符贴在他脸上,“妖怪,受死吧。”
却没有任何反应,那人还在苦苦哀求。
“别打了,”我拉住钧哥和培哥,“他可能是真的庆哥。”
庆哥躺到地上,哭着说,“什么真的假的,我就是阿庆啊,你们今天怎么回事?”
“真的是阿庆?”钧哥摘下他的帽子,才看到脑袋缠着纱布。
“真的是阿庆。”
庆哥忙说:“什么真的假的?你们今天怎么下手这么狠?”
“对不住啊,庆哥,”我连连道歉,“我们以为你是肥婆扮的。”
“那个肥婆怎么会在?”庆哥却说,“我巡了一圈都没看到她。”
我又问,“对了,林慧茹哪去了?”
“她看腻了,就自己回家了。”
“自己回家?”我遂问,“你怎么不送送人家?”
他捂着伤口,“职责所在啊,监控室里不能没有人,要不,有人潜进来偷东西怎办?”
“啊庆哥,”却听到身后一声,竟是林慧茹,举着手机的照明灯走了过来,看到庆哥脸上的伤,便问:“你怎么了?”
庆哥捂着伤口,“没事,不小心摔着,你怎么回来了?”
林慧茹忙说,“我一个人回家害怕。。。”
“要我送你是吧?”庆哥笑开嘴来,便搂着她,好像一点伤都没有的走起来。
两人照着光往监控室方向去,庆哥说:“我走得慢,你别介意。”
我突然往头上望,却看到小阁楼那里有个长发的人影,跟林慧茹有点像,顿警觉起来,再看看庆哥身边那个林慧茹,走路竟有些左摇右拐。
“庆哥,”我掏出身上钱包丢在地上,喊了一声,“你掉了东西。”
庆哥回过头来看,便说:“慧茹,帮我捡一下。”
“好。”林慧茹正要弯下腰去捡,我此时赶紧跑过去,把黄符贴到林慧茹脸上,顿时林慧茹倒退了几步,脸越变越大,越发臃肿,手脚也慢慢粗了起来,肚子膨胀成球形,便现出肥婆的原形来。
“是你个死肥婆,”庆哥大吃一惊,“那,慧茹呢?”
由于我靠的近,肥婆一张朝我身上打来,不料被铜钱吊子反击,自己后退几步,那一掌由于太厚,帮我打得飞退了十几步,撞到前台后面的柱子,我倒地,吐血几口。
培哥、珍姐赶紧跑过来扶,钧哥则背起庆哥要逃,不料肥婆大嘴张开,立刻起风,把周遭吹的摇曳,钧哥站不住,背起庆哥往后倒,庆哥惨痛一声“啊”,钧哥赶紧起身,“阿庆,你没事吧?”
庆哥哭喊,“我腿断了。”
钧哥赶紧要起来,不料又被风吹的撞到少儿室前的玻璃窗户,头痛不已。
突然,二十面镜子接踵而至,一面面盖着红布不受风吹的把肥婆围了起来,我赶紧爬起来,用尽力气去按一楼的开关按钮,只见大灯一开,二十块红布顿时自动掀开,一道道光照在肥婆身上,风停了,肥婆环顾四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肥胖臃肿、头大似猪,不见脖颈,身似河马,脚粗如象,她往前走,却像企鹅左摇右拐,脸上的刀疤特别显眼。
岑老师隔空传音:“母猪夜叉,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怎么演白娘子?”
那肥婆左看右看,脸上的油腻无法掩盖,身上的赘肉无法消除,岑老师还在喊话:“你该遁入畜生道。”
肥婆闭眼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十八把猪肉刀却环成一个大圈在空中盘旋,岑老师继续道:“你是猪,就该受千刀万剐之刑。”
一把刀飞下来,切出一道红口子,又一把飞下来,继续切出红口子,肥婆捂着身上伤口,环顾四周,如垓下之困,四面楚歌。
那些刀却突然竖直,插到地面上,把肥婆围了起来。
肥婆想去踢掉眼前一把刀,不想刀自己被拔出来,刀柄现出一个粗壮身子骨,满脸横肉的屠夫,提着猪肉刀对肥婆喊:“你这头母猪,宰了给老子下酒。”
肥婆一掌打过去,屠夫被打飞撞到镜子上,消失不见了。
肥婆看着镜中的自己,赶紧摸脸摸头,不能自已,仰着天花板一声吼叫,突然顶上的灯泡全部变成塑料水桶,一个个像苹果一样掉下来,砸到镜子的框架上,镜子却毫发无伤,而那些水桶一个接一个的落地消失。
镜中的肥婆突然狰狞的发出一阵笑声,看的我们不寒而栗,而站在镜子中央的肥婆指着她问:“你,到底是谁?”
“我啊,”镜中的肥婆露出两颗尖牙,“我就是你啊。”
“你不是,”肥婆对着镜子喊话,“你不是我,你不是我。。。”
突然另一面镜子又出现一个狰狞的笑容,说:“怎么不是?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后面一面镜子也是一阵狂笑,“哈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哈哈哈哈哈。”接下来的很多面镜子也大多一阵阵的狂笑,不断的重复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肥婆左顾右盼,只有一声声的狂笑陪伴,不禁捂头,而小声不会由此消散。
“够了,”肥婆大喊一声,嘴里突出一阵大风,不料镜子里的肥婆一个个在笑,“哈哈哈哈,你看她,还把自己当白娘子了。”
肥婆沮丧的停下,不料镜子里又出现一个个屠夫,举着手上的猪肉刀,同声喊着:“你个猪胎,就该千刀万剐,砍死你个猪胎。”
“我不是猪,我不是猪,”肥婆捂着头蹲下,“我不是,我不是。。。”
岑老师却隔空传话,“母猪夜叉,戾气所化,积压人世怨恨甚多。”
肥婆才突然松手,站了起来,镜中的人全部变成了岑老师,对她喊着:“你若作恶,自会这般模样,众憎众怒,无法消解。”
肥婆跪下来,双手合十,“弟子知错,求道长大发慈悲,替弟子消灾解祸。”
岑老师却说:“你本是花旦,却因猜忌而害人,使花季少女死于非命,按此理应下无间地狱,然你又被亲夫谋害,也算终得业报,阎罗这才免你受刑,你却不思感恩,不念悔改,积怨积恨,妄图报复被你所害之人,如此罪愆,入畜生道也不为过。”
“弟子知罪,弟子知罪,”肥婆跪着说:“弟子以后绝不敢再有害人之心。”
“前世,你因妒忌杀害林文琦;今世,你又因妒忌杀害林文琦的转世林慧茹,如此罪孽,岂是一句知罪就可抹掉?”
“道长误会,”肥婆跪着解释,“楼上林文琦的转世只是昏了过去,魂魄游离片刻,稍后自会回归本体,无伤性命。”
“果真如此?”
“弟子岂敢有谎话?”肥婆泪眼滂沱,“只求道长让弟子重归人道,轮回转世,不再做孤魂野魄。”
“既然如此,”二十面镜子突然都弹出一道白光,共同映在天花板上,岑老师手拈兰花,从天而降,双脚落地站在肥婆眼前,他扶起肥婆,“你本非奸恶之辈,奈何立心不良才会沦落至此,只要心中再无戾气,自可轮回转世,不入畜生道。”
肥婆低头叩谢,“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眼前突然冒出两个鬼差,上前把肥婆拷上铁锁,“叶心,奉当值太岁之命,要你回地府受审。”
肥婆点头,“好,我跟你们走。”
说罢,都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岑老师赶紧说:“你们几个,快上去看看林慧茹。”
“慢着,”庆哥却说,“扶我上去。”
钧哥背着庆哥,和我们一起上了二楼,开了灯,却见到林慧茹站在阁楼那边,头向下望,庆哥喊了一声,“慧茹。”
林慧茹毫无反应,我们便走前去看,却发现右侧的桌子地下趴着一个人,衣服和林慧茹一样,转过身来,才见到是晕着的林慧茹。
珍姐忙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懂了,”我说,“林慧茹的魂魄游离本体在那,”指着阁楼那边,“这个才是本体。”
“那现在怎么办啊?”
“喊她回来,”我说,“要是离魂,只要亲友喊话就能喊回来的。”
“明白,”庆哥喊了句:“慧茹,快回来。”
我们也跟着异口同声喊:“慧茹,快回来;慧茹,快回来。。。。”
大约喊了一分钟,林慧茹眼角有些异动,慢慢才睁开眼,看着我们,忙问:“我这是在哪?”
“图书馆啊,”庆哥扶着她,“你刚才晕倒了。”
“是吗?”林慧茹摸着头,神志不太清醒,“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有个胖女人要来杀我,样子好可怕。。。”
“那是梦,是梦,”庆哥解释,“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去。”
“你这是怎么了?”林慧茹才发现他脸上的伤口,“怎么弄的?”
庆哥竟说:“做梦时不小心碰到的。”
林慧茹噗呲一笑,“要不,你今晚来我这儿,我一个人不放心。”
“好。”庆哥也说,“那走吧。”
我们也不自讨没趣,“我们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