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被伊骑在头上,却没有半丝不满,反倒觉得这丫头贪玩的劲没去,还是活泼得很,便站了起来,伊似乎乐坏了,拍着我头上说:“骑马骑马,我要走马逛全镇。”
“小萝莉,”我讨价还价,“你该不会要我背着你全镇走一圈吧?”
“当然,”伊竟说,“本姑娘闷在庙里没有四百年也有三百八十年了,一直没出去走走。”
我便问:“你干嘛自己不走出去啊?”
“本姑娘是地仙,地仙依律不能离开自己的道场,”伊摸玩我的头发,“要不本姑娘早就出去走走了。”
“小萝莉,你不能出去,干嘛拉着我?”
“我骑上你就可以啊,”伊却说,“地仙是不能离开,只有借用凡人,我要是骑在你头上,就能出去看看咯。”
“可这样,”我难为情,“不大好吧?”
“你是不是不乐意了?”伊跳下来,嘟着嘴,“你是不是不想被我骑在头上?”
“没人在的时候,”我忙解释说,“你爱怎么骑就怎么骑,可在外面多少也给我留点面子吧。”
“不过,”伊拉起我的手,“人家想出去看看嘛。”
“可以,”我说,“有没有别的法子,只要不骑在头上就可以了。”
“这样就行了,”伊拉着我的手,“只要我贴紧你,就能出去了。”
“原来如此,”我拉过伊的手,“走,我带你骑一下现在的马。”
“你还有马?”伊乐坏了,“好啊好啊,我喜欢骑马马。”
我牵着伊手走出庙门外,庙祝一看,便下跪来,道:“卑职参见龚姑娘。”
小萝莉道一声,“本姑娘看你诚心,免礼吧。”
庙祝唯唯起身。
小萝莉又说,“英伯,本姑娘跟这小子现在要骑马出去走走。”
他不敢违抗,“谨遵姑娘吩咐。”
我牵着伊,坐上电动,伊便坐到我身后,搂紧了腰,我看着后视镜中的伊,云鬓花颜,十足可人,可惜天妒红颜,伊嘟起嘴来,“哥哥,你说骑马,就是这个啊?”
“是啊,”我问,“你应该没试过吧?”
“没有,”伊说,“以前那些信众过来,都把这玩意停在门口,我也不知道怎么用。”
我调了钥匙,启动,说:“可要抱紧了。”说罢,一冲出去,行了不知多少。
伊显然乐坏了,只是不停在喊:“好啊好啊,再快点,再快点。。。”
我搭着伊,在镇郊绕了一圈,才放满了车速,伊赶紧问:“哥哥,你怎么不进镇内?”
“兴道会估计不知道在哪里埋伏着呢。”
“哼,又是那个欺压百姓的绿林帮派,”伊怒斥,“早就想收拾他们了。”
“小萝莉,你是湖东的地仙,按理全镇最大,为什么也不管管兴道会?”
“管不了的,”伊摇摇头,“人间的事,仙界、冥界都不能插手。”
“小萝莉啊,”我苦口婆心,“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此刻才发现天色变黑,拿出手机看,已是八点左右。
“我才不,”伊闹别扭,“我要去看我爹。”
“你爹?”我想起那天的城隍庙,“显佑伯府大人龚元英?”
伊乐着,“原来你认识我爹啊?”
“我还进过你爹庙里呢,你爹亲自来迎接。”
“骗人,”后视镜里的伊笑了笑,“我爹是正四品城隍爷,怎么会见你一个凡人?”
我抱住伊抱住我腰的双手,“不信?”
“我才不信。”
“要不,现在就到你爹庙里?”
伊又说,“我爹庙里日落后就关门了。”
“我有法子入庙去。”
“这倒不用,”小萝莉贴紧我,“到了庙门前,我自会带你进去。”
电动扬长开去,终于入镇内,到了城北一处不太喧闹的地方,终于看到那晚来的城隍庙,两盏通红的灯笼下,彩漆的门神多了几分凶神恶煞。
停了车,我牵着伊的手,亦步亦趋走到大门边。两个门神突然眼珠子转一转,看了看这边,便闪出一道光,现身来,白盔白甲,手持刀戟,“来者何人也?”
小萝莉骑上我的头,忙说:“我来找我爹的。”
门神不改铁板,“你爹是谁?”
“城隍老爷便是。”
门神肃然起敬,赶紧作揖,“原来是大小姐驾到。”顿时消失,两个拱门徐徐打开来。
小萝莉骑着我,我慢慢走入,此时,中堂早已变成那晚的模样,龚元英戴了幞头,着一件通红的盘领公服,手持玉笏侍立一旁。
“爹。”伊喊了一声,满心欢喜。
“大胆,”龚元英却教训起伊来,“你怎么敢。。。。敢骑在他的头上?”
伊赶紧跳下来,看了看我,嘟起嘴问:“爹,人家好久没见你,你怎么一见面就数落人家?”
龚元英则说,“没大没小,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伊不服气,“我管他什么身份,他是个凡人,我是仙子,骑在他头上有何不可?”
“他可是淮王殿下,”龚元英赶紧给我连连道歉,“小女野蛮无理,还请殿下恕罪。”
“龚大人多虑了,”我劝话,“我现在就是个凡人,不算什么殿下。”
“天家子孙哪有算与不算的?”龚元英走到伊那边,“闺女啊,快,给殿下赔罪。”
“我就不,就不嘛。”伊还是小孩子脾气。
我又劝话,“孩子闹着玩,不必认真。”
伊竟拉着我的手,“哥哥,还是你好。”
“岂有此理,”龚元英喝住伊,使劲将我和他女儿分开,教训道:“男女授受不亲。”
“爹,”伊嗲嗲发生,“要不是贴着哥哥,女儿怎么来找你啊?”
“你是地仙,”龚元英却说,“是湖东首尊,岂可自贬身价来见一个四品城隍?”
“可你是我爹啊,”小萝莉不服气,“女儿见爹爹不是天经地义吗?”
“是天经地义,”龚元英回答,“可你是仙家,我是鬼官,按理,下官要跪拜于你。”
“爹,”小萝莉摇头,“我不要。”
龚元英却说:“毅琳,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殿下明说。”
我才想起,小萝莉,不,龚姑娘名字叫龚毅琳。
“女儿告退。”伊半蹲一下,由仆役带着进了后衙。
龚元英又吩咐,“来人啊,请殿下到花厅歇息。”
一名仆役走过来,“殿下请。”
我只好跟着衙役走,进了后面的一睹画壁里,只见来到一处院子,不饰繁华,却有满堂花,衙役带我到了一个厢房,内里只有桌椅摆设,鲜有其余。
“殿下稍等片刻,大人马上就到。”
“好。”
我只好坐下来,看着徒有四壁,一方茶几。
一会儿,龚元英走了进来,换了方巾,着一件青色道服,衙役赶紧关上门。
“下官方才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龚大人不必这么客套,”我劝着,“本王这次是带令嫒过来。”
“小女天性无拘无束,任性妄为,”龚元英坐到官帽椅上,“殿下不该由着这孩子胡作非为。”
“大人指的是。。。。”
“地仙守土有责,岂可擅离职守?”龚元英忙说,“且不说殿下将她带出姑娘庙不对,殿下就不该让她来见我这个城隍。”
“伯府大人见谅,”我忙解释,“小萝。。。”改口道:“令嫒四年大人,本王只好顺她的意,实在不知闯祸。”
“既然殿下不知,”龚元英赶紧说,“还请将小女带回姑娘庙去,否则,过了午夜,就算擅离职守,下官位卑职小,未能上达天听,还请殿下行个方便。”
“大人说笑了,”我说,“本王这就带着龚姑娘回去。”
“殿下,”龚元英又说,“此时还未到子时,下官有些话想跟殿下说说。”
“大人请讲。”
“老夫与夫人早年生下毅琳,不想中年丧女丧妻,孤寡一人,薄有政声,死后被封湖东城隍;而毅琳死后,被封为湖东镇守备,官居正七品,却比我这个正四品城隍要威武的多。按照天条,冥界官吏见了仙家,需下跪行礼,不想我见毅琳,也该如此。”
“这确实委屈了伯府大人,”我说,“龚姑娘英年早逝,却是惋惜。”
“惋惜又如何?”他又说,“未尝不是好事。只是殿下,”他话锋一转,“待毅琳回去后,可否不再去找她?”
“大人的意思是。。。。”
“我家毅琳本性纯良,死时正值花季,虽已经三百多年的地仙,可还是个小孩子的秉性,”他一字一句地说,“十三四岁的娃子,情窦初开,可惜本官没来得及安排一桩婚事,毅琳便匆匆离开。如今我看她对殿下,有点意思。”
我才想到这丫头的脾气,像足了初恋情人,便说:“大人意思,本王明白。”
“明白就好,”他说,“殿下一表人才,可惜不是仙家。”
“本王这就带龚姑娘回去。”
上了电动,开回姑娘庙,伊走下车来,慢慢走到自己的内堂,伊看着那个供奉在正中的神像,目不转睛。
“哥哥,”伊突然说,“我才不做什么龚姑娘,我要做回凡人。”
“不可能的,”我说,“你是地仙,不受轮回之苦。”
“我才不要,”伊嘟起嘴,“人家本来就不想当什么仙人。”
“那也是你的命啊,”我解释,“你注定要受百姓供奉,香火不断。”
伊摇摇头,“我才不要困在这个横竖只有三丈的鬼地方。”
“小萝莉,”我想了想,“你要是觉得闷,有空我带你出去走几圈。”
伊竟说,“明儿你就带我走吧。”
“去哪啊?”我忙问。
“我要骑马,全镇走一圈看看。”伊还是孩子气,非要玩。
“好好好,”我只好说,“明天一早我过来,给你骑马呗。”
“好啊好啊。”伊顿时消失了,隔空传来一句,“哥哥,你要说话算话。”
我假作答应,心中暗念:明儿我就不来了。
我开着车,往回到酒店那边,刚经过镇面,却迎面碰到兴道会的人,本想掉头就跑,不料兴道会的喽啰比我还怕,居然连车子都不要,直接丢下电动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