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将熟未熟,七月流火,鳞片云满布上空,最是消磨人,君子汇大酒店内,却华灯璀璨、衣裙光鲜,人人竞逐美衣华服,个个争相庆祝筵席。
我换了翼善冠,着一件通红盘领大红纱袍,和戴上点翠华胜、金步摇,穿大红袆衣的盈盈在门口欢迎宾朋,来者个个要有请柬,还要在表格上登记,否则门口的保安不会放行。
那些保安,其实都是董队长和他的手下假扮的,董队长穿上保安队长的衣服,他的手下个个换了保安装,个个严肃起来没人敢以为是真警察,负责把守门口入场的宾客;潘叔换了纯阳巾、金斓道袍,手持尘拂,和戴网巾、着月白色道服的岑老师一起搭档,负责站在上二楼宴会厅的两边扶梯,只要宾客上楼,两位都会上前一句“无量寿佛”,其实是察看宾客面上有无异样,没有异样就会放行。
上了楼梯,到了二楼走廊,又有图书馆的八大保安负责站岗、巡场,保证新郎新娘以及新婚家长的安全。我和盈盈,还有爸妈,岳父母都站在门口喜迎宾客,有些宾客一来就要和我们合照,欢笑不断。
“恭喜恭喜啊。”宾客一个个过来道贺,或送红包,或送其他礼品,不得不在主人家身后设一个办公桌负责收取接纳。似乎只有这里,才感受不到蒸蒸暑气,内堂里,冷饮各类、小吃各样,宾至如归。
我和盈盈却要拉着笑脸,不能展愁颜,总算是体会到礼仪小姐平日里的辛苦,微笑是她的工作,当她休息,就不是这副模样了。爸妈和岳父母自然是乐坏了,难得过了二十年,儿子终于要娶媳妇,这下子总算安定下来,几个月后就要弄孙为乐。
“阿贤,”伊悄悄在我耳边嘀咕,“希望今天平平安安的。”
我凑过去,“为夫也是这么想的。”
宾客居然起哄,这也是婚礼上常见的招式,“小两口说的什么悄悄话?”
“人家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好事者总会接二连三,“不打紧,新郎新娘赶紧亲一个,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常见的总是如此,宾客们拍手的节奏,“亲一个,亲一个。。。”
岳父母跟着凑热闹,“绍贤、斯盈,你们赶紧亲啊。”
“对啊,”宾客接着套路,“快点亲,快点亲。。。”
我和伊四目相对,两两靠近,闭上眼,慢吞吞的吻在一起,如沐春风,盛夏光年,耳际传来宾客们拍手称好的反应,“百年好合,千年共渡。”
“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各位吉言,各位吉言,”爸也乐着,“说不定明年给我来个孙子呢。”
宾客们又喊,“儿孙满堂,百子千孙。”
一个个都是人精,一句句都是贵言。
我和盈盈互相对看,毕竟经历这么多,总算走到一起也不易,真想唱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
董队长竟然上到宴会厅来,周围巡逻,看样子是在捕捉猎物,随手拿起一杯香槟饮下,却不时瞄着这里那里,害怕有一丝的差池错漏。
伊馆和图书馆的同事纷至沓来,“恭喜啊,阿贤,盈盈,总算是共枕同眠了。”
“这可是咱们开馆后第五件喜事啊,”伊馆忙说,“而且还是第一次夫妻双方都在图书馆工作过。”
“伊馆,”盈盈客套,“以后,我家夫君就有劳您照顾了。”
“一定一定,”伊馆又说,“现在考虑到你的情况,上面暂时不能安排工作,要等你生产完毕。”
“多谢上级领导的妥善安排,”我赶紧说,“我们夫妻俩感激不尽。”
“时辰不早了,”娴贞姐插话来,“我们还是快些入场,别误了吉时。”
“对对对,”伊馆才想起,“那,阿贤,盈盈,我们先进去。”
董队长这才走到我俩身边,嬉皮笑脸的,说:“几位,根据我的手下登记情况,现在还剩下两三个没到的。”
“管他到没到,”爸说,“吉时不能耽误,反正没到的就让他们晚点入场,婚礼照常进行。”
“对啊,”岳父也说,“也就差两三个人,里面都坐的满满当当的,不会发现的。”
“不行啊,”岳母竟说,“反正还有时间,等等又能怎么?”
董队长却说,“那可不成,我身为队长,有责任保证婚礼的圆满举行,一旦失误,老娘名声可就毁了,所以啊,没到的就不管,结婚大过天嘛,谁叫他们迟到?”
“说的也是,”岳父同意,“婚礼大过天,今天我们主场。”
“这可不行,”岳母又是抬杠,“要是我们招待不好会被说闲话的,我这嫁女儿一辈子才一次,一定要圆圆满满的。”
“你看看里面就知道,”董队长指着下面,“都是圆圆满满的,少一两个又怎样?可不能为了一两个耽误上千个吧?”
“对,”爸也说,“少数服从多数,要照顾多数人。”
岳父也帮着,“既然都快到齐,那赶紧进去准备啊。”
“不成不成,”岳母又有新词,“说不定人家堵车,不是故意的呢。”
“今天又不是周末,没有塞车的,”岳父则说,“队长,按照原来的安排,让你的手下赶紧上来,准备婚礼。”
“好。”董队长转身要走。
“慢着,”岳母竟说,“不如让我看看表格,还有哪几位没来,再安排也不迟。”
董队长看看我们几人的无奈,只好顺着她意,“那好,丈母娘跟我来一下。”
我看着董队长的样子,满脸不悦跃然于上。
也难怪她会这么大反应,毕竟当时没想到这一幕。
几天前,董队长拉着我和盈盈,还有潘叔一起到了招待室,一开口就问:“阿贤,你们两位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和盈盈面面相觑,只好回答,“起码等向刘云和孙泽星落网再说。”
“那可不行,”董队长忙说,“不行啊,从法律上来说,孙泽星已经死了,虽然我们知道其实他借尸还魂,可这事你找谁说去。还有向刘云,现在就潜伏在兴州内,具体位置也摸查不出来,我看潘道长要找孙泽星起码也要一段时间吧?”
“起码要个三五月,”潘叔回答,“那小子现在不知躲在何处。”
“我有方法把他们一网打尽,”董队长指着我和盈盈,“就是你们这对璧人赶紧结婚。”
“你又想怎么样啊?”
“别激动,”她满脸笑容,“只要他知道你们大婚,一定会奋不顾身跑过来的,倒是我们人民警察设伏来个瓮中捉鳖,那两只小乌龟铁定插翅难飞。”
“你脑袋被驴踢了?”我骂道,“这么搞的话我们名誉扫地,以后都结不成婚了。”
“等会等会,”董队长解释,“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设伏,但是还没等他进场,我们就把他带到小黑屋里,当场制服,直接扭送到我们公安机关,你们的婚礼照常进行,我们的工作也顺利完成,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你想的可真美,”我开始不同意,“入场的宾客这么多,加上向刘云肯定化了妆,孙泽星也不知附魂在谁身上,你们难道要带上警犬一起?”
“警犬倒不用,”她说,“这样,你们保安都免了,我们人民警察给你们二位保驾护航,婚礼当天,所有保安由警察来扮演,入门的时候要有请柬,还要登记姓名,否则就请到别的地方,我们慢慢盘问。”
“真有你的,”我问,“有请柬干嘛还要登记姓名?”
“看笔迹啊,”董队长解释,“你不了解我们人民警察,从一个人笔迹可看出他的内心,反正当天我们肯定会穿保安服,如果有人内心急躁,他的笔迹一定潦草,我就会把他带到别的地方。”
“听起来有些道理,”我说,“不过婚礼进行当中,保安也是不能少的,万一你们抓到了孙泽星和向刘云中途离场,我们可怎么办?”
“谁说中途走开?”董队长忙说,“到时我会叫上一个队过来,抓到以后我会带着五六人离开,其余人等配合你们搞完婚礼。”
“喂,”我又问,“听起来好像还可以,不过,万一他们混在那些服务员或者酒店工作人员身上呢?”
“这个放心,”她说,“我会提前来个大换血,把所有工作人员全部查一遍,当天来的人一定都要挂工牌,而且我会要他们听指示,不让乱走,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
“孙泽星现在借尸还魂,”潘叔道出忧虑,“可是怎么打也打不痛的,你们有把握制服他吗?”
“老娘连电棍都准备好了,”她竟说,“实在不行就电。”
“我还是不放心,”潘叔说,“要不,我也过来帮帮忙。”
“却之不恭呢,”她竟说,“有潘道长过来,如虎添翼。我建议潘道长穿回道袍,扮成祈福的道士,给入场的宾客把把关,要是发现不对,就跟我们说一声。”
“翼不能只有一只,”潘叔却说,“不如让岑道长也来?”
“最好不过,”她又说,“多个人多个帮手。”
“董队长,”我还是觉得不妥,“这种婚礼,还是算了吧。”
“不行,”她还是劝话,“阿贤,你都二十五了,不急吗?还有盈盈,你也二十四了,再过几个月,孩子都要出来,你们不急,你们爸妈急啊,还有八百万市民也急啊,要是向刘云一辈子不出现,你们就一辈子不结婚?”
我和盈盈商量再三,还是只好答应她的话,跟潘叔、岑老师定了佳期良日,交由双方父母商定,终于确认了六月初九。
我和盈盈挽手相依,千言万语不及此刻心情,众人祝福的眼光望过来,最美不过新娘子。却听到后边有些争吵声,“今天大喜之日,你就让他进来呗。”
“没请柬的进什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