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起床晚了挨了处长的批评并被处长言传身教指点一番后,学圆知道,大刘说的睡懒觉理论上可行,现实中行不通,为了给处室领导和同志们留个好印象,每天孟学圆早早起床,墩地、擦桌子、打水,上班后,辛处长一看,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茶水也泡好了,有的时候不禁给学圆一个笑脸表扬他几句,其他同志也随声附和夸他勤快,孟学圆听了,心里总是喜滋滋的。
在一次处务会上,辛处长特意对孟学圆提出表扬,说处里的卫生都由他一个人包了,给大家创造了一个干净的办公环境,大家都要向孟学圆学习。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仿佛习以为常了,孟学圆也觉得这是他应尽的义务,做不好心里好像有一丝愧疚感似的。
入局时间不长,机关党委按照党组的要求,召开了全体团员大会,正式组建了管理局团支部,学圆被大家选举为团支部书记,巩海燕当选组织委员,樊建国当选宣传委员,三个老同学在这里又聚首了。
当选时间不长,一天学圆按照程序刚打扫完処室卫生,突然党办来了电话,说党办主任王清廉要找他谈话。学圆和潘权贵打了一个招呼,带着疑问叩响了党办主任的房门。
推开门看见一位笑眉笑眼的中年人坐在写字台后等候自己,见学圆进了门,他示意学圆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并拿起桌子上的凤凰牌香烟让学圆抽,学圆摇摇头,“谢谢王主任!我不会抽烟。”
王清廉见学圆不吸烟,自己从烟盒里抽出一颗过滤嘴烟,用打火机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一股凤凰烟的特有香味在房间里弥漫。
学圆近距离观察王清廉:见他身穿一件毛料夹克衫,梳着偏分头,四方脸、眼睛不大,眉眼微微上翘,脸色可能是抽烟的缘故有些发黑发暗。
王清廉没有说找学圆有什么事,而是先问团支部成立后搞了什么活动,对今后工作有什么计划安排等等,学圆一一作了回答,王清廉等学圆说完了,代表机关党委给团支部提了一些工作要求,要求学圆回去后召开支委会,认真研究落实,并且要求团组织把机关里的两块黑板报的宣传布置承接下来,要配合全局的中心工作,每个月更新一次,学圆满口应承下来。
王清廉布置完工作又鼓励学圆要积极努力工作,主动向党组织靠拢,向组织递交入党申请书,争取早日入党。
学圆一个新入职不久的人员,首先得到全体团员的信任被选举为支部书记,党办王清廉主任又这么鼓励关心自己,心里感觉很温暖,真切感受到了组织对自己的关怀。
回到办公室潘权贵问他“假马列”找他什么事?学圆把王清廉的要求告诉了潘全贵,并且说对王主任的印象很不错,为什么叫他“假马列”。
潘全贵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你不要被他的假象所迷惑,他是说一套、做一套。”学圆对潘全贵的话有些不以为然,认为潘全贵对王主任是否有些误会。
住单位期间,孟学圆认识了同样住集体宿舍的田小玲、裴丽丽两个女孩子,田小玲和学圆一样,家住在郊区,男朋友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家在广西,因为和田小玲谈恋爱,毕业后也留在了省城工作,两人因为没有房一直没有领结婚证,各自住在单位。
裴丽丽是职业中专毕业,在打字室当打字员,据说因为和前任局领导有绯闻,一直没有找男朋友,快30的人了,一直单身,属于大龄剩女。
他们二个人比孟学圆来的早一年,为了二个女孩子的安全,单位特意在库房的里面打了一堵墙,隔出一间屋子,给她们当集体宿舍。住单位的还有一个叫曹宝柱的男同事,他的家在北部山区,平常不能回家只能像学圆一样暂住办公室。
晚上没有什么事情,大家聚集在一起看看电视,相互之间谈谈本处室的事情,扯一些趣闻轶事,交流对一些事情的各自看法。一天晚上几个人在一起看电视,看见电视剧里盛大的婚礼场面,触景生情,孟学圆好奇地问田小玲为什么还不去领结婚证把婚事办了,田小玲说领了证也没有地方住,等有了房子再领证也来得及。
说到房子学圆突然想起刁处长让他签协议的事情,他急忙问田小玲来单位报到的时候,签没签三年内不要房子的协议,她说没有签。孟学圆有些奇怪,“那为什么要我签?”
“本来也让我们签,可是我们处长说,只有自己主动申请调进来的人才签,像我们这些国家分配来的大学生,可以不签,而且我们处长和人事处的刁处长关系不错,所以,和他说了一下,我就没有签。”
学圆听田小玲说她没有签协议,内心隐隐有些不快。第二天,他和潘全贵说了这件事,问自己能否也把那个签过字的协议要回来。
在工作中,处长让他向潘全贵拜师,两人的办公桌也是面对面,而且潘全贵知道的事情特别多,在学圆的心目中,潘全贵就是一个智多星与百宝囊。听了学圆略带不满的叙述,潘全贵安慰他说:“其实无所谓。你签了想给你房子,照样给,如果不想给你房子,你没有签,也照样不给你。这个东西从来也没有起过真正的作用,关键看领导。”
“那他们不签,为什么让我签协议?”潘全贵诡秘地一笑,“我倒是猜到原因了,其实不是有意识针对你们的。”孟学圆一听,好奇地追问说:“潘师傅,那是针对谁的?”
潘全贵欲言又止:“你不用问了,过些日子你就清楚了。不光是你们签了,连人事处的王洁也签了。”
孟学圆看潘全贵不肯说,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但提起王洁,他突然想起报到那天人事处的王洁副处长好像不太高兴,自己一直不清楚原因。潘全贵的话提醒了他,是不是因为见他们签协议书,勾起了王洁的不愉快的回忆?他把自己的猜测向潘全贵求证。
潘全贵沉吟了一下,脸上带着疑问说:“这倒是一个原因,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估计不是因为这件事儿,恐怕还有别的原因。我听说他们正副职之间有点矛盾,估计是她和刁处长之间有什么过节。”
“不会吧,那天在刁处长的办公室,王洁老师还夸刁处长水平高,让我们向刁处长学习呐。”
“你刚进机关,好些事情不清楚,有时候机关里的人表面上看,大家都和和气气,互相吹捧,一旦牵扯到自身利益,使拌子下套的事有的是,千万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蒙蔽。”
“真的吗?”
“我给你举个例子,前几年咱们局里发了一点奖金,这本来是好事,可是有些对局领导不满的人,马上给省监察局写了举报信。害的局长做检查,奖金也不敢发了。全局的人都骂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其实骂的最凶的没准就是举报的人。”
“那最后查出来是谁举报的了吗?”
“只能是怀疑,但没有证据。因为他写的是匿名信。”
学圆自作聪明地说:“那您说王老师和我们说的那些夸刁处长的话也不是真话?”
潘全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总是叫王洁王老师?她教过你?”
“没有,那天她去学校接我们,我的班主任陶老师说王洁过去是她的学生,让我叫她老师,我就一直叫她老师。”
潘全贵恍然大悟,“唔”了一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明白了。”
他摘下眼镜,往镜片上使劲儿“哈”了两口气,一边擦镜片,一边用委婉的口气劝学圆说:“我给你提个醒,对你今后有好处。在咱们机关里,不要叫有官衔的人老师什么的,要称呼他的职务。以后,你就叫她王处长就行了,显得对她尊重。”
“她是副处长,我是不是应该叫她王副处长。我看书上部队的人都是按照实际的职务称呼官衔。”
潘全贵把眼镜戴上,轻蔑地一笑,“你这就是读死书了,那是部队,在地方称呼官职没有带副字的,你叫人一个副字,搞不好你就把人得罪了。”
“一个称呼真的这么重要?”学圆有些不信。
“机关里的人都爱摆个谱儿,端个官架子,不光是有职务的人计较,就是没有职务的人也计较这个。你比如副处级调研员,你如果叫他某某副处调,他肯定不高兴,你要是叫他处长,他一准儿乐开花。
巡视员也是,你叫他厅长,他准给你一个笑脸,你叫他巡视员,他肯定不爱搭理你。就连退了休的人,按说已经是普通百姓了吧,可是人退了休,职务不能退休,还都拿自己当领导干部,你见面如果不称呼他过去的官衔,而是叫他老张老王的,肯定不高兴。遇见大度的无所谓,遇见小心眼的,搞不好还给你甩脸子看。”
“这不过就是一个称谓,还值得这么计较。”学圆颇有些不以为然。
“你觉得是小事,在他们看来就是大事,机关里面,不仅仅是称呼,连坐个座位,排个名单,一起走路,谁在前,谁在后都讲究大了,搞错了,领导马上甩脸子给你看。你不注意这些小节,早晚要吃亏的。我是关心你,所以给你提个醒,换了别人我还懒得说呐。”
学圆没有想到一个称谓在机关里竟然还有这些讲究,看来坐个办公室真的不简单。他不禁追问了一句:“那这些规矩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刚来不要着急,时间长了慢慢你就知道了,实践出真知。有一次,咱们单位一个处长在处里安排工作时,称呼王巡视员为老王,不想老王正好进来听见了,脸一耷拉批评这个处长说‘你这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我面叫局长,背后就叫老王,平时还真看错你了。’
搞的这个处长很尴尬。其实这个称谓就这么重要吗?关键是他觉得你不尊重他。你在机关里要注意多观察,多学习,光死啃书本知识在机关里是吃不开的。”
潘全贵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以后不要叫我潘师傅了,在机关只有那些工勤人员、司机叫师傅,你就叫我老师或者名字都可以。”
学圆一听潘全贵的话,心里感觉特别不自在,他恐怕得罪了潘全贵,急忙为自己辩解,一着急又叫出了潘师傅,不过,他反映还算快,刚说出了“潘师”二个字,又生生咽回去最后一个字,改口说:“潘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很尊重您的,我只是不知道这些规矩而已。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潘全贵很大度地一摆手,“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其实你叫我什么我都没意见,我这也是为你好,给你提个醒。”
学圆没有想到一个称呼后面还有这么多学问,看来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机关干部要学的东西还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