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瞬寂静。
徐长宁震惊的瞠目结舌,她如何能想得到,徐滨之竟会藏了个匕首在身上?
摄政王缓缓低下头,手臂僵硬地举起摸向心口,黏腻的血丝从嘴角滑落到衣襟。
“徐滨之,你找死……”摄政王的声音粗嘎的像拉风箱,“来人,来人!”
然而外面却无人回答,隐约还能听见打斗声。
徐长宁手腕上的绳索刚好摩断,她合身便扑了上去,蹦起来去夺他胸口的匕首,另一手去堵他的嘴。
“小贱人!”
摄政王被推得踉跄退后,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徐长宁一手捂着他的嘴,另一手寻到匕首的刀柄,狠狠一拔。
她仿佛听到轻微的一声“噗”声,一片猩红温热溅上了她的脸。
“啊!”摄政王惨呼随即像被惹怒的雄狮,怒吼着翻身就将徐长宁压在地上,一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另一手去夺她手中的匕首。
“宁姐儿!”孟氏惊呼。
可他们都被绳子捆着,无法动作。
徐滨之吐出一口血,勉力爬起来,踉跄扑倒跟前去撕扯摄政王。
徐长宁感觉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放松,终于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徐滨之这时被摄政王推翻在地,已快失去力气,咬牙抓走了徐长宁手中的匕首,再度扑了上去。
血越流越多,摄政王已再无抵抗的能力,被徐滨之再扎了一刀。
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被一脚踹开,顾九征提着染血的佩剑大步进门,外头明亮的灯光灌了满室,也将屋内的一切看得分明。
徐长宁人抬头对上顾九征的视线,心里咯噔一跳。
他还活着,她真高兴。
可摄政王在如何,也是他的父亲,他会不会……
徐滨之看到顾九征逆光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身子晃了晃,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再度喷出一口血。
“父亲!”
徐长宁惊叫,连滚带爬的起身去扶住了徐滨之:“父亲您怎么样?您可别吓我。”
徐滨之紧握着的匕首落了地,抓着心口的衣裳,呼吸像是沉重的风箱:“我,没,没事……”
“老爷!”孟氏哭着蹭到跟前,用脸颊去蹭徐滨之的。
徐滨之笑了笑,视线落在顾九征身上:“你爹,是我,是我杀的,与宁姐儿,无关,他,他害死长安,卖国求荣,祸国殃民,于公于私,我都,我都要杀他。”
随着徐滨之开口,越来越多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染红了脖颈和衣襟。
徐长宁这才明白父亲这么做的缘由,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担心顾九征与她之间会不会因此而产生隔阂。
“父亲,您别说了,我这就去找叶神医。方才摄政王踢了您那么多下,说不得是骨头都断了。”徐长宁起身就要往外去,却被徐滨之一把拉住了手。
“宁姐儿,别,别去,咱们,说说话。”徐滨之的声音越发艰难,每一次呼吸都从口鼻渗出血沫子。
顾九征回过神,忙回头吩咐:“快去请叶神医!”大步上前丢开佩剑,蹲在徐滨之身边:“岳父,您别担心,叶神医很快就来了。”
说着话便去检查了徐滨之的伤处,脸色却是一变,徐滨之的肋骨至少被踢断了四五根,断掉的肋骨还插进了肺部,只怕……
“岳父。”顾九征扶住了估徐滨之另半边身子。
徐滨之听他这样称呼自己,显然已想通了,心里就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面上也有了笑意。
“不忙了,就算没有今日,我的身子,也坚持不了多久。能以命换命,除掉国贼,我,我很开怀。”
“父亲?”徐长宁的眼泪滚落下来,“您,您怎么……”想起她询问叶神医父亲病情时叶神医的态度,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是我求叶神医,谁都不告诉。只是,我咳血被发现过,就传到了外头,也,也不算故意骗你。”
徐长宁心里像被人戳进了十把大刀,当初她矫诏回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听说父亲命不久矣,想回来看他最后一眼,当面问问他,当年放弃了她他是否后悔过。可回国后她见父亲还很健康,就觉得自己是上了当。
谁承想,父亲竟是真的病了。
“父亲,您别说了,是我的不是,是我错怪你了。”
“老爷,你休息一会,征儿已经叫人去请大夫来了。”孟氏等人的绳索已被侯梓文解开,孟氏搂住了徐滨之的头,热泪落在了他的脸上。
徐滨之却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喃喃道:“我女儿,那么聪明,小小年纪,就,就过目不忘,比长安那个榆木脑子,还要聪明,我怎么舍得,让这么聪明的孩子当寻常闺女那么养呢?宁姐儿。”
“父亲,我在,我在。”徐长宁看着父亲无神的双眼,哭着抓住了他的手。
徐滨之道:“我,我教你女孩不该学的那些,就是想着,身在乱世,便是将天下最好的珠宝都捧给你,也不如教你如何安身立命。
“当年,将你交给北冀人,我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你能活下来 ,所以,当我听说,你活着,还活的很好,成了女官,还有本事,矫诏,我,很骄傲,很高兴。”
“父亲,我知道了,我都知道,您别说了,叶神医马上就来了。”徐长宁哭着用袖子去擦徐滨之口鼻流出的鲜血,却如何都擦不干净。
顾九征搂住徐长宁的肩膀,抓着她的手默默地给她力量。
徐滨之的声音也微弱下来:“我做错了,为了南燕,为了大局,却害了你,害了长安,也伤害了,你母亲,你们怨恨我,也是应该,只希望,你们能,匡扶正统,稳定朝局,让百姓,让百姓……”
徐滨之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孟氏绝望地抱住了徐滨之,“老爷,我不怨恨你了,我只要你活下来。”
可徐滨之依旧微阖着双眼,没有言语。
看着他眼中即将散去光芒,徐长宁大哭着抓住徐滨之的手:“为什么要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我?”
徐滨之只定定地望着徐长宁。
徐长宁感受到徐滨之腕脉逐渐微弱,哭着点头:“好,好,我答应,匡扶正统,稳定朝局,让老百姓都过上太平日子,让天下变成您期望的样子,虽然很难,但我一定会做到。”
顾九征也认真道:“我会竭尽全力帮助宁姐儿,我也会爱护宁姐儿一辈子。”
徐滨之的手指弹动了一下,缓缓闭上眼,嘴角扬起,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