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今晚大家都听到我是魔族卧底,按照宗门律法该处以极刑,弟子去自首说不定还有条生路。”
阳朔道君早已派人知会过,事成之后直接去地牢,有人点名要见她。
冷玉见到了鹰隼。
再次会面的感觉很奇妙,她端坐椅上事不关己,他沦为阶下囚仍想拉她下水。
忽然之间冷玉很想笑,低头端详对面半死不活的人。
向来白净瘦弱的少年发丝散乱半跪在地,只着单衣被铁链捆在刑架,鞭打的伤痕血迹斑斑,只剩下一双眼还算清明:“……小玉儿,你真狠。”
冷玉移开眼神,问值守在此的审讯弟子:“阳朔道君怎么说?”
“叔祖说了,你和他只能活一个。”弟子简短回,“所以,看谁吐的真话多。”
闻言,鹰隼慢悠悠地抬起头:“论情报你输的彻底,小玉儿。”
冷玉蹙了蹙眉:“为什么见我?”
“怎么,你问心有愧,不敢面对我?”鹰隼讥诮一笑,“什么时候换掉的地图?”
冷玉思虑几瞬,谨慎回答:“卫家灭门那天,我拿到真地图后即兴发挥。”
弟子一边做着笔录询问:“冷道友将它藏在哪里,目的为何?”
“这是鹰隼在我及笄那天送的,内里空心,正好可以藏进地图残页。”冷玉拔下发间磨损得很有年头的簪子,交给弟子道,“至于目的……我说我只是想反抗强权,有人会信吗?”
“冷道友来归元派监视怀清真人,是否出于此人授意?”
“魔尊为左护法死在他手下心怀怨恨,做局三年,拿我身家性命要挟。”冷玉轻声道,“鹰隼算不得头目,只是机械行事的傀儡。”
觑了眼角落的人,弟子停笔反问:“你在为他开脱?”
“我也想,但事实就是这样。”地牢的空气与血气凝结在一块的味道很不好闻,冷玉微微咳嗽,“鹰隼很听魔尊的话,为主子的满意可以抛弃任何同伴,所以,我必须先抛弃他才有机会存活。”
弟子问:“你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是被他胁迫才不得不接近怀清真人?”
这类的证据啊,找起来有点麻烦,她试探道:“比如我本该在茶水下慢毒使怀清真人体虚而亡,但本该是我同伙的茶童子暴毙后,他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每天按时出门上课与掌门吵架,红光满面到处蹦跶……这样?”
头顶的水晶珠缓慢转动,冷玉不需抬头也知道此乃传影石,即时传送他们的动向,背后一定有人在监视观察这所密室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九山之上,阳朔道君撸着白虎崽子,嘲弄道:“怀清看看,小丫头还挺会描述你。”
薛长胤坐在下首,眉峰紧蹙:“师叔让她一个人去对峙?”
阳朔道君慢悠悠道:“她人比你精明,两头骗得你和魔团团转,怎会出事。”
怀清真人掠过鹰隼阴沉却又带笑的眼神,心底不安:“她是祸害弟子的妖女,祸福相依,万一出事子母蛊迟早发作。”
老头哼了声:“大男人哪来叽叽歪歪,不想她和鹰隼接触就直说。”
谁知怀清真人直接起身,朝老头儿一抱拳:“师叔恕罪,弟子先走一步。”
他闪身便不见人影,老头话还没说完气得直骂,召来李疏鸿也提着医箱去,指着影像里神情莫测的鹰隼:“你去盯紧这小子,他看冷玉的眼神不对,万一暴起伤人……别让薛长胤带走冷玉,送老朽峰上搜魂。”
冷玉一五一十回答完问题,起身道:“何时能离开,我还有要事没告诉怀清真人。”
“小玉儿,我才发现你总是提他。”鹰隼眷恋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你就像秋天,表面爽朗,骨子里却透出日薄西山的阴冷凉薄。”
冷玉反唇相讥:“是又怎样,我内里心思歹毒,外表又不好看,从来不知悔改,总有一天会下地狱的。”
地下十八层的地牢阴凉潮湿,铺在地上的干草散发着腐朽的霉菌味,鹰隼手腕被镣铐勒出血痕,不舒服地动了动,叫住欲走的冷玉:“小玉儿,别忘了你还有两颗解药才能活。”
冷玉脚步一顿,想起诸葛鹰扬也欠着三颗:“你想用药方抵罪?”
鹰隼自嘲地笑:“能解开绳索吗,我拿药方给你,算是我短暂一生最后一点价值吧。”
呵,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冷玉不想冒险,但解药的诱惑很大,她不知道鹰隼死后还能去哪里找药方,魔域离背景路途甚远,她怕是撑不到回去。
薛长胤一进门,便看到冷玉背对自己与鹰隼对视:“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解下沉重的手铐,鹰隼脚下仍带着脚镣,看样子也没力气作死,冷玉没发觉身后有人,试探着一步步靠近鹰隼,停在两米远的地方伸手:“把东西给我,或许还能为你留一线生机。”
说实话,她对鹰隼的心情实在复杂,有时恨不得弄死他,有时又觉得直接弄死未免太便宜这个见利忘义的渣滓,冷玉缓缓开口:“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我和魔尊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薛长胤本想拉住冷玉,听到问题后忽然驻步,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他也想知道答案。
鹰隼很讶异地听完,思忖几瞬道:“自然救魔尊,毕竟主子权势滔天,必然会在脱险后赏赐我,到时候我请求带你离开魔域,救他是一本万利的法子……”
“闭嘴。”冷玉只觉得自己简直愚蠢,“你可以闭嘴了,我不想再听你的鬼话。”
“小玉儿,我说错了吗。”鹰隼的笑逐渐凝固,面孔恢复沉郁,从发间唯一的木簪里拿出残破的纸页,“罢了,这药方你拿着,还有五天发病记得按时吃药。”
熟悉的手法,熟悉的泛黄纸条,就像诸葛鹰扬口中偷到套路秘方催动怀孕的一模一样,冷玉对解药真实性表示怀疑。
脑中思维发散,面上分毫不显,为稳住鹰隼她甚至说了声谢谢。
鹰隼愣了愣:“不必…谢我,我这辈子总是让你哭,我希望以后小玉儿都不要再为男人哭泣了。”
冷玉将纸条放入袖中,转身就见薛长胤静静靠在门边,震惊过后她又开始心虚:“师尊,你来做什么?”
薛长胤忽然变色,一把拽过她:“小心!”
被他揽进怀里,冷玉刚想说声没事,忽然觉得脖颈一刺,一股阴森的冷意在体内蔓延,转瞬之间双眼已模糊到看不清薛长胤,只听到青年惊慌失措的声音:“小玉儿挺住……即刻将此人打入死牢,斩立决!”
“解银针的法子在我手里,我很期待下次见面呢,薛长胤。”
鹰隼嗤地一笑,懒洋洋捡起手铐自己戴上,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妒恨:“直说吧,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背叛主子,但我嫉妒你能正大光明拥抱她。”
*
“奇了怪了,这俩毒性居然相克,银针淬的毒能压制母蛊苏醒,但能催发七绝丹毒。”
七绝丹毒便是冷玉只剩两颗的红丸,方子李疏鸿已拿去做小鼠实验,真假三日后便知。
阳朔道君捋着胡须,看了眼死死守在冷玉床边的师侄,恨铁不成钢道:“没出息,个大男人连姑娘都护不住,亏你还是化神境的修士,出门可别说老朽是你师叔。”
怀清真人一夜未合眼,此刻神情显出几分癫狂:“师叔,他趁弟子分神故意站在死角,等发现已经太迟!”
七绝丹所需药材大多生于魔域,搜遍归元派医修的药库仍缺三味材料,阳朔道君已然尽力,只在等待李疏鸿那边的结果:“鹰隼说他有解法,你不去试试?”
怀清真人骨节发白:“弟子已遣人问过,那竖子坚持要见冷玉才肯说,之前严刑拷打半字也不肯吐露。”
阳朔道君叹息几声,忽然拍掌道:“正好搜魂入梦,老朽就想看看她当年怎么骗钱,顺便洗脱叛徒罪名,她才好堂堂正正留在归元派。”
薛长胤握住冷玉冰凉细瘦的手腕,甚至都没虎崽子的胳膊粗,他不忍心:“搜魂实在耗费元神。”
阳朔道君对此嗤之以鼻:“这又何妨,双修几次就能补回来的小事拧巴什么,你是不是不敢?”
“弟子并非不敢!”薛长胤一急,脱口而出才觉得不合适,“贸然双|修不合适,冷玉不喜欢。”
“……越解释越心虚,你长这样都被讨厌那一定是你的错。”阳朔道君从侧面角度肯定了他的长相,“你入她梦境,看看过去怎么折腾得人家到现在都不喜欢你。”
搜魂术,即高阶修士引导识海回溯,使被搜者以梦境的方式回顾特定情景,一般用在宗门审查弟子行踪。
怀清真人本不忍看冷玉受苦,但知晓双修可解后便开始内心动摇,思虑半柱香的时辰,勉为其难答应搜魂。
老头用看透男人本性的眼神瞧了瞧脸颊微红的青年,翘起胡子催动法阵,引导他分出一缕神识进入冷玉识海。
再次睁眼,薛长胤一来到一片建筑低矮的小镇。
抬头望去穹顶灰暗,只有很远的山峰那边有一线干净的蓝天,混沌之地的集市人来人往,原地停留片刻,听到背后传来少女轻灵美妙的声线:“阿隼,听说凡人城镇那边来了位大宗门的仙君,好像叫什么清真人。”
“小玉儿这么开心,那咱们去看看凡间男子的美貌?”
“谢谢你陪我出来逛,那就有劳隼哥带路啦。”
薛长胤浑身一激灵,惊喜地转身搜寻街角转出的那对少年少女,果然是冷玉!
那时候的她真是神采飞扬,眼神明亮干净,比现在圆润得多,下巴虽尖,两颊却肉鼓鼓的十分可爱,还喜欢粉红色。
虽然粗布麻衣,发间不过几根粉色丝带,举着一根崭新的银簪面露喜爱,对身旁的鹰隼道:“阿隼哥,谢谢你给我的及笄礼。”
鹰隼温柔笑着,替她簪在发间,转身又在首饰摊位买了些莹莹发亮的珠花,看得出冷玉对他十分信任,压根没注意到鹰隼买冰糖雪梨水时,避过视野盲区在里面加入的白色粉末。
薛长胤下意识想提醒她,挥舞的手掌却穿过眼前少女的身体。
终究是一场大梦,他改变不了任何轨迹,只能眼看冷玉喝下那杯注定与自己相遇的冰糖水。
鹰隼紧张地笑着,揩去她嘴角的湿润:“等到这事儿完了之后,我去求魔尊娶你,你想去人间过安稳日子,永远住你喜欢的地方。”
冷玉没听清:“什么叫这事儿,最近有什么事?”
“再忍一个月,我等你为我穿一次红嫁衣。”鹰隼捏捏她的脸,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主子答应过,苦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薛长胤不自觉握紧拳头,别去,别遇见我。
之后的事情和记忆对接,冷玉昏过去后被鹰隼摆布,在人群中递上一碗加料的春毒,在他必经之路埋伏一队魔兵,白天他已斩杀过一拨魔将,体力不支加之春毒发作被生擒,又被灌了碗烈性春毒扔在床上。
药效上头后完全没法控制神志,薛长胤眼看自己沦为本能的奴隶,直接欺压在冷玉身上。
绮罗锦被开出血色牡丹,她是活活痛醒的。
醒后冷玉第一反应吓得大哭,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跟同样未着寸缕、穷凶极恶的疯批男人厮混作一处,一个才十五岁的姑娘面对这种场面,逃又逃不掉,她只会哭和求饶。
求他放过自己,她要回家。
他喜欢掐腰让冷玉背过身受着,很多次她扯下蒙住双眼的腰带,奋力想转身看他一眼,终于一次冷玉得偿所愿,恨恨盯住他的眼神,让经历过的薛长胤心口也跟着悚然一惊。
没有其他感情,只有满怀杀意的恨。
好在那时他披散头发遮住面孔,周身气息暴戾眼神猩红,薛长胤站在冷玉的角度凝视自己,也只看到被遮掩的半张脸。
怪不得小玉儿第一次来归元派,压根没认出病恹恹的自己,明明被害的时间如此凑巧。
他怀疑冷玉揣着明白装糊涂,待今天才知道,他都不敢承认三年前的疯子是自己。
直到第五夜,冷玉再次扯开腰带想转头看他,却被毫不人道地按住脖子继续用力,自此失败多次后似乎放弃了窥他真容的想法,转而开始问话。
比如问他修真界有哪些秘境开放,哪些高塔镇压魔兽,哪家门派地牢封印魔将重影。
诸如此类,问话越多,她开始渐渐顺从自己,被他凶被他打屁|股都不再激烈反抗,虽然依旧痛得咬破嘴唇。
第十夜。
冷玉身上所有淤青和血痕都是他的手笔,短暂的神志回笼也多是误会,为了日后方便找人报复,他在冷玉肩头用发簪刻下薛字。
白皙娇嫩的皮肤被他划得血肉模糊,冷玉忍耐已到极限,尖叫哭泣声格外凄惨,毫不犹豫给他锁骨来了一口。
血液喷出来的瞬间,薛长胤一哆嗦,下意识抚向锁骨的伤疤,觉得自己活该。
冷玉攀上肩膀顺势卡住脖颈,捞起藏在枕下的细颈花瓶,在他太阳穴来了一记致命打击。
瓷器与骨头激烈碰撞后化为碎渣,男人痛哼一声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