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费德丽卡发出一声胜利的欢呼。一抬眼,她却发现自己的丈夫依然在不知疲倦地蹦着,莱奥,走楼梯上去了,你在干什么呢?
  说完,她大概是脚抬得太高了,或者踩下去的时候过于用力,就在高弹性材质上摔了一跤,又被弹了好几下。
  真有意思莱奥像是没听见妻子的言语一样,依然在一旁欢快地跳着。
  莱奥先生,一会儿这家游乐园里还有另外一台设施,专门让你蹦的。留点力气吧!这家游乐园里好玩的东西多着呢,别在这儿把体能耗光了,到最后别的设施玩不动!阿图尔倒是一眼就看出了莱奥不听话的原因他还没玩够,或者说,还没蹦够。
  果然,阿图尔这番话戳中了莱奥的心思。他也乖乖地跟在费德丽卡身后,从楼梯处上去了。
  一走上楼梯,五人才发现这楼梯其实是类似扶梯的装置,台阶下或许安装了压力传感器。他们并不需要费力气爬楼梯,只要站在任何一阶台阶上,压力传感器就能检测到上面占了人,然后整个扶梯就会转起来,把他们送上地面。
  两分钟的限制时间到,走在最后的费德丽卡和莱奥还没有完全离开这个坑,又听见广播提示音响起:检测到所有游客均已离开缓冲带,缓冲带即将收起,请游客们注意爬楼梯安全。
  接着,缓冲带像是被放气了一样,逐渐瘪了下去。
  回到地面上的莱奥立刻被同组的四位评委拉住,问他游玩感受。
  其实不用问,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才八点二十啊导游什么时候才上班?我们能早点开始打分吗?简单解答了同事们的问题,莱奥又问苏朗。
  苏朗也想带他们提早开始,可毕竟他腿脚还不那么方便,走不了太久的路。而且,他的鹰文口语也远比不上陆晴等专业的双语导游,万一想介绍什么时说到一半卡壳了,影响评委们对于梦想游乐园的观感就不好了。
  很抱歉,我们的开园时间是九点整,员工们一般会在八点四十五到达游乐园准备上班。我不能让他们一天工作太长时间了,希望大家理解。苏朗赔笑道。
  看着还在因为自己心肺功能不合格而懊悔不已的小老头帕维尔,阿图尔灵机一动:对了,朗,你不是说这台新设施有两个不同模式吗?我们刚才玩过一种了,另一种叫什么?
  苏朗想了想,从自己脑中的词汇库中找到random这个词。
  随机?这怎么随机法?众人听见,依然云里雾里,是随机上升下降?还是随机把我们弹向不同的方向?
  他们用疑问的眼光看向苏朗,却只能得到苏朗看似故作玄虚,实际上心里虚得要死的目光回应:因为他也不知道啊。
  嘿嘿,在等导游的时间里,不如我们再以游客身份体会一下这所谓的随机模式吧。迭戈和阿图尔一唱一和,帕维尔老师,也许换个模式,你就能上得去了呢!
  憋了半天只能过过眼瘾的帕维尔一听,这还得了,他二话不说就再次往入口奔去了。
  我是设计游乐设施的工程师,早就认识帕维尔先生了,可直到来梦想游乐园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个在各种正规场合走起路看似磕磕盼盼的老爷子,居然也能虎虎生风!阿图尔望着小老头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这时,窦万也凑近了过来,还在问苏朗,这群游客们说了什么。
  刚才,就在他和许正松往这里走的时候,围观评委中有一位漂亮健美的外国女性还一脸好奇地向他们问问题,只可惜不管是窦万还是许正松,鹰文水平都退化到小学水平了,只能面面相觑,做听不懂状。
  对了苏哥,这台设施看上去是全程坐着的,最后就算要登扶梯,也只有一丁点路程。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帮忙扶着你上去。窦万已经跟着阿图尔的脚步走了上去。
  许正松却没有紧跟着,而是来到了苏朗身边,问他是否想一起上去。
  苏朗忽然感觉一股热血在胸口沸腾:经营梦想游乐园一年以来,除了无聊的时候去玩过那台不需要运动的夹娃娃机之外,他看着数以万计的游客们在梦想游乐园里四处跑跑跳跳,说不羡慕是假的。
  现在自己的腿已经恢复了大半,甚至都能独立走两步了,是不是说明自己也终于能够迎来亲自体验游乐园设施的机会了?
  于是,苏朗深呼吸一大口,对许正松说道:好!我去试试这新设施!正松,你扶着我点
  苏朗依旧拄着拐,慢悠悠地走向弹射塔的入口处。窦万见状,又从入口处返回来,对许正松说:松哥,你陪苏哥上去吧,我在底下看着操作台就行。我怕出来的时候还要走不少路,我力气没你大,扶不住。
  许正松和苏朗欣然应允。
  拄拐从操作台走到座椅上虽然比较慢,但苏朗已经习惯了,对体能的消耗也没那么大,他甚至都不需要许正松帮忙扶着。等到坐上了座椅,苏朗才把拐杖交给许正松,许正松又通过把拐杖交到外面的窦万手里保管。
  哇!这台弹射塔,就会成为我在游乐园里体验的第一台刺激的设施了吗!坐上了弹射塔的座椅,苏朗感慨万千。
  随机模式下,设施对于游客心肺功能的要求似乎比单程模式还要低,也没有再检测游客身上的金属设备。被单程模式拒绝了的帕维尔,这一次游玩没有遭遇到任何问题。
  随着窦万在操作台上按下了开始,苏朗的首次设施乘坐之旅就这样开始了。
  整排座椅并没有像单程模式那样下降到底部,再突然像遭遇爆炸一样猛地上升,而是缓缓抬升,好像要一直升到顶端再做分晓。
  所以随机模式,会不会就是设施开始的方向完全随机?也许我们先被弹出去,再一起从底部的坑里被炸出来?迭戈继续猜测。
  费德丽卡皱了皱眉头:我看未必。刚才弹射塔没让咱们的帕维尔老师上去,这一次却让了,所以应该不会像刚才那么刺激了吧?
  不用猜了,马上就升到顶了,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吧!江培提醒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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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黑暗
  在钢柱顶端,所有的座位都停下了十秒钟的时间。
  停住的当口,迭戈一直在嘴里念叨着: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果然,十秒以后,就像预料中的那样,座椅一溜烟地从最高处往下坠落,伴随着坐在上面的评委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尖叫声。
  苏朗也加入了尖叫的行列,毕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游乐园了,这种刺激的设施一下子并不是那么容易适应的。
  这根钢柱只有80米高的样子,在除了轻微得可怜的摩擦力之外毫无阻碍的情况下,从顶端坠落到地面也就几秒钟的时间。
  等座椅坠落到了接近地面的高度,苏朗心想:这下总该减速了吧!
  刚才在果冻缓冲带里弹跳过的评委们却认为,也许这次还会再重复一次缓冲,让大家都体验一下什么叫濒死有死不掉的感觉。
  过了地面,整个座舱却依然没有丝毫减速的架势,不过此时大家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思考了。不管是缓冲还是突然减速,已经处在高速坠落状态的座椅,从地面下降到20米的坑底的时间也就一秒钟不到。
  不是,这一点都不减速,就算有缓冲带保护,也会撞得不轻吧!苏朗心里有些担忧。
  啊,真的要撞上了耳边传来不知道是哪位男评委的惊呼,坑底的缓冲带好像就在眼前了。
  只见座椅整排落在了缓冲带上,但缓冲带却像是不存在一样,一点都没有给座椅减速。
  没停下来?这坑到底有多深?江培反应特别快,周围人还在因为即将或已经到来的撞击惊叫的时候,他就清醒了过来。
  除了皮肤和空气之外,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外物接触着自己的身体,不光是本应该撞上的软绵绵又弹性十足的缓冲带,还是缓冲带消失后硬邦邦的地面。
  苏朗和众人的眼里一片黑暗。他们看不见一丝光亮,只觉得座椅的下坠依然没有停止。
  我第一次玩自家游乐园的设施,就交代在这里了?话说游乐园和系统都能给我妈继承吗?苏朗就是这么想的。
  我们还在移动吗?迭戈又出声了。
  好像速度下降了一些,但是的确还在往下坠。唔,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太黑了,我看不见,好像除了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也不如往常那么敏锐了。说这话的是江培。
  对于很多健全人来说,有的时候一种感官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的确也会影响到其他感官的感知能力。
  苏朗有个高度近视的大学室友就是这样,有时候他不戴眼镜躺在床上,别的室友跟他说话,他会下意识地找眼镜,然后说:你刚才说啥?我没戴眼镜,听不清。
  哪怕听话完全是靠耳朵,而不是他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
  喂,苏哥,你还好么?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许正松坐在苏朗旁边,但他也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瞎猫碰死耗子一样问一问,指望苏朗能回答。
  苏朗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活着,随即也三缄其口。
  好像真的慢下来了。这是费德丽卡那充满活力的声音,但是就像江培所说,我们还在下降。
  窦万留在外面,也看得目瞪口呆:载满了评委们,还有他苏哥和松哥的座椅,就在下坠过程中,凭空消失了?
  忽然,坐在座舱里的众人感觉他们不仅速度下降了,运动的方向似乎也有所改变:刚才浑身体会到的只有直线下坠的失重感,而现在,似乎还带了些角度。
  我的头刚才在安全限制装置上撞了一下,撞的是右边,感觉我们突然被施加了一些向左的加速度?这次说话的是铁塔国的空气动力学家玛蒂娜。
  安全限制装置虽然把乘客的肢体活动限制得比较死,但装置外面包了一层棉质的缓冲材料,就算撞上去也不会痛。
  既然你也这么说,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不是什么错觉。拉蒂法附和道。
  不过在苏朗听来,这两人似乎都没有和自己坐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从钢柱顶端下坠的时候,大家的座椅高度都是平齐的,而此刻玛蒂娜似乎坐在比苏朗更高的地方,而拉蒂法的位置比较低。
  意识到这一点的除了苏朗,还有迭戈:两位,为什么你们的声音都是从我的头上传来的?玛蒂娜好像更高一些。
  没有人能够给出回答。
  在黑暗里,又不知道向左移动了多久,移动中的座椅终于又慢慢减速,然后停了下来。
  我想确认一下,你们的眼前也都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是吗?终于又有人开口,这次是莱奥。
  没等旁人发出声音,他的妻子费德丽卡先说话了:没错,亲爱的,你没有瞎。
  苏朗忽然有些忙里偷闲地揣摩起了这对披萨国夫妻的相处模式来。
  很多中年夫妻在有了孩子之后,全身心扑在孩子身上,原先二人世界的爱情都在柴米油盐中变成了亲情,两人相处时的甜蜜也消散不见。而莱奥和费德丽卡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已经步入了青春期,他们却依然像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一样,斗嘴、恶作剧,还挺有意思的。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突然眼盲的话,这片黑暗还真的挺完美。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一点点光透入黑暗空间,人们都会在对黑暗短暂的适应后,重新看见一些物品的边边角角。可是苏朗睁开眼,却连面前自己的双手都看不见。
  迭戈,刚才你说我的声音是从你头上传来的,现在还是这样吗?玛蒂娜出声询问迭戈,她想验证自己心里的一个猜想。
  迭戈却道:咦,这次好像没有了,我感觉你们又和我回到了同一高度。唔,所以刚才是我的错觉吗?
  同样感受到高度差的苏朗,刚想说一句不是,话语却被座舱的又一次移动打断了。
  从这片黑暗里,座椅猛地向上飞出。在体会过单程模式的五位评委看来,这下和先前爆炸式的上升体感几乎一模一样,所有的椅子被迅速弹了起来。
  不对,好像又有些异样。弹是弹了起来,和空气之间因相对运动而产生的被风吹的感觉却消失了。
  所以我们到底是不是在上升?大脑告诉自己身体正在上升,皮肤的感受却不尽相同,这样的差别让众人都不太好受。
  就像在高难度的扭曲迷宫里,眼睛告诉自己,这些家具是正着拜访的,脚下却倾斜了45度,别提多难受了。
  被忽然弹起之后,又不知道过了几秒,上升带来的超重感逐渐减弱。如果忽略皮肤表面感受不到风吹这一违和之处的话,大概上升的速度也因为重力的原因下降了。
  好像停下来了。苏朗不是第一个感受到这一点的,但他却是第一个出声的。
  周遭的环境也在徐徐发生着改变。
  我好像能看见一点光了!珊维大叫。
  自从坐上这台弹射塔,珊维觉得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一切,都比她镜头下的《游园鬼魅》整个故事还要不可思议:怎么落入地心了?怎么就忽然由垂直下坠变成水平运动了?又怎么被炸上了天?黑暗里发生了什么?
  所幸,黑暗正在消散。
  这时,众人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原本裸露在外的座椅被某种外壳包围了起来,由座椅变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座舱。
  外壳里面没有任何光源,也没有哪怕一丝缝隙让外面的光钻进来。此刻的众人开始恢复视力,完全是因为外壳开始从他们头顶以极慢的速度收起,所以光线也开始透了进来。
  所以我们刚才是在密不透风的黑盒子里面,难怪在极速上升的时候也感受不到外面有风吹过呢!迭戈又开始了他的分析。
  我明白了!在我们结束水平运动之后,被弹飞起来之前那段时间,我的确听见身边传来了奇怪的机械声。声音不大,而且我和迭戈在对话也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大概没有人听到。想必这只黑盒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套在我们座椅上的,把我们包裹得严严实实!玛蒂娜验证了她的一个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