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凯硬着头皮亲自去的凌云宗。
  殷掌门得知慕容凯来意, 毫不拖泥带水地回绝:不行。
  殷掌门不要急着下结论,慕容凯笑道,凭咱们的交情, 有事好商量啊。
  能到掌门的级别,都是人中龙凤, 尤其几大宗门, 更是个中翘楚。慕容凯的长相,放眼修真界, 实在算不上多俊朗, 只能说不难看, 以往掌门齐聚共商大事时,他就哈欠连天总是睡不醒, 别人说什么他都同意,看起来很好说话、也很普通的样子,可他一旦发言, 眼底的精光就让人不自觉地捂紧乾坤袋。
  殷掌门立马警惕起来:邢涟是
  我知道他是谁。慕容凯截住殷掌门的话音,你不看我面子,也给老祖宗个面子不是?再说我无双派跟凌云宗交好多年, 你想凌云宗的各项指令,无双派什么时候不配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殷掌门听出慕容凯的苦情牌, 仍旧摇头:慕容掌门, 你也知他身上还有谜团未解, 又是仙尊亲自下令关得他,是绝无可能放了他的。
  慕容凯可没这么容易放弃,不依不饶地讨价还价:又不是真放了他,只是去陪我们老祖宗说说话。
  慕容掌门, 殷掌门捋了捋胡子,问,无双派那么多弟子,难道没人陪老祖宗说话?邢涟性子冷,别冲撞了老祖宗。
  慕容凯一哽,听出殷掌门是怀疑了。见过一面的弟子,怎么就非得请他上门呢?
  尴尬。
  作为无双派掌门,慕容凯只觉自己像人世间那些拉皮条的下九流。按理这种事当然要你情我愿,可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老祖宗的意愿才最重要。
  老祖宗不问世事多年,对现如今的修真界知之甚少,让邢涟去给老祖宗解闷儿而已。慕容凯面不改色,这可是老祖宗的恩泽,老祖宗相中邢涟,是邢涟的机缘到了,说不定那些谜团,老祖宗也能给解开了。
  殷掌门频率不变地捋着胡子,显然并未被说服。仙尊关的人,若是放出去有什么闪失呢?当年邢涟可是跟仙尊打了个平手,恐怖如斯啊。
  慕容凯好话说尽,见殷掌门还是不打算放人,吁了口气,坐正了。
  掌门上门,自然也是要上好茶的。慕容凯端起茶杯,优雅地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道:无双派最近在修缮宫殿,灵石不太够用。凌云宗当初借去不少,殷掌门算算,是不是该还了?
  战后重建建时,无双派的确捐了很多钱,但各家门派也多有损伤,无双派就成了最大的债主,连凌云宗,也跟无双派借了不少。
  无双派慷慨解囊,并没为难大家,谁跟他们借,慕容凯都借,也没有约定还钱的时间,权当给各派喘息的机会。
  结果这一欠,就欠了三百年,凌云宗还没还完。
  这下轮到殷掌门心梗,堂堂第一仙门,居然也有缺钱被人威胁的一天。他知道慕容凯故意拿捏他,但凌云宗眼下也确实拿不出那么多。
  慕容掌门,不若我问问仙尊,此事也许还能转圜。
  那就有劳殷掌门了。慕容凯放下茶杯,屁股却纹丝不动。
  殷掌门本打算送客,沉默片刻,见慕容凯没有要走的意思:慕容掌门这是
  慕容凯微微一笑,不客气道:殷掌门自去问吧,我就在这,静候佳音。
  殷掌门:
  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殷掌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点点头:好吧,我现在去。
  沈逸风所谓闭关,只是在自己的长安峰没出来,并不是像从前那样不见踪影。殷掌门组织了一番语言,就去找仙尊说理去了。
  结果他到了沈逸风的住处,只看到一座空屋。
  仙尊!殷掌门漫山遍野地找沈逸风,可长安峰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回应他。
  仙尊能去哪呢?这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仙尊不在,殷掌门就得拿主意。
  他看着凌云宗起伏的群山,也许放邢涟出去并不是坏事,都关了三百年了,有点改变也好。
  *
  老祖宗上回驾临,长青峰的禁制有仙尊亲自处理。这回仙尊不在,殷掌门只好自行打开。
  毕竟是掌门,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隔天一早,邢涟身上的符咒又被掌门加固了一层,接着,掌门安排专车和专人,护送邢涟去无双派。
  上官筝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乐意邢涟出门走走,憋在长青峰三百年,再下去她怕邢涟还没入魔就先变态,出去见见人是好事;可另一方面,邢涟是被逼的,无双派那老貔貅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老祖宗请邢涟过去?开什么玩笑!
  所以她萌生了一种老母亲嫁女儿的惆怅,依依不舍地把邢涟送到车门口,塞给邢涟一叠符咒:大漂亮,有任何不对就给为师传信,这里有传音符传送符
  邢涟灵力被锁,这会儿跟普通弟子没两样,顶多可以少量调动灵气,仿佛回到了开窍期。
  基础的符咒未必能从无双派传到长青峰,但护送的弟子不少,让弟子传也是可以的。
  邢涟却把符咒推回给上官筝,浅笑道:师尊不用担心,老祖宗待我很好的。
  上官筝无语,才见一面,好什么好?
  不过她也没有打击邢涟的积极性,只是点头说道:行吧,你就当去散散心,乐山我帮你看着。
  嗯。邢涟怀里还抱着雪鹰,他转身上车,雪鹰就飞了起来,像一大团白云,比邢涟还快得飞进车里。
  *
  唐乐山在吉寿宫等得茶饭不思,侍者通知他人来了时,他当即想冲出去。
  但碍于身份,他还是表现沉着道:知道了。
  老祖宗是不可能亲自去迎接某个弟子的,唐乐山只能坐在吉寿宫里,等邢涟被人带到他面前。
  这期间,慕容凯陪在唐乐山身边。
  老祖宗,慕容凯出声道,晚辈有句话想说,请老祖宗恕罪。
  唐乐山马上就要见到邢涟,心情雀跃地像中了彩票要领奖,慕容凯的话根本没入耳,他顺嘴道:你说吧。
  慕容凯先对他一礼,字斟句酌道:祖宗,邢涟到底是凌云宗的弟子,若是他哪里让您不满意,您多担待。
  唐乐山摆摆手:那是自然。
  他对邢涟哪里都满意。
  慕容凯收声,抬眸观察唐乐山。没看出异样,他沉默须臾,又道:祖宗,您也不要太过火,还是要你情我愿才行。
  玩男人可以,但不能霸王硬上弓,万一玩出事,无双派也兜不住啊!
  唐乐山没跟上慕容凯的思路,勉强分出一缕心神,也没听懂慕容凯的画外音。
  说说话有什么过火的?而且他们本来就是你情我愿呀,阿涟肯定愿意来的。
  掌门不必多虑,唐乐山敷衍道,我有分寸。
  慕容凯自认说得很明白,便不再多言。
  直到邢涟被众星捧月似的领到唐乐山面前,唐乐山挥退众人时,慕容凯才一言难尽地看了唐乐山一眼。
  *
  吉寿宫现在是唐乐山的地盘,他把人都轰走,只留邢涟和雪鹰。
  雪鹰到了陌生的地方,可算撒了欢了,啾啾叫着就飞上天。唐乐山和邢涟站在长廊下,等到看不见雪鹰,唐乐山也终于做回自己。
  阿涟你来,他兴奋地带着邢涟进殿,不得不说,无双派比咱们长青峰可舒服多了,早上送来的糕点特别好吃,甜而不腻,又香又软。
  话音落下,他一脚刚踏进门槛,邢涟不声不响的,却从他背后拦住他。
  拥他入怀。
  突如其来的拥抱打乱了唐乐山的步调,唐乐山懵了一下。
  他的阿涟从来都是冷漠的,为何现在变得愿意亲近了?
  师兄。
  在唐乐山开口前,邢涟先出了声。
  但他没松手,而是顺势拥紧,贪婪地呼吸着有唐乐山味道的空气,呢喃般说道:我想你了。
  咕噜。
  唐乐山喉结滑动,像是有细小的电流钻进耳洞,连喘气都酥了。
  不对劲!
  阿涟,你怎么学会撒娇了?唐乐山开玩笑般说道,掰着邢涟的胳膊,逃出邢涟的禁锢。
  一定是太久不见,阿涟才会反常地粘着他。唐乐山这么想着,就释然了。
  他转身面对邢涟,坦荡地迎视邢涟道:不用想我,以后你每天都来,咱们每天都能见面。
  邢涟唇角含笑,不接话,却用漆黑的眸子凝视唐乐山,眼神专注幽深,隔着老祖宗的身躯,看着唐乐山本人。
  唐乐山被盯得不自在,很不坦荡地转移了视线。
  哪里怪怪的?
  正好走到了桌边,他拿起小金勺,挖了一勺糕点,想也不想地往邢涟嘴里送:就是这个,特别好吃!
  邢涟险些被怼到脸,分了下神,勺子和糕点就一齐进了嘴。
  花香和果香在味蕾绽放,唐乐山动作粗鲁,立马就往回抽勺子。
  邢涟却一把握住唐乐山的手。
  师兄你太快了,我没尝出味道。邢涟信口胡诌,握着唐乐山的手背,用唐乐山手里的勺子又挖了一块糕点,送进自己嘴里。
  细细地品了品,才绽放一个笑容:确实美味。
  他漂亮的双眸因这一笑而流光溢彩,纯净中仿佛染上一丝妖艳,见之,动人心魄。
  唐乐山被烫到了一样,急忙把另一个勺子塞进邢涟掌心,顺势解放自己的手。
  他心脏怦怦跳,挖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他得压压惊,邢涟真的不对劲!
  正在琢磨呢,邢涟却没事儿人一样,递过来茶杯:喝点水吧,别噎着。
  嗯。唐乐山作势要接杯子,却听邢涟补充:师兄,你用的,是我的勺子。
  !!!唐乐山当啷放下勺,可不么,他一时情急,忘了手里的勺子喂过邢涟!
  再去看邢涟,邢涟却眉目舒展,自然而然地给唐乐山擦嘴。
  我自己来!唐乐山慌得一批,往后一退,就粗暴地用袖子抹了把嘴。
  乖乖,这要不是邢涟,他都得以为对方在撩他!
  好。邢涟则垂眸,敛去眼底的欲|望,淡定地用勺子挖糕点。
  三百年了,他不想等了。
  第71章
  唐乐山不断告诫自己别多想, 那是邢涟,他亲兄弟。
  于是他恢复镇定,转移话题道:我发现吉寿宫连着无双派的藏书阁, 我们去翻翻古籍,看能不能找到让我回去的方法?
  嗯。邢涟收敛了攻势, 尽管决定不等了, 他也不能过于急切,否则吓跑了唐乐山, 得不偿失。
  唐乐山见邢涟乖顺, 心想果然是自己多心。
  邢涟等他那么久, 粘人一些,情有可原。
  两人径直去了藏书阁, 唐乐山虽然没有继承这副身躯的任何记忆,可老祖宗的本事倒是刻在血脉里,唐乐山信手拈来, 藏书阁独属无双派的禁制,被唐乐山轻松破解,如入无人之境。
  当然, 还是见到人的,守藏书阁的弟子见了唐乐山,慌张见礼后, 被唐乐山都轰了出去。
  啊, 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唐乐山站在一望无际的书架前, 心生感慨。
  各个门派都有珍藏的典籍书卷,凌云宗的藏书阁唐乐山没去过,没法对比。但无双派的藏书阁,着实令人震撼。
  不急, 慢慢找。邢涟显得比唐乐山淡定得多,笑了笑,轻松道,我来找,师兄只管歇着吧。
  歇什么歇,我都歇了三百年,还歇。唐乐山试着挽起袖子。
  这身衣服矜贵雍容,好看是好看,就是影响行动。唐乐山挽了两下没挽起来,索性把外袍脱了,扔在一边。
  开始吧。唐乐山似乎知道书的门类,果断指定了一排,就从这儿。
  邢涟先把唐乐山乱扔的袍子捡起来,仔细折好,规整地放在旁边,才点点头:好。
  *
  从那以后,邢涟每天早出晚归,整日跟唐乐山混在藏书阁。
  尽管他们查书查得很正经,但是在外人看来,就是凌云宗的美人囚犯被老祖宗宠幸不断,出双入对,就要平步青云了。
  流言从无双派插上翅膀,很快飞了出去,上官筝看着躺在床上的唐乐山,心情微妙起来。
  斟酌之后,她还是决定跟邢涟谈谈。于是她抽了一天,在邢涟回到长青宫时,主动询问邢涟:你最近在无双派可好?
  回师尊,邢涟尊师重礼,语气和表情都恰到好处,老祖宗待我极好。
  这句话像极了一句废话,半点没有上官筝想知道的信息。
  上官筝这俩徒弟,唐乐山跟她没大没小惯了,反而跟她走得近,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顾忌。可邢涟一直冷淡内敛,跟他相处再久,都像隔着一层,既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也无法直言不讳。
  但这次不同往日,邢涟把唐乐山放在第一位,几乎是凌云宗人尽皆知的秘密,可现在邢涟天天拜访老祖宗,似乎对唐乐山不甚在意了。
  所以上官筝担心,是不是老祖宗对邢涟做了什么。
  大漂亮啊,上官筝想了想,道:老祖宗再位高权重,也得掂量掂量咱们凌云宗的地位,你不用事事迎合他,如果他让你做什么你不想做的事,你可以拒绝。
  邢涟唇角含着浅笑,睫毛微动,看向上官筝:师尊想说什么?
  呃上官筝迟疑了一下,还是叹气道,外面有些不好的流言蜚语,为师担心你吃亏。
  以邢涟的聪颖,她不用把话说得太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