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尤利安和希律修斯被巨行鸟抓走后,围攻近卫军的人很快就被击退了。利奥全副武装地站在城门前,收敛了脸上轻浮的神色,他的身后是早已整装待发的联盟军队。
尤利安下落不明,但即使是像他这样从小生活在海边的人,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被扔到大海里,生还的几率也很渺茫,所以他只留下十几人继续寻找。况且,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时间差,趁皇帝重病,皇储失踪的这段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侵入帝国中心。
为此他已经准备了太久,这些年帝国皇帝日渐昏聩,罔顾议会的正常程序,几乎不理政事,对贵族在领地的跋扈行为不闻不问。联盟一直生活在帝国的阴影下,从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在等待这样一天到来。他会成为更好的君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流血和牺牲都是必要的。
维持了几十年的和平被打破,战争又一次开始了。
近卫军在联盟的人撤退后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带着法师找到两人失去踪迹的海岸边,准备船只开始救援。另一队按照之前的计划,与一路上安排好的人接应,让沿途的领主们暂时放弃抵抗,尽最大努力保护民众的安全。
联盟行进得异常顺利。
佩德罗在尤利安离开几天后才察觉到事态的怪异,希律修斯不想见他,几次去都无功而返,他被宫廷的事务缠住脱不开身,等到终于有了一点空闲去学校看她时,才发现她也跟着近卫军一起出发了。
他感到一阵巨大的恐慌,上一次希律修斯离开这么久,回来后她身边就多了一个令他烦躁到极点的艾诺尔,这次又会发生什么?
尤利安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佩德罗连夜骑马赶到迪布瓦公爵府,得到艾诺尔被禁足的消息。
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努力按下心中遮天蔽日的不安。他一天一夜没睡,派亲卫收集皇室和各大家族的动向,注意到近几天军队调动得异常频繁,在边境巡逻的龙骑兵被召回,在帝都周边的城镇悄悄扎营。
一个危险的计划逐渐拼凑出来,而这个计划可能的后果几乎让他发疯。
当几个大贵族的私兵也受召从领地赶到帝都时,城里寻欢作乐的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纷纷龟缩回自己的府邸,大街上只剩下神情严肃的士兵在走动。
就在这时传来了联盟军队入侵的消息。
*
在大陆的另一边,暴风雨过后,海面恢复了过去的平静,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还将这样一如既往地平静下去。
希律修斯把山洞内的火堆扑灭,蹲下身抬起尤利安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伸到他腋下,准备把他扶起来,皮肤的温度隔着一层衬衫也很明显。根据尤利安的说法,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侍卫军就能赶过来。
在他背上巨行鸟抓过的地方留下长长一道伤疤,经过几天的护理也只是不再流血,伤口处外翻的血肉看起来依然可怖。他其实已经可以自己起身,只要动作小一点不让伤口崩裂就好,但当希律修斯的手握住他的臂膀时,他却什么都没说,任由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尤利安一直都知道她不属于力量强健的那类型,因为身高的差距,被架起来时可以感觉到她的发丝毛茸茸地蹭着自己的下巴,带来一阵持续的密密麻麻的痒意,这种痒意深入到身体里,似乎有人拿着一把小刷子在他心上,杂乱无章地扫来扫去。
“走吧。”她说,扶着他站起身,男性的躯体沉沉压下来,感觉到搭在脖子上的手臂似乎沉得过分,她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外,看不出任何异常。
从山洞到海边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尤利安出神地看着她露在衣领外的脖颈,此时因为用力而浮上一层汗珠,白皙到透光的皮肤也泛起浅浅的红色。
这个时候本应该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考虑,但或许是海岛上的阳光太刺眼,他觉得喉咙干燥得可怕,什么都想不了,也什么都不想做。
到了岸边后,等了不到两个小时,近卫军的船果然到了。
远远地看着船上飘舞的帝国旗帜,尤利安转过头去看坐在他旁边的希律修斯。
“回去后不要回洛兰家,在学校里不要外出,会有军队在外面值守。联盟的军队应该已经进入帝国境内,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帝都。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应该分不出时间来处理其他事情,所以,保护好自己。”
昨天希律修斯说希望他们以后不必再相见,按照他的脾气本来应该不可能再说些什么的,但现在这些话还是忍不出从口中说了出来。
自从这次出行以来,有太多的事情失去了控制,不像一开始那样茫然而愤怒,到现在,他似乎已经接受了在她面前的种种失控。
脑海里几乎立马浮现出那天晚上她跪坐在身边抚慰自己的画面。
毕竟,她甚至愿意为我做那种事情,他想,虽然不可能和她发生些什么,但对她宽容一点也没有关系。她不愿意和莉迪亚结婚,那等事情结束后让她进宫做自己的近臣也未尝不可。
他很少憧憬过什么东西,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只有严密计划的当下和按计划推进的未来,过去不值得纪念,未来也没有什么可期待的地方。可是现在,胸腔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慢慢膨胀,第一次,他开始想象战争之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