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饮张了张口,是啊,这片梅园就是他娘亲自带着人种出来的,老将军院子里下人也不多,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他亲力亲为。
  池饮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
  不过这不代表他不愿意跟你出去了,事在人为嘛,老将军辛苦了半辈子,日后,有我俩一起孝敬他。说着,他低头在池饮唇边印了一吻。
  池饮脸颊有点发红,偷偷看了眼屋子的方向。
  走,走吧。他拽住陆微酩,将他拉走。
  这天,陆微酩赖在池饮府里呆了一天,腻歪到夜晚。
  今晚不留下来吗?见陆微酩要走,池饮说。
  留下来干什么?今晚若是留下,我可不会跟昨晚一样什么都不做了啊。陆微酩调笑道。
  池饮经过一天的约会,已经适应陆微酩变成他男朋友这件事,不再那么容易脸红,闻言起身站到陆微酩面前,垂眸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勾了勾陆微酩下巴:本将军让你留下,自然是留下暖床的,暖好了床,若本将军心情好,就赏你点甜头,若是不好,你就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么霸道啊,那小的就伺候伺候将军,讨好将军吧。说着,他抱住池饮的腰。
  陆微酩是坐着的,池饮站着,这样的姿势下,陆微酩的脸正好对着池饮的腹部。
  在屋里,暖融融的,所以池饮早换下了厚重的衣服,身上穿着的是柔软轻薄长衫。
  陆微酩用鼻尖挑开一层层布料,在池饮肋骨和肚脐间划圈圈。
  池饮的腹肌本能地绷紧,呼吸都屏住了,心脏飞快地跳动。
  眼看只剩下最后一层里衣,隔着薄薄的衣料,池饮能清晰地感受到陆微酩的呼吸,柔软的唇以及鼻尖。
  你,你快走吧,今天你偷跑了,估计很多人在等着见你这虞国三皇子,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明对付他们,我这里你什么时候来都行。池饮推他。
  将军不要我伺候了?陆微酩抬头,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这姿势就像池饮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一样。
  然而池饮已经清楚地知道,这人的手段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得了的。
  他干笑一声:哪能让堂堂虞国太子来伺候我一个小小的将军,您快请回去吧,晚些你的人就要找上门来了。
  陆微酩这才放开他,亲自帮池饮把衣服整理好,过程中又将人闹了个红脸才满意地离开。
  池饮躺在床上,右手抬起盖在脸上,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良久,他调整好情绪,思绪勉强从热恋中抽离出来,思考当下的情况。
  他知道除夕宴只是开始,元烨然准备了这么久,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后面肯定有事情在等着他,他们现在还不能松懈。
  大理寺那边经过一天的审问,风姚奄奄一息,黎河还在硬撑着,都没有推翻自己说过的话,黎河一直坚持自己没说谎,至于其他的他也不知道。
  后面两天,大理寺还是请了老将军前去问话,连池饮被问过,不过是大理寺的人亲自上门来问的。
  就算大理寺查到了更多人的身上,也没能挖出一点点池府、池聘、乃至池家军的罪证。
  表面来看,池饮似乎要更加嚣张,他的势力似乎更加稳固,没有人能扳倒他。
  而只有极少数的人能看到,这反而更加危险,因为这样的池府在皇帝那里就越是一个不定时的火药,一不小心就会爆炸。
  但没等火药爆炸,皇帝就率先出现了问题,皇帝突然病重,卧床不起。
  得知消息的时候,池饮有点奇怪,原文里皇帝这个时候还是好好的,没这么快出事。这个时间点,他没想过要进宫,毕竟在皇帝病重的时候无诏进宫,很容易被认为是想探听皇帝的情况。
  但他没准备进宫,皇帝却让他进宫了。
  池饮就只能去了。
  不过他去的时候,太监传话,说郁离正在给皇帝看,池饮就在外面等。
  一刻钟后郁离出来,看到池饮时停下脚步。
  将军怎么来了。
  是陛下传召,陛下情况如何?池饮问。
  郁离摇了摇头:病情加重,咳血,情况不太妙。
  池饮皱了皱眉:怎么会突然这样?之前一直都好好的。
  郁离抬头看着他,池饮还以为他要说话,结果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开口。
  他便说:辛苦先生了,那我就先进去了。
  说完正要走,经过郁离身边的时候,突然听到郁离低声说:他病重,就没心思折腾你了吧。
  池饮猛然顿住,心思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念头,回头惊骇地看着他:郁先生,你
  是你做的?
  池饮之前一直没想到郁离身上,但如果是郁离,并不是没可能啊。
  在郁离的治疗下,皇帝越来越好,突然有变,那很可能是郁离在其中动了手,他作为神医,想要动点手脚不被那些太医发现,也不是没可能。
  郁离朝他轻轻一笑,他本来长得就好,五官清隽。
  这么真情实意地笑的时候,连池饮都愣了愣。
  将军快进去吧,别让陛下等急了。说完这句话,他的笑容转变成冷笑,扭头就想走。
  池饮一把抓住他的手:等等。
  郁离诧异回头,低头看着两手交接的地方。
  池饮正要开口,等在门口的太监说喊他:将军,请进去吧,陛下说过,让您来了就去见他。
  池饮只好松手,先进去面圣。
  皇帝确实状态不好,而且比池饮想象中还要差。
  这才短短几天,整个人的状态跟之前比变了许多,虚弱憔悴了许多,正靠在龙床上捂着嘴低低咳嗽。
  池饮垂眸,单膝跪下请安。
  皇帝没看他,止了咳,叹了口气:爱卿平身吧,赐座。
  池饮坐下,皇帝看了他一眼,说:朕前几日看你与那虞国三皇子,关系似乎不错?
  池饮恍然,原来是这回事。
  他谨慎回答:三皇子与臣年龄相仿,确实有许多话题能聊到一起去,比如他爱喝酒,陛下盛赞的梨烟醉,臣也分得了些。
  是啊,你们都是年轻人,不像朕,不得不服老咯。皇帝面露无奈。
  陛下哪里的话,陛下洪福齐天,太医院和郁先生都会尽力为陛下看病的。
  朕的身体朕清楚,池饮啊,那虞国三皇子虽然不比虞国太子,但也不容小觑,我大燕如今看似繁盛,但危机四伏,北原、齐国都对我们虎视眈眈,若你能得到虞国的支持,那便能护住大燕。
  池饮心下却警铃大作。
  不对,这话不对。
  不能掉以轻心。
  池饮没有立刻回答。
  皇帝今天来找他的目的,池饮算是有点眉目,他突然提起虞国三皇子,那意思还让池饮多跟三皇子结交,看似没有问题,其实不然。
  大燕的皇帝向来多疑谨慎,若池饮真的跟虞国三皇子交往过密,甚至有牵扯来往,不就表明他池府势力更大了吗?在这几个大国鼎力的情况里,一国大将军跟外国纠结起来,瞬间就会打破四大国的平衡,势力的天平就会导向池饮的池家军。
  若是池饮想联合虞国这种大国,反来对付大燕,改了国姓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种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
  池饮冷汗都下来了,他彻底明白皇帝的目的了,便是试探他跟虞国三皇子的关系的!
  若他没过脑子,就那么回答了,就会将池家军陷入一个最为危险的境地。
  他的立场很重要,皇帝要看清楚的,也是这个。
  他心里念头转了许多,但实际上只过了没一会儿。
  放在袖子里的手心已经冒汗,池饮面上作沉思状,说:陛下,臣以为,不该与虞国三皇子走得太近。
  皇帝眉梢一挑:哦?
  陛下,虞国乃是如今第一大国,虞国那位神秘的太子更是非凡人,他的手段,臣听闻过一些,狠辣,果断,出其不意且正中要害,虞国有了他,地位才如此稳固,直至今日,我们大燕,齐国,还有北原都跟虞国邦交友好,实则我们是没法动他。
  爱卿继续说。皇帝道。
  大燕与齐国北原都有龃龉,北原与齐国前些年有战事,导致我们三国互相牵制,如今维持在一个勉强稳定的状态上,而虞国竟能置之事外,坐观虎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策略。可以说,若虞国想动手,我们三国单独的某一国,都无法与虞国抗衡。这样来看,虞国的目的其实就很清楚,就是维持中立,不主动挑起战事。所以,臣认为,虞国是不会与我们相交过密,更不可能单独来帮助大燕。
  皇帝不说话了,黑黑的眼珠子就这么看着池饮。
  池饮迎着头皮,继续分析:虞国会派三皇子来,其实是最适合不过的,三皇子手里无权,平日也不爱处理政务,就算跟某国走得近些,有那位太子殿下在,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不过陛下请放心,臣会好好跟他保持关系,起码不会让他觉得我们大燕怠慢了他们。
  皇帝沉默许久,在池饮表面淡定实则紧张下,缓缓点了点头:还是爱卿考虑得周到啊,爱卿能如此看透局势,老将军的教导功不可没。
  池饮在心里抹了把汗,这算是过关了吧。
  而之后,皇帝顺势说起老将军,池饮照常回答了,陪着皇帝说了会儿话之后,皇帝没多久便累了,让他回去。
  池饮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内衣都湿了,跟皇帝谈话,还是这种稍有不慎就惹祸上身的话,还真是费精力啊。
  将军。
  池饮一看,竟然是郁离。
  郁先生?你怎么还没走,这是在等人吗?
  嗯,我在等将军。
  池饮面色不改地说:好,那先生请吧。
  两个人没让太监跟着,就这么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先生,我面圣之前,你那话的意思是?池饮还是没忍住,先问出来。
  郁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着池饮。
  池饮:先生看什么?
  郁离:今日陛下请你来是为什么,将军可清楚?
  池饮一震:我自然清楚,难道先生也清楚?
  郁离又淡淡地笑了笑:将军清楚就好,你们大燕的陛下已经不信任你了,你看出来了吧。
  池饮沉默了。
  这个时候,跟他对话的不是郁神医郁离,而是齐国的皇子郁离。
  他在自己病发的时候也不忘把你叫过来,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他的身体情况,若将军有什么心思,估计就会开始实施了吧。
  池饮不想废话,不想装模作样地说些场面话,直接说:郁先生的意思是,我不会背叛大燕?
  嗯,郁离定定看着他,你不会。
  池饮笑着遥遥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很多原因,其中一个,便是你之前拉住了我,方才还先开口问了我,若不是担心大燕皇帝,担心他若突然倒下,各国异动,你不会这么做。
  池饮无话可说。
  郁离太厉害了,不愧是隐藏了多年的齐国皇子。
  看起来,将军真的不希望他出事,起码,不希望现在就出事,对吧。郁离说。
  池饮停住脚步,郁离在他两步前也停下,转头看向他。
  池饮摊了摊手:是啊,我确实不希望他现在就倒下了,在你看来,他现在倒下,或许日后就不会有来自他的威胁,但是我不能只顾自己,我是大燕的将军啊。
  第60章
  突然刮过一阵冷风,掀起池饮厚重的披风,青年眉眼如画,静静地站在宫道上。
  郁离看着他:将军实在让人敬佩。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拿钱办事,做人嘛,要有职业道德。
  池饮一笑,便打破了那微妙的气氛,他抬脚往前走,郁离也跟着他继续走。
  两人继续闲聊,郁离忽然说:有没有人说过,将军让人心生向往。特别是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缺少了某样东西的人,越会觉得将军像天上的明灯。
  池饮忙摆手:先生谬赞,不敢当,不过是寻常人都有的正常品质而已,我知道自己负责任、有爱心、细心耐心还忠心,不过这不都是应该的嘛?我除了这些普通品质,也没别的优点了,嗯家世好勉强算?不能把老将军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排除在外,不然老爷子会不高兴哈哈哈
  他刻意自我调侃,说得轻松,郁离也笑了:将军幽默。
  两人不再说话,快走到宫门口外,两人准备分开时,郁离又开口:将军,燕京之后可能还会有变,将军若只想好好过日子,可想与我一同离开,外面天大地大,也就不用拘于这小小的燕京,也许跟着我,你能得到更大的自由,过你想要的日子,只要你愿意跟我走。
  池饮一愣,跟他走?
  他笑了两声:先生说笑了,那怎么可能呢?我也并没有被困在燕京,只要我想,哪里都是我的世界。先生,再会。
  池饮更愿意相信郁离只是突然有感而说,而不是认真的,毕竟,不管是跟身为神医的他走,还是跟身为齐国太子的他走,作为大燕将军的他,都不可能。
  郁离站在原地看着池饮离开,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自语:是啊,我怎么就没忍住问出口了呢?
  又过了日,皇帝的病情在郁离的治疗下慢慢好转起来,好歹在他的寿宴前好了许多。
  因为要参加大燕皇帝的寿宴,各国来使大部分都还停留在燕京内。
  寿宴这日,宴会设在白日,池饮入席后随意看了看,大部分外国的来使都是那些人,韩栩舟今日也来了,跟在北原国主身边,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池饮叹了口气,小白兔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大事,一直被保护的好好的,也难怪这么些天也没缓和过来。
  不过,这也是他的必经之路了。
  这次,池饮的座位没被安排在陆微酩旁边,而是陆微酩的对面,两个人隔着一整个大殿遥遥相望,池饮笑着遥遥头,夹了粒豆子冲陆微酩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