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焱替兄长们查缺补漏一番,又布置了新的功课,然后丢下一句话,惊得他们差点魂飞魄散。
  什么?考秀才?
  三人面面相觑,苏大哥作为老大在四弟面前也毫无底气,小心翼翼地道:四弟,这是不是太快了一点?五弟比我们还多学几年,都还没有下场,我们去的话
  不是我们担心自己,这不是看你现在也是东宫讲侍,教的那可是太子,若是我们没有考中,到时候丢的可是你的脸。
  说白了他们还不是没有信心。
  阳焱淡淡一笑,道:又不是叫你们马上就下场,距离明年秋试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只要你们这段时间都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分心,届时完全可以一试。
  至于五弟那里你们不用操心,我早就已经跟他商量过,明年他是必定要下场的,他的学识你们都清楚,除非是发生不可拒绝的意外是肯定会中的。
  兄长们可都用心些,到时候一门四秀才的佳话,可都看你们的了。
  这样一说压力更大了好吧?苏大哥三人顿时觉得肩膀都沉重了一些,均有一种要透不过气的感觉。
  放心吧大哥二哥三哥,阳焱继续笑,我已经跟太子请示过,以后不用长住在东宫,等我回京之后会在城里另置宅院,每天都可以回家指点你们一二,保证让你们的功课不至于拉下。
  不,一点也不放心。想到以后每日都要如今天一样,战战兢兢地被弟弟检查学业,身为兄长的几人都有种悚悚发抖的感觉。
  阳焱像是没看到三人脸上的萧瑟似的,愉悦地用过晚饭之后,早早地去睡了,以便次日好早起回宫。
  深夜子时,整个村子的人都在熟睡,除了偶尔的一两声犬吠到处都是一片寂静。
  阳焱却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了,他侧耳倾听了片刻,先是一阵兽类进食的声音,随后便是狗呜咽着倒地,应该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被放倒了。
  他心中冷笑,知道自己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会有人坐不住,倒没想到那人下手如此果决,竟然不等细心安排就冲着苏家下手了。
  不过再一想也是,如果不抓住这两天的机会的话,等他再去到东宫,苏家人又搬去了京城,再想对他们动手就更不容易了。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迅速穿好衣服,之后便翻身下床,两条腿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
  经过悉心的养护,他其实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能行走了,只不过当初原主的腿拖了太长的时间,即便是他也不能彻底治愈,走得久了便会双腿胀痛,因此他还是坐着轮椅出现在人前。
  不过轮椅太过于笨重,此时若坐着出去必定会惊走那翻进院里的人,他也只能忍住不适让自己劳累些了。
  今晚夜色晴朗,一轮下弦月高挂在空中,阳焱几无声息地推开房门,飞快地往动静传来的方向而去,很快就见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做贼似的弓着腰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摸来。
  他的脸在月光之下清晰可见,正是监视了苏家两年的张癞子,此时他神色带着惊慌和疯狂,背上背着个大竹篓,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张癞子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屏息听了一阵见没有动静,猫着腰朝着昨天打探的苏家老四的屋子摸去,等到了窗前伸手将窗户纸捅破。
  随后小心地将竹篓放在地上,仔细看过之后手往里面一伸,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竟然是一条蛇,被抓住了七寸蛇身不停地扭动,看那蛇头和花色明显是有剧毒的。
  阳焱瞬间明了了他的打算,和安村背靠着山,村里时常发现蛇虫鼠蚁,往他屋子里放毒蛇可以说是最稳妥的方法。
  假如他真的被咬死了,别人也会以为只是他运气不好,万一被他发现了逃过一劫,也只会感叹自己命大,想不到谋害上面去。
  不过他可不是外人以为的文弱残废书生,如今可以说是人赃并获,倒霉的自然是起了害人之心的人了。
  阳焱正准备上前拿人,却发现张癞子以为得手之后并没有走,又提起竹篓往张大哥几人的住处摸去,他眼中顿时一寒,这是打算灭了他们满门?
  屋子里还睡着兄嫂侄儿,这次他自然不能让他真的将毒蛇放进去,在人刚摸到张大哥房前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拎起木棍就朝他后颈打去。
  阳焱的手劲何等之大,张癞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晕了过去,这还是他要留活口控制了的结果,不然这一棍下去直接可以把人给打死了。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人,几乎立即的门就被拉开,苏大哥衣衫完整地立在门前,显然他之前就已经发现了有人来袭,只是没拿准来人的目的,所以才没有发作。
  很快又有门陆续打开,苏二哥和苏三哥也都出来了,都不是刚被惊醒的样子。
  总算还有点警惕心。阳焱看了他们一眼,放弃了之前准备把日常训练翻倍的想法。
  还不知道自己等人逃过了一劫,苏大哥瞅着地上晕过去的人,沉声道:张癞子?他这个时候跑到我们家里来想干什么?
  阳焱抬起脚尖点了点旁边的背篓,道:放毒蛇呢,我屋里已经有一条了,这里面恐怕也都是。
  兄弟几人的脸顿时全都黑了,屋里的嫂嫂们隔着门板听到如此恐怖的事情,俱都发出一阵低呼,闻声匆匆披着衣服赶来的苏父苏母吓得脚下一软,好险离他们最近的苏三哥扶了一把,这才没有摔倒。
  作孽啊!苏母后怕不已,说话都带着哭腔,这是要绝我们满门呢!到底是什么人要下这种毒手?
  不管是什么人,阳焱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我这次都会把他揪出来,有些帐该好好算了。
  老四,你见识比我们多,大家今天都听你的,苏父少有的主动开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大哥去请村长和众位叔伯爷爷们来一趟,阳焱也不推辞,直接吩咐道,二哥去县里衙门报案,就说有人放毒蛇害命,记得提我的身份,东宫讲侍太子近臣,想来县令不敢怠慢。
  好的,四弟。两人同时应了,分头按他的吩咐做事。
  来得最快的当然是同村之人,村长等人半夜被叫起本来心中不喜,但听说是害人性命这等大事,都不敢怠慢,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过来了。
  等到了苏家时阳焱已经坐回了轮椅上,他的脸色本就偏白,在月色之下显得更为苍白了一些,此时柔弱地半靠在椅背上,看在众人眼里就是被惊吓到了。
  张癞子这个时候打扮成这样出现在苏家院子里,又有被惊动的村里人指证看到过他背着那背篓在山里行踪鬼祟,再有篓中和从阳焱屋里捉出来的毒蛇,人证物证俱全事情基本上已经定性了。
  等他醒来后虽然强行狡辩,但吱吱唔唔的根本说不清自己人为何出现在这里,叫人一看就知道他在说谎。
  ☆、第297章 真假世子14
  张癞子本就不是什么硬汉, 等到县令听说是官员受害,连夜匆匆赶来将人一拿,一顿杀威棒还没有打完, 他就鼻涕横流地招了。
  衙役按照他的供词去镇上拿人, 可惜客栈当中已经人去楼空, 再一对照那人入住时登记的籍贯姓名才发现根本就是假的,线索就这样断了,只隐约查出他大约是京城来的。
  县令查不到更多的东西,战战兢兢地前来请罪, 阳焱早预料到这个结果, 也不见生气, 略为安抚了一下,便进京找皇帝哭诉去了。
  这半年时间太子在他的教导之下才学见识都猛涨了一截,最重要的是皇帝一直挂怀的身体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如今的太子早就不复之前病歪歪的样子, 虽然还是不如普通人强健, 但已经明显好转,继续下去长寿可期。
  皇帝早就收起了初时对于少年人的些许轻视之心,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他加封为太傅, 现听说自己看重的臣子在眼皮子底下差点被害, 当即大怒, 着令刑部追查此事。
  刑部的水平自然不是小小一个县令可以与之相比的,左阳安以前本就被原主压得暗淡无光,也就是这两年他离府了才得以喘息,身边蓄了些助力。
  不过他那些人手对付像之前苏家这样的变通人还好,在刑部的人眼里根本就不够看,不出三日便被顺藤摸瓜地抓了出来。
  就连之前他找人在马车上动手脚害得原主坠崖断腿,又收买大夫故意弄歪了骨头致人残废之事, 也都在水落石出。
  左阳安虽是侯府庶子,但至今仍是白身,以意图谋害朝廷命官入罪,迅速走完流程被判了个流放边关的结果。
  有皇帝关注此事,晋寿侯连替他转圜都不敢,他倒是出于爱子之心前来找过身为苦主的义子,不过阳焱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认下教子不严的罪名保下儿子,二是替他向皇上求情压下御史对他的参奏。
  他蒙祖荫入仕,在朝中经营多年才勉强官至三品,本身并没有不可取代的才能,若是真的落下个教子不严的罪名,说不定他的官职会被就此撸了,以他的年龄以后也再无起复的可能。
  晋寿侯听完之后一声不吭地离开,此后再也没来找过他,他所做的选择可想而知,比起几个儿子当中的一个,当然还是自己的仕途比较重要。
  一个月后左阳安被押解至边关,晋寿侯府在他定罪之时就已经将他除名,此后荣华富贵与他无关,他只能通过繁重的劳动赚取微薄的收入勉强渡日。
  只是一个侯府庶子的消逝在诺大的京城里没有激起一点浪花,现在人们关注的都是那个曾经的京城第一才子,都以为已经陨落的天才,居然不声不响地入了皇帝的眼,成为了东宫讲侍强势归来。
  虽然他的官职在满是勋贵要员的京中不够看,但众所周知皇帝非常重视唯一的儿子,而他身为太子亲近之人,能得皇上亲自替他主持公道,光凭这一点就足够引起人重视了。
  阳焱刚在城里置办好宅子,前来送礼祝贺的人便络绎不绝,曾经被暗地里嘲笑的落水狗,一跃成为了众相巴结的新贵。
  秦水瑶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苏阳焱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自己提前揭开了他的身世,又截下了救驾之功,居然也没能拦了他的青云路。
  南乡侯夫人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尚在嘲笑继女没有福气:当初我出于一片好心,提议既然原先说的就是苏阳焱,叫侯爷将她嫁给他,莫要被人说咱们家嫌贫爱富。
  当时侯爷还训斥了我一通,只道那贫民小子配不上侯府嫡女,死活都不同意,现在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谁能料到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子竟然能有如此大的造化?
  倒是那晋寿侯府的世子,我看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好好的勋贵跑去做个二等侍卫,生生地矮了那农户出身的老大一截,你爹现在恐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秦水瑶懒得接她的话,两世为人她对自己的娘亲再了解不过,继母和继子女少有能真正和睦相处的,她娘就不是那大度的,之所以他们家没闹出夫人苛待元配子女的事,全赖父亲对秦云心兄妹两人看得紧。
  见到继女的亲事受挫,弄得左右为难,娘亲看笑话还来不及呢!她当初的提议又怎么可能是出于一片好意?
  她本就不想秦云心嫁得好,给大哥凭添助力,所以才会拿嫌贫爱富这样的说辞挤兑,可惜父亲还没有糊涂到那种地步,自然没有如她的愿。
  如今苏阳焱和左阳仪两人的身份有了变化,她才马后炮般,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南乡侯夫人不知道女儿心中所想,笑了一阵窥着她的脸色劝道:女人嫁人就犹如第二次投胎,你姐姐的情况你也是见到的了,那南王次子哪里能比得上成王家的世子,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秦水瑶本就心烦意乱,听到她又提起这件事,当即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正是有姐姐的例子在前,我们才更应该知道莫欺少年穷这个道理,娘又焉知南王次子以后不会比成王世子好?
  虽然已经重生了十来年,但她一直无法忘记前世在成王府受的那些折磨,听到那几个字心里就不由地升起戾气,口气难免的很冲。
  南乡侯夫人被女儿如此顶撞,差点没气个倒仰,沉下脸道:苏阳焱只是一个个例,这世上哪里来得那么多好运道的人?况且就这么一个还被生生错过了。
  那南王次子素无才名传出,以后南王府有世子继承,他只能和十来个庶兄弟一起分家财的十分之三,落到手上能有几个?
  南乡侯夫人为了女儿打算也是苦口婆心了,指着她身上道:你现在在家里享着嫡女的份例,吃的样样精细、穿戴华丽富贵,他以后那点家财能供养得起?
  秦水瑶心道他以后可是一国之君,这天下如果说连他都供养不起女人的吃穿,还有什么人能供得起?
  如此一想她心里倒是舒服了些,苏阳焱现在巴上了太子和皇上又有什么用?反正这两个都不是长命的,过上几年他们一死爱郎上位,到时候自己再吹吹枕边风把他处置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