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禁足令被取消了?”趁着治疗的间隙,木易问道。
“嗯。”
“无法进入理想乡的你,又被封印了鬼之血脉,只是个肉体凡胎。”
从李铭被囚禁一年多也无法脱逃的情况看,他显然已经丧失了进入理想乡的资格。可他却能在各个世界来去自如,在理想乡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很多人都对他的情况表示好奇。
“那又怎样?”李铭说,“在得到它之前,我也只有人类的身躯。可以说,我凭着肉体凡胎得到了力量。”
“然后你就被那份力量折腾得半死不活。”
治疗术的光辉渐渐黯淡,李铭断裂的手掌已完全恢复。他动了动左手五指,行动自如。
木易半阖着双眼,“出去之后,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李铭握紧左手,“只是想出去而已。”
醒来之时,他渴望活着。
囚禁之时,他渴望自由。
但硬要说来,这些不过是李铭遵循着人类本能所渴求的事物。真实的他其实连梦想都没有具体的形状。
仅仅是习惯性地嘲讽、习惯性地愤怒。
可到底为什么要嘲讽与愤怒,李铭根本答不上。唯一可行的理由,大概就是张帅对他的态度。
那根本不把他当作个体,犹如看着圈养的羔羊祭品一般的眼神。
李铭很是厌恶那种眼神,在他止不住唾液、跪倒在仇人前时,他们也是用同样的目光看他。
傲慢、恶心、如同看着垃圾。
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鸢尾飞速回到自己的木屋,留给他一个背影。
李铭微微一愣,忍不住笑出声。
哪里都一样。
这不是……都一样吗。
所谓的理想乡与现实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处,李铭也不打算在精灵之森逗留,他迫切地想要回到现实。他甚至都没有跟木易打招呼,自顾自地走出木屋。
张帅一直在跟黄泉说话,李铭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一定是关于自己、不、自己这具肉身的话题。否则,他们不会在自己靠近时停下。
“走了。”张帅说道,随后一手拎着李铭的后衣领踏进门。
木易驱动着轮椅出来,“你们计划了什么?”
而黄泉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绝对的意志会引来奇迹。”
绝对的意志?谁的?
“即使身处理想乡,也有不得不依靠奇迹的时刻。”木易抬头,“到底哪里才是理想乡呢?”
……
湛蓝的天空由于雾霾而显得无精打采,零星的树丛只能挡住隔壁道路上的车辆,而挡不住不远处正在兴建的高楼。
四处都是吊车与钢筋,崭新的柏油路上堆满了黄沙和污水。停靠于旁的汽车也因此多了些许灰点。路边有人吆喝着盒饭与水果,几个工人从工地走出随手拿了一颗就往嘴里啃。
经过的学生下意识往马路中央靠拢,他们既是为了避开黄沙污水,也是为了避开工人。可道路本就只有两车道,学生侵占了原本的道路,引来几处鸣笛。
这样的场景让李铭感到一丝陌生与怀念。他已是许久不曾见到这种风景。
小时候的事情被遗忘得差不多,而长大了则是没那个心思去观察环境。
当一个人的心被其他东西填满时,他就再也注意不到小区里何时花开了。
李铭犹豫了一番,走进一家面馆。面馆的主人将锅架在屋外,从里面冒出的蒸汽颇具活力。
有那么一瞬间,李铭想算了。他的仇已报,自己也是已死之人。什么怨恨、愤怒都不该发泄给别的世界。
老板见他盯着面,又看了眼李铭的相貌。忽然说了一句,“先生,您要来一碗面吗?绝对地道的荀国美食。”
李铭的心顿时沉入海底。“你……说什么?”
老板疑惑道,“我问你要不要来一碗面!看你也是从荀国来的游客吧?啊——你是在想为什么我会讲你们的语言。实在是因为范达因的荀国游客太多了。”
“荀、国……”
这个国家的名字、这个国家的语言……不是与他家乡一模一样吗?!
怎么回事?!
这不是异世界?!
怎么可能不是异世界?!
雷霆于心脏处闪烁,锻造出无数把宝刀。刀片顺着脉络,一路被输送到气管里,令李铭呼吸都是痛的。四肢机械地摆动,宛如永不停歇的木偶人。
他一路跑回别墅,扒出储物箱就是一顿翻找。在张帅解除禁足令后,他获得了相当程度的自由。那么网络……应该也能连上。
阿尔维斯适时出现于身旁,“请问您在找什么?”
“手机!能让我连到外界的手机!”
“您要查什么呢?”
“我需要知道荀国的资料。”李铭放缓手脚,他冷静了一些。但心底的某个猜测仍然有如床顶垂下的刀刃。
而很快,阿尔维斯就拿出一堆资料过来了。里面有书籍也有纸张。李铭直接拿过来翻看。
他越看越心惊,双眼像是要把书页瞪出两个洞来。
“怎么会……”
不论是地理、还是历史、甚至是比较出名的明星、游戏……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所生活的国家没什么不同。
正因它们没什么不同,李铭才会震惊。
他猛然查看着时间,他无聊时每天都会看见的时间、一直不被他放在眼里的时间。
他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动,看到它成为现在的【2072年9月3日】。
这个世界,放在异世界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若这是他所诞生的世界,那相同的时间便会具有前所未有的效力。
可是……怎么可能呢……
若真是他所生活的世界……若他只是与家乡间隔了一片海洋……
那网络上此刻又怎么可能会是一片祥和!
李铭身体不断抖动,连手机都拿不稳,从手中划下摔在地面上。
“不可能……”李铭咽了口唾沫,瞳孔毫无规律地乱窜,断断续续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这个世界应该……应该已经濒临毁灭才对。”
少年尖锐的声音震起花园内的飞鸟,“它应该快被我毁灭了才是!”